子的父親,送些東西也很正常,或許這龍形玉佩並沒有什麼過多的含義,我
苦笑着道:“……他過的好嗎?”
我還是忍不住問道,冷珏低頭笑了,“怎麼會好?整天帶兵打仗,東奔西走
的沒有一天過過舒心的日子,還有……他病了,大概病的不輕。”
“什麼病?”
“死不了的病,只是他這一病吃了不少苦。”他看着我道,對上他眸子裡的
深意,我突然惶恐的低下頭,“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跟他相處下來,覺得他不是……壞人。”他很艱難的說道,大概是很難形
容。
我笑着道:“他的本性並不壞,你知道的,從前他就是因爲懦弱善良才被皇
上趕走了,所以……認真說起來他還是心地善良的人。”
“看得出來。”他笑着道。
我有些詫異的擡頭看着他,“看得出來?”
冷珏對我點點頭,“軍中糧食不足,我們在林子裡設了很多機關捕殺獵物,
有一隻兔子被機關夾住,另一隻兔子徘徊在旁邊不肯走,當時,依他的箭法
輕而易舉的就能將另一隻也抓住,可是他卻命人放了那隻被夾了腳的兔子,
還爲它包紮傷口上了藥。”
我默默聽着,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惡。
冷珏說完盯着我的臉道:“可是……最主要的不是他救了兔子,而是他後來
說的那句話。”
“他說什麼?”我語聲岑寂的問。
冷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你應該猜到了。”
他看着我,我低着頭沒有說話,擱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握緊。
“他說兔子比人有情意。”
外面風聲似乎更大了些,門窗被吹得晃動,我奇怪怎麼今天這麼靜?靜得讓
人心裡無端端生出恐慌來。
我苦笑一聲,想不出合適的話迴應,只能呆呆坐着,氣氛更加尷尬了些,冷
珏站起身,將那塊我沒有伸手去接的玉佩放到桌子上,“好好休息罷,你說
的事我會認真做到的,你就安心的休息罷。東|方小說|網”
“謝謝。”
冷珏最後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向外走去。
我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真的如風中殘燭般越來越淡了,有時候安靜坐
着的時候,連我自己都開始分不清楚,究竟是活着還是死了。
緊緊握着那塊玉,我的心竟比它還要涼。
似乎是大胤國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太后娘娘心情不佳,連宮嬪們每日去請
安的禮數都免了,南諾天也變得怪怪的,來我這的次數越來越少,只是皇后
娘娘與雲湖卻走動的多了。
剛剛送走了皇后娘娘,薇靜抱着月兒在旁道:“皇后娘娘這幾天看着氣色好
多了!”
“還不是因爲皇上常常過去?”蘇蘇有些不滿的道,話落又惶恐的捂住嘴,
朝我看了一眼。
我埋頭看一本詩集,對他們的話也聞若不聞,臉上看不出喜惡。
蘇蘇不好意思的對
薇靜吐吐舌頭,退到一旁。
靜見氣氛尷尬起來,忙轉了話題道:“聽說冷大人這幾天往灝陽殿走得勤快
了,總算是公主的苦心沒有白費。”
我低頭聽着,仍是沒什麼反應。
薇靜有些訕訕的,低頭看着孩子脖子上的玉佩,突然叫起來,“呀!這不是
龍形玉佩嗎?公主,是皇上給孩子的嗎?這下公主該放心了,有了這塊玉就
是儲軍的象徵啊!”
她湊過來道。
我輕笑着,用一種極輕淡的口吻一掠而過道:“不是。”
“不是?”他疑惑的看着我,愣了三秒後似乎反應了過來,閉口不再談,只
說些風輕雲淡的事情。
蘇蘇不懂得這邊的習俗,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也湊過來看了一眼,她有
些吃驚,惶恐的看着。
我擡眸時正好迎上她詢問的目光,我對她笑了笑。
蘇蘇慌忙低下頭去。
我知道她是認得的,她也知道我知道,我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目光交
匯的瞬間,玄機已經昭然若揭。
薇靜無聲的將玉佩塞到孩子的夾層衣服裡,抱着孩子走到一旁,“走,我們
去看魚兒。”
我放下手中的書,對四下宮人道:“你們都退下罷。”
“是,娘娘。”宮人魚貫退出,我站起身,走到蘇蘇面前,“你猜的不錯,
是他給的。”
“娘娘……”她惶恐的看着我。
“你過來,我有東西交給你。”我冷冷的道,率先進了內室,蘇蘇無法,只
得硬着頭皮跟進來。
我打開櫃子,從最底層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小箱子,放到桌子上,“這次冷大
人回營你就跟着過去罷,到時,把這個交給他。”
“這是什麼?”
“不用知道那麼多,只要交給他就好了,另外……有一句話幫我帶給他。”
……
蘇蘇無聲的看着我。
我苦笑着,緩身坐到妝鏡前,輕輕撫摸過香檀木雕制的盒子,“幫我告訴
他,孩子永遠是他的孩子,如果他想要回去,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
指尖觸動浮塵,觸動心絃,可以想見一個狂風肆虐的夜晚,他一身錚錚鐵骨拋妻棄子的那份恩斷情絕,女人尚不足惜,但骨肉連着筋血,大無畏,無謂,他分明已經看破了塵世。
而我還在紅塵中浮度。
我抽回手,擡頭看見桌子上燭火搖動,“起風了哪!”
我輕嘆,蘇蘇朝後看了看,突然怔住,驚嚇的後退兩步,“太后娘
娘……”
我未起身,坐在那裡望定那片潢潢的影子,淡淡地,“蘇蘇你退下罷。”
蘇蘇怯懦的看我一眼,紅燭光影裡我臉色勝雪,一襲緋紅宮裝都襯不出的蒼白,眉目越發分明。
她轉身退下。
太后娘娘半個身子掩在紗幔後頭,沒有打算走向前,只是站着,眼風橫掃過來,清冷的語聲道:“你還想着他嗎?”
“如果我說我是想着他,太后娘娘心裡是不是能好過點?”
我不答反問,眼裡的太后此時已褪掉所有身份的光華,只是一個悽苦的老太太,我從她臉上看到了恐慌和無助。
聞言,她低下頭笑一聲,木然冷視着我道:“你不能恨我。”
寥寥字句中恨意難消,怨聲重擲。我如遭痛擊,惶然看向她。
“你不能恨我,虎毒尚不食子,你不能讓我眼睜睜看着他用自己的命來換
你的?你不能這麼殘忍。”她說的誠意而饒有深意。
這裡頭的深意我懂。
她知道我懂,接着道:“我真的努力救過你,從知道你活着後,從那次你來北齊後我就在找治癒你的辦法,可是……”
她遺憾的對我搖搖頭,緊蹙的眉頭深陷,那張因爲保養得當至今仍顯得白嫩光滑的美麗臉龐上楚楚帶着淚痕,或許是剛纔就哭過,也許是在對我說“你不能恨我”時憾動而至,已分不明瞭。
我回過目光,低頭看自己蒼白冰涼的指尖,惶惶的接了下半句,“可是我命該如此,對嗎?”
殿裡依舊平靜如水,她語聲穿過層層紗幔傳過來,“你是明白人。”
“我明白。”我不知怎麼的,喃喃應着。
地面響起嚓嚓聲響,她裙裾拖着地面,步伐沉重走過來,拍了拍我單薄的肩頭,手上彷彿有千斤重量,壓得我身子一沉,勉強撐住,往後想想,不是她力量大,而是我太過不堪一擊了。
“只有你死了,南宮月纔會放下那份赴死的心。”她幽幽的道,風聲帶着語聲輕慢的淌過心澗,剎那間,我神魂離殼,恍惚看着大理石地板上一個綽綽的人影,頭上珠環搖動不止,沒有着落,上下起伏。
在我愣神的空檔,她又補了一句,“放心,只是做做樣子,反正你已經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了,雖然現在回了宮,可是還沒有正式給身份,後宮的人知道你身份的也不多,大多隻知道是大胤過來避難的淑妃,其實……你的生死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她眼睛裡密佈着紅血絲,連帶泛着紅光。
我隔了許久,才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冷笑着道:“連這所剩不多的幾天都等不了了嗎?”
“或許他的決定也就在這幾天了,我不能讓任何一點出錯。”
“太后娘娘任何事情都在掌握不是嗎?爲什麼單單碰到南宮月的問題時就會變得這麼不安?真的是虎毒不食子,哈,也好一句虎毒不食子,”我仰頭看着她,笑意裡難掩諷刺,而她似乎也不介意。
她慢慢直起身子,目光看向不知名的遠處,洞開的窗外,殘紅的燈暈後頭是無盡的黑暗,暗處傳來幾聲貓頭鷹叫,偌大宮殿,院落,聞之,也覺得有些悽悽然。
她笑一聲,重又道:“你不能恨我。”
“我沒有恨你,我只是覺得你這樣步步緊逼大可不必,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南鳳宮月來救我,即始你不說我也早就想好了避免一些慘劇發生的辦法,可是你還是來了,前塵種種你都不記得,你只記得南宮月,說起來我是一個外人,沒有立場聲討這些,但是……寒心哪,枉我從前也叫一聲母后,可是你從來沒有拿我當親人看待,要來就來,說殺就殺,甚至連一個理由都不給,只是你認爲我禍亂江山我就是罪人,就該死,我不恨你,是因爲你不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