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是想過要自殺,但也只是因爲承受不了這樣日日煎熬着的痛苦,想要解脫,卻又頑強着不肯死,我知道她還對這世間有留戀,她的孩子還活着,她怎麼能先死呢?
“你果然是懷孕了,看來你現在過得很不錯。”她冷冷的道,隨手撥了一下凌亂的發,萎黃枯瘦臉上一道猙獰的長疤觸目驚心。
我驚得睜大眼睛,“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她一怔,冷笑,然後滿不在乎的摸了摸臉上凹突不平的傷口,“那麼驚訝做什麼?現在的我很醜罷?”她仰天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殿裡迴旋,悽勵又嚇人。
“雲湖,你臉的傷是誰做的?”我本能的想到了南諾天,這塊傷痕跟他臉上的傷十分相似,好像也是被同一種手法所傷,我覺得肚子一陣隱隱作痛,南諾天怎麼會這麼殘忍?可隨即我便爲自己這個想法而冷笑,我這是怎麼了?呵!他原本就是殘忍的啊,我早已見識過。
雲湖不回答,冷笑的看着我,“你很想知道嗎?難道你不高興嗎?”
我搖搖頭,痛苦的看着她,雖然我曾經恨過她們,可是北齊的那人已死,還有什麼仇放不下呢?
“雲湖,齊王死了。”我看着她的臉道。
她聞言一震,擡眸看着我,深陷的眼眶,嘴脣突然顫抖起來,發出一陣猙獰的笑來,“哈哈哈……”
我看着瘋笑的她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才止了笑,冷冷的道:“你終於報了仇了,他終於死了,姒傾城,你現在很得意罷?皇上寵愛,身懷龍子,不日地位就可直逼皇后。”
我嘴辱動了動,很想告訴她我一點都不開心,可是話到口邊卻笑了,
“是啊,我很開心,你們終於都得到了報應。”
雲湖臉上一凜,笑着道:“做了壞事的人都會得到報應,總有一天你也會的。”
“我沒有做過壞事。”我本能的辯白,激動的站起身來。
越是否定,就越清晰,起身的剎那間我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欲蓋彌彰而已,濃濃苦澀蔓延上來,我緊緊握住椅靠,不能否認她說的是事實
她冷笑一聲,擡頭看着我的肚子道:“你拆散別人母子,害得我落到現在下場,你難道不該被詛咒嗎?傾城,我詛咒你的孩子胎死腹中,詛咒你被最心愛的人殺死。http:///”
“你……”我難以置信的的搖頭,用手捂住肚子,這些詛咒無疑都是最慘殘的,雖不致命,但無論哪一個都能讓我生不如死。
雲湖,她還是沒變,依然心狠手辣。
她冷笑着收回目光,低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傷痕,似看着一本書頁,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起伏,尖長的指尖輕輕劃過那些結痂的傷口,“一年來,當你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聽着宮女叫你貴妃娘娘的時候,我便在這留芳殿裡咒你不得好死,我相信父皇現在也一定會在天上看着你,詛咒你……”
“他不會。
”我冷聲道。
“他不會?”她轉頭看着我,顯得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他不會,他恨透了你,你這個孽種,是你跟你娘毀了他一生的尊嚴。”
我苦笑的搖頭,“他一生的尊嚴是他自己毀的,荒淫無度,嗜殺成性,如果不是這樣,北齊也不用淪落到需要跟人和親割地才能生存下去的局面。”
“你少在這裡教訓人。“她冷冷的別過臉去,瞳孔映着火光顯出詭異的顏色。
我嘆口氣,已不想再就這件事情說什麼,轉身看着破敗的房間四壁,轉入正題道:“雍王今天會進宮。”
聽到這個消息,她先是一怔,隨即變得緊張起來,扔了被子站起身,慌亂的在屋子裡四處找尋着什麼,我站在那裡看着她,“你找什麼?”
她不說話,只是慌亂的翻找着,最後在地上摸到一面銅鏡,端起來湊到窗邊照着,她撥開眼前的發,當看清鏡子裡的自己時突然就不動了。
我看着她,她身子站在窗邊,映着外面雪白天地形成一種奇異的影像,昏暗的黑白畫面,她長髮凌亂,宮裝早已髒的看不出顏色,這是雲湖嗎?
我在心裡問自己,深深嘆息,人的怨恨不過是一直的心頭鬱結,當雲開霧散,仇恨消彌,再看從前與自己有過恩怨的那些人,就會發現一切都是虛幻的,不值得。
“雲湖。”我輕輕叫了一聲,向她走過去,快要走近的時候她突然大叫一聲,丟了手裡的鏡子轉身看向我,“我怎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她發了瘋般衝撞過來,我捂着肚子避讓開,“雲湖,你怎麼了?”
她聞若不聞,跌跌撞撞跑到牀邊,將牀上的被褥全部掀起來,把自己縮到裡面,“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不,不要……”
她痛苦的在被子裡喃喃自語。
我走過去,看着她瘋顛的樣子一陣心痛,“或許他不會來看你的,他只
能在宮中待三天而已,皇上也不會準他來看你。”
“不,他會來的。”雲湖掀開被子道,凌亂的頭髮擋了眼睛。
我轉身看着她,直覺那是個瘋子,“你不是不願意見到他嗎?”
“誰說的?”她激動起來,霍得睜大眼睛,“我要見他,我要讓他知道我這兩年來所受的苦,我要讓他替我報仇,讓他殺了你。”
她仇恨的目光讓我心驚,本能的向後退了兩步。
她哈哈大笑,“你怕了嗎?”
“你瘋了。”我冷冷的道,李嬤嬤說的不錯,她是瘋了。
雲湖笑得更大聲,仰身滾到牀上,和凌亂的頭髮一起糾纏在牀上,“哈哈哈,我瘋了,姒傾城,我瘋了……”
“你是瘋了。”
她笑了半天,突然擡起頭,瞪大眼睛看着我,“我纔沒瘋,真正瘋的人是你,你跟南諾天好了,你給他生孩子,可他總有一天會像對我這樣對你的。你纔是瘋子,他是個惡魔你也敢愛。”
她說完便又笑了,身子在牀上滾來滾去,可我卻聽得真切,身子越來越涼。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我嗓音顫抖的道。
雲湖停下來,仰頭看着我嘻嘻笑道:“原不老天是有眼睛的,他聽到了我的詛咒,所以纔要懲罰你,傾城,你纔是瘋子,你愛上那個惡魔就註定一輩子不會有好下場,你看看我的臉,那麼一個殘忍的男人你居然會愛上他?”
她將自己那半邊臉伸過來給我看,撥開凌亂的髮絲露出那道觸目驚心傷痕,凹凸不平的傷口明顯是被鈍器所傷,長長的一道疤,從眼斂下蜿蜒到下頜。
“你說,這是南諾天做的?”我呆呆的看着她。
“對啊,是你肚子裡孩子的爹做的,他說南宮月欠他這份情,所以要在我身上討回來,姒傾城,你以爲我爲什麼會自殺,你以爲我爲什麼要這樣苟且偷生?這全都是因爲你,我要活着詛咒你不得好死,詛咒你下地獄。”她刻意強調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爹,我一陣暈眩,覺得身子發冷,手指冰涼,前所未有的恐懼,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不可能。”
她冷笑着道,重新將頭髮放下來,“所以說你纔是瘋子,眼睜睜看到事實也不相信。”
“他不是這樣的人。”我自欺欺人的道,明明知道他確有可能做,但仍不願相信,只因他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爹。
雲湖冷笑,“他是怎麼殺死三皇子,又是怎麼殺死景太后,這些相信我不說你都知道,而今,他又是怎麼把我弄得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也很清楚。“她好整以暇看着我,撲閃着睫毛,目光中充滿嘲諷。
我不說話,只覺得呼吸困難,“來人。”
門外宮人推門進來,阿九當先一步扶住我快要搖搖欲墜的身子,“娘娘,你怎麼了?”
“送我回宮。”我氣絮微弱的道。
靜抱着裘衣從外進來,看到我這樣立刻衝過來,“公主,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發生什麼事了?是她對你做了什麼嗎?”
她置問的看向雲湖,雲湖目光迎上來與她對峙,絲毫都不閃躲。
我一手扶着阿九,一手拉着她往外走,“不是她,她什麼都沒對我做。”
“那你怎麼突然……”她還想再說什麼,可我已經忍不住了,打斷她道:“把東西給她,我們走。”
靜看我蒼白的臉色,於是不再說什麼,過去將裘衣放下,匆匆扶着我離去。
一時間,留芳殿周圍亂成一片,宮女四下驚叫奔走,雲湖在身後放聲大笑,我肚子隱隱作痛,頭昏昏沉,被阿九抱着急忙往外走。
靜忙着命人宣太醫。
回到廣濪宮,阿九將我放到牀上便轉身退下,靜走過來,一臉擔憂的看着我,“公主,你這是怎麼了?”
我緩緩睜開眼,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沒事,太累了。”
“奴婢已經叫人去請太醫了,公主再撐一會,很快就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