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黑子嚇得一激靈,雖然他自認爲想好了對策,並且自恃有後臺不是很懼怕戴均生,但畢竟是自己的分管領導,心虛之下突然見到還是有點不知所措。
他連忙換上一副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戴局,你怎麼來了?我這正在審問呢。”他打定主意,不管問什麼,都來個裝傻充愣,爭取糊弄過去。
戴均生面無表情,卻不理會他,一眼就看見柳羽新的慘樣,心頭咯噔一下,趕緊上前觀察他的傷勢,然後轉過頭來怒氣衝衝地道:“他怎麼變成這副模樣?是不是你們下的黑手?”
他在外面從楊文海那得到消息,就匆忙給柳羽新和餘黑子掛電話,沒想到兩部手機都處於關機狀態,這才緊急趕回局裡。
自從柳羽新和楊廣浩長談之後,他隱隱約約也從楊文海處得到一些訊息,知道柳羽新在市長心目中的重要性,想着有可能被餘黑子拷問毆打,他的白毛汗都爬了一身。
柳羽新看見他來了,心情大好,不過暗地裡還是狠狠地捏了他大腿一把,低聲道:“媽媽的,老戴你搞什麼飛機,你再不來,哥就要被抽筋扒皮了。”
戴均生痛得差點喊了出來,不過他知道這事情自己處理不到位,因此只能強忍。
餘黑子沒想到他單刀直入主題,有些準備不及,一邊支支吾吾地想着對策,一邊暗暗給那兩個警察使了個眼色。
那個酒糟鼻的警察首先反應過來,賠笑着道:“戴局,今天一共抓了四十多個傳銷人員,也許是人多擁擠,無意中摔倒在地……”
“胡說!我搞刑偵這麼多年,這傷勢我會瞧不出來?這明顯就是被毆打所致!你們這是刑訊逼供,你們這是知法犯法!”戴均生氣得渾身發抖,當然更主要的是怕不知道怎麼跟楊廣浩交代。
餘黑子見他那麼激動,而且說話語氣比較重,心想不妙,看來這小子和戴均生的關係真不一般。他被言語一激,忍不住辯解道:“戴局,兄弟們問案子,難免有時候火氣上來,招呼一兩下是有的,你說我們犯法那就太嚴重了吧!”
戴均生冷冷道:“是很嚴重,你們幾個人很快就會知道嚴重性了。”
餘黑子臉色一變,道:“有多嚴重?戴局,當領導的得幫弟兄們考慮考慮,你總不能爲了你個人犧牲我們大夥吧?”
言下之意竟是說戴均生爲了幫柳羽新出頭,不惜讓他們幾個人背黑鍋。
他平日裡本來也不願開罪戴均生,但不知怎麼回事,他發現戴均生今天言辭激烈,不像以前謹慎低調的作風,所以當面衝突之下,索性也就撕開了臉面。
戴均生眉毛一挑,淡淡道:“怎麼?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居然還振振有詞?我知道你無非就是沾了你那當政法委副書記的姨夫的光,要不然你也配站在這裡和我說話?”
餘黑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天才憋出一句:“戴均生,我早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有本事你收拾我啊,你扯我姨夫幹什麼?”
唐佳慧見場上氣氛劍拔弩張,她從未見過領導之間相爭的場面,有些手足無措,囁嚅道:“戴局,餘支隊,還是問
案要緊吧……”
戴均生馬上打斷道:“問什麼案?這明顯就是以權欺人,打擊報復,你一個小姑娘,跟什麼人學不好?偏偏和他這種人混在一起?”
唐佳慧被他當面直接責罵,心裡委屈萬分,眼淚差點奪眶而出,轉頭望着柳羽新,恨恨地想:都是這個惡棍惹的禍,要不然我也不會被領導批評。
餘黑子再也按捺不住,冷笑道:“好啊戴均生,看來你今天是衝我來了,想怎麼樣你就劃下道來吧,我老餘都接着!”
戴均生沒理會他,徑直扶起柳羽新,準備朝門外走去。
餘黑子閃身攔在他們面前,鐵青着臉道:“戴均生,你不能帶他走,他是本案的嫌疑人,你要帶走他纔是真正的知法犯法。”他本不想和戴均生公然作對,但是情勢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他不得不表現強硬一些,以便在部下和唐佳慧面前挽回點面子。
唐佳慧在旁邊看得眼神閃爍不定,在這一刻她只覺得餘黑子是爲了辦案而不顧領導的壓力,頓時覺得他的形象高大了許多。
柳羽新餘光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變化,鬱悶無比,不屑地道:“餘黑子,你除了滿嘴噴糞還會什麼?你說我搞傳銷活動有證據沒有?”
餘黑子強辯道:“有沒有證據不是你說了算,我正在訊問階段,等我訊問完,自然就有答案。”
柳羽新正想再說什麼,突然審訊室的門又被推開,一個低沉的嗓門問道:“老戴,怎麼事情還沒辦完嗎?”
餘黑子正在氣頭上,見又有人來湊熱鬧,氣得喊道:“誰那麼不長眼?沒看見領導在這裡辦案嗎?快點滾出去!”
衆人順着聲音望去,卻見一個大約四十四五歲的中年人站在門口,身形高大,略微發胖,前額有些禿頂。
只聽戴均生喊了一聲:“林局!你來了。”柳羽新有些納悶此人是誰,看了看餘黑子,發現他的臉色居然慘白無比,彷彿一瞬間塗上了一層增白霜。
林局狠狠地盯了餘黑子一眼,目光極快地落在柳羽新身上,問道:“老戴,這就是你提起的柳羽新同志嗎?”
戴均生恭謹的點點頭,道:“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先前向您提起的柳羽新,您可以叫他小柳或者小新都行。”
又轉頭對柳羽新道:“這是我們市公安局局長林青木,同時也是江夏市的政法委書記。”
柳羽新吃了一驚,這林青木在市裡可是個風雲人物啊,大權在握,高高在上,恐怕就是比起楊廣浩也差不了多少。
柳羽新見了高官畢竟有點底氣不足,連忙上前向他表示握手,卻想不到林青木認真看了他兩眼,突然將他一把抱在懷裡,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年輕有爲,年輕有爲啊!”
柳羽新被他抱住,只覺得胸腹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忍不住“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林青木鬆開手,打量了一番,疑惑地道:“你這一身的傷是怎麼回事?”望望柳羽新,又望望戴均生,眼中充滿詢問之意。
柳羽新朝一旁努努嘴,沒好氣地道:“你問問那個餘黑子不就知道了?”
戴均生咳嗽一聲,悄聲說道:“我想帶小新去看看傷勢,餘支隊不肯放人。”
林青木盯着餘黑子,本來和藹的臉突然變得冷酷無比,道:“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你給他上手段了?”
餘黑子只覺得彷彿一桶涼水從頭衝到腳,遍體生寒,膽戰心驚地道:“我……他搞傳銷……我帶他來訊問……”
他最大的後臺也不過是政法委副書記,也纔有了和戴均生相抗的底氣。不過現在正職出現在他面前,又是位高權重的公安局長,對柳羽新居然也是無比親熱,叫他怎麼能不害怕?
林青木沒吭氣,突然一個肥大的手掌閃電般拍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清晰的五個手指印和嘴角邊一縷鮮血。冷冷地道:“混賬東西,瞎了你的狗眼!這位柳……羽新同志是什麼人我會不清楚嗎?你現在濫用私刑,陷害無辜,真是太無法無天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局長?”
唐佳慧櫻脣微張,滿臉驚諤,她沒想到她心目中的“英雄”居然被局長抽了耳光,而且局長明顯也是站在柳羽新一邊,腦中更是一頭霧水:這可惡的“嫖客”到底是什麼身份?
餘黑子感受到臉上熱辣辣的疼痛,幾乎天旋地轉差點沒跌倒在地,強行穩住身形。他幾時聽見過林青木對他如此責罵?更不要說親自動手了。
他心裡惶恐之極,實在猜不透柳羽新到底有何來頭。只能可憐兮兮地哭訴道:“林局,我真的是公事公辦,覺得他可疑就帶他回來訊問而已,只不過我沒約束好屬下,訊問的時候態度差了點……”
林青木大喝道:“住口!你還敢狡辯?不是你撐腰,他們敢動手嗎?”
回頭對柳羽新道:“小柳……我公安局攤子大,人多,難免有極個別的人素質偏低,對你的粗暴行爲,我向你致歉,希望你千萬別往心裡去。”他確實心裡有些忐忑,畢竟戴均生說起那是楊廣浩極爲親近的人,在市委書記換屆的節骨眼上,可不能莫名得罪了他。
柳羽新搖頭笑道:“林局,這就是你說話有些不妥了。”
林青木疑惑地問:“哦?這話怎麼說?”他心裡有些不快,心想:我一個堂堂公安局長都給你道歉了,你怎地還怪我說話不妥?
戴均生感到一陣緊張,生怕他亂說話,急忙用眼神示意。
柳羽新卻好像沒看見一樣,笑道:“林局,無論他們是抓錯了人,還是對我拷問,那可都是餘黑子作的孽,跟你可有一毛錢關係?既然沒關係,又何苦讓你這個當領導的來背黑鍋?”
林青木見他如此說,略略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眼角浮現笑意。
柳羽新笑嘻嘻道:“你向我致歉,豈不是將餘黑子的責任攬在了你身上?那你先前的說話能算妥當嗎?你叫小弟我如何敢接受呢?”
林青木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心中不快消失得無影無蹤,哈哈大笑道:“小柳,你說得對,我收回我剛說的話,這樣吧,這個餘黑子你打算怎麼處理他?”
餘黑子一聽,頓時心如死灰,感覺眼前一片昏暗,幾乎快撐不住癱倒的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