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西門慶說自己看走眼,老秦頭呵呵一笑:“年輕人莫要狂言,小老兒今年快到八十了,還從來沒看走過眼...”
老秦頭話說到一半,就見西門慶從腰間摘下一塊羊脂玉佩,提在右手,左手異常瀟灑的捏了個法訣!
那塊玉佩陡然亮起,一時間將剛剛升起的朝陽都壓了下去,照的滿桌人鬚髮皆白,老秦頭更加是臉色蒼白無比...
“日!”不知道哪個村民張口結舌吐出一字,馬上覺得有些不對勁,急忙改口。
“太陽!”
身邊馬上有人反駁道:“胡說,太陽明明在天上,怎麼會落下來...”
看着滿臉驚訝的老秦頭,西門慶非常滿意,這段時間來自己顯然長進了不少。
從最開始不過幾十瓦的亮度,到現在這種程度,雖然不能維持太久,但已經夠驚世駭俗的了。
馬上,西門慶就感到自己的心神在加速流失,於是一掐法訣,雷公石的亮光就漸漸暗淡了下去,在衆人的關注下,還原成一塊普通的羊脂玉佩。
“神仙!”
“只有神仙才有這種手段!”
如果不是緊張四周的村民做出什麼舉動,那些挑夫們恨不得起身跪拜眼前的活神仙來。
“老人家,你怎麼說?”
西門慶收了法訣,有些得意的看着老秦頭。
出乎他意料的是,老秦頭沒有頂禮膜拜,反而把臉一板,大聲吩咐道:“敲鑼!把所有人都叫來,別讓這妖道跑了!”
有村民不知道從哪兒變出面小鑼,開始可勁的敲了起來。
“咣咣咣...”
“來人,莫走了妖道!”
“拿天葵血來!”
沒數息功夫,聚集的不再是五十八人,而足足有上百人。
而且人數越來越多。
不用看,整個院子已經被圍了起來。
男人們的手中有尖刀哨棒,人羣中也有幾把朴刀;孫二孃甚至還看到有的村婦手中提着擀麪杖也參加了進來。
沒想到法術的展示,居然引起了這麼大的反應,西門慶微微皺起了眉頭。
殺出去自然不是問題,但這批景陽春就難保了。
天葵血是傳說中對付妖術的骯髒之物,老秦頭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不僅如此,當大公雞和黑狗也入場,幾把尖刀架起來的時候,西門慶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能等等不?”
“不能!”老秦頭果斷的用手一揮,雞頭狗頭落地,新鮮無比的公雞血和黑狗血流入到早就準備好的木盆中。
看來一會兒有雞肉和狗肉吃了。
“說!”老秦頭一拍桌子:“你和林靈素那個妖道是什麼關係?爲什麼到我們秦家村來!”
看着緊張無比的老秦頭提及林靈素這個似乎有些熟悉的名字,西門慶猛然想起了什麼。
宋徽宗那廝最喜這種玄乎乎的東西,而林靈素最擅長的就是妖幻之術,宋徽宗似乎還賜號爲“通真達靈先生”,實在是把林靈素當成神仙般的人物了。
當然,這個名字從入雲龍公孫勝口中提出來的時候,輕蔑的稱呼爲“道門敗類”!
但老秦頭這種人物是怎麼知道林靈素,而且稱呼此人爲妖道的?
而且從老秦頭的口氣中,和林靈素還有極大的愁怨,西門慶也成了重點懷疑對象。
看着準備用天葵血、公雞血、黑狗血對付自己的村民們,西門慶仰天哈哈一笑:“老人家,林靈素是誰?是哪門哪派?我這一身本事都是從二仙山學來,羅真人之名,老人家應該聽說過罷?”
“什麼,羅真人!”這個名字顯然引起了老秦頭的高度關注:“羅真人小老兒自然聽過。”
“你說是從二仙山學來的,可有憑證?”
這個問題倒是讓西門慶有些爲難,自己雖然學了些“天罡五雷正*法”,但都是速成的法子,哪裡能當面演示一番,打消老秦頭的顧慮?
若是拍拍老秦頭的肩膀,從雷公石中傳點雷電之力過去,只怕這八十歲的老頭子心臟驟停,即刻嗝屁。
幸好西門慶身邊還有幾張甲馬,不是公孫勝就是樊瑞親手繪製的,希望老秦頭能識貨吧。
看着西門慶從懷中取出甲馬,老秦頭的眼神頓時亮起。
“有門。”
西門慶把甲馬輕輕放在桌上:“老人家見多識廣,可認得此物?”
老秦頭定了定神,拿起來細細看了:“神行法!幾十年沒見這等稀罕東西了...”
“老祖宗,這...”旁邊村民恭敬的等候老秦頭下令。
老秦頭放下甲馬,淡淡的揮手道:“都撤了吧...該幹啥幹啥去。”
四周的村民個個面有喜色,畢竟西門慶等人看起來不好對付,尤其是武松,真要是打鬥起來,不知道要死傷幾何。
老秦頭又看了看甲馬,遞迴給西門慶:“年輕人...你隨我來,有些話不好當面講。”
圍着的村民見鬧不起來,一鬨而散。
西門慶示意武松和孫二孃等人安心在此等候,自己跟着老秦頭來到屋內。
老秦頭親自去關了屋門,這才丟了柺杖坐下,笑道:“小老兒在這秦家村幾十年,過路的客商倒是不少,但像你這樣的倒是獨一無二。方纔人多不好說話,這回你倒是說說看,爲何要連夜趕路?車上運的是酒吧?年紀輕輕倒有一身法術,實在難得,那甲馬又是從哪兒來的?”
西門慶見老秦頭一口氣提了好幾個問題,倒也不用隱瞞,當即把昨天快活林的事情給說了。
老秦頭聽了點點頭道:“你也算是機靈,連夜趕路。這裡已經是懷州地界,孟州那邊就算有追兵也晚了。小老兒幾十年前就戒了酒,要不然倒真是要嚐嚐看你那景陽春的滋味,到底有何不同?”
“老人家,依我看你這秦家村恐怕不僅僅是普通的村落吧?”西門慶想了想道:“老人家你也認識孫二孃的父親,還能從我二弟持刀的手法上看出師承,更不用說認識神行法的甲馬...年輕時必然是條好漢!”
老秦頭聽得飄飄然,十分受用西門慶拍的馬屁:“這個...自然。幾十年了啊...這村子本來沒幾戶人家,還是我在此落地生根之後,才慢慢的人多了起來。”
“說實話,要是幾十年前,你們貿然闖進村子,只怕是一個都走不掉。”老秦頭看着西門慶,似乎回憶起了往昔的歲月:“幾十年下來...都死光了...就剩下我一個糟老頭子在硬挺着...”
老秦頭說到這裡,苦笑道:“也許有一天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但小老兒還有個心事未了,今日正巧遇見了,莫不是冥冥之中有安排。不如就託付給你罷。”
“老人家有何事情,但講無妨。”西門慶來了興趣,這老秦頭年輕時顯然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不知道臨老有何心事?
“這件心事本來應該是小老兒親自去辦的...但這十年來腿腳不便,人也懶了。”老秦頭眼神飄忽,看着窗外投過來的光柱裡飛舞的灰塵:“從哪兒說起好呢...”
西門慶有些後悔剛纔滿口答應下來,這老秦頭八十歲了,誰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講起,又講到什麼時候算是結束?
老人歲數大了,都愛絮叨,而且最喜歡講講自己年輕時做過的各種得意的事情。
幸好那老秦頭頓了頓,沒有從幾十年前自己風光的事蹟講起,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題。
“還是二十多年前吧...村子裡面有人從外面撿了個棄嬰回來,是個帶把的。”老秦頭眯着眼睛說道:“是小老兒做主收留了...養到五六歲時就現出聰明伶俐來,不管教什麼都是一學就會的。”
“滿村人都喜歡他,但小老兒教教拳腳功夫還行,讀書識字就是乾瞪眼了。所以到了七歲的時候,小老兒去了趟東京汴梁,把這孩子託付給了一個當年的兄弟撫養。”
“這一晃快二十年了。小老兒沒什麼要求,就想在臨時前再看看這孩子出落成什麼樣子,有出息沒出息。若是願意,不如就回秦家村來,給小老兒送送終。”
西門慶想起方纔路過院子一角,卻是有口棺木,想必是早就備下的。
“老人家,那孩子一直沒回來看你麼?”西門慶忍不住問道。
老秦頭張開缺牙的嘴呵呵笑道:“他自有他的前程,盼着他回來作甚?我估摸着你這酒是要運去東京汴梁出手的,這才厚着老臉求你幫忙給帶個話。”
“老人家猜得不錯。”西門慶點頭道:“不知道我到了東京汴梁,去哪裡尋找此人?老人家當年的兄弟又在何處?”
說到這裡,老秦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啊呀你看看小老兒歲數大了,竟然落了一件要緊的東西。”
緊接着老秦頭拄了柺杖站起身來,去旁邊櫃子裡面翻了翻,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個物件,用布包了好幾層。
看着老秦頭手指頭哆哆嗦嗦,展開了一層又是一層,西門慶乾脆主動上手幫忙。
“我兄弟呆的地方非常好找,就是不容易進去。”老秦頭終於展開了最後一層,把東西輕輕握在手心:“不過有這東西,你就可以進去了。這東西放在小老兒這裡幾十年,也沒啥用處,你順便替小老兒還了就是。”
說着老秦頭把手一攤,伸到西門慶眼前道:“那地方叫皇城司,隨便找人問問就知道地方了。”
展示在西門慶眼前的,是一塊腰牌。
雖然花紋有所不同,但西門慶還是能一眼認出來,這腰牌肯定出自皇城司。
“那孩子叫秦風。”老秦頭看上去很高興:“這名字是我給起的,讓他別忘記了是大風天被撿回來的。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