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當然要去。”西門慶面對武松的主動請纓,微微頷首道:“不但是你一個,林教頭,魯大師也要去,北邊的事情最爲關鍵,關你一個主事的還不夠。”
馬如龍要坐鎮汴梁,自然不能輕動;而明年開春的時候西門慶也要去東瀛,最好的選擇便是武松了。
當然,西門慶不會讓武松面對所有壓力,所以要安排林沖和魯智深等人也同去。
“我聽人說那個魯大師已經還俗了,怎麼西門大人還如此稱呼?”馬如龍忍不住插嘴:“那魯大師是否用回原先的姓名?”
“習慣了這個稱呼,倒是難改了,就像林教頭一樣。”西門慶解釋道:“魯大師雖然還俗,但依然使用智深這個名字,這也是一種習慣。”
馬如龍贊同的點點頭:“很多事情一旦形成習慣,便難以改變了。”
“有的時候,給敵人培養一些習慣,這也是一種攻擊的方式。”西門慶思維跳轉的很快:“很多時候會收到正面進攻無法達成的奇效,事半功倍也不在話下。”
馬如龍嘆道:“這一點還真是叫敵人難以覺察...就好像西門大人的計劃一樣。”
“要是被人識破,那就算不上是上策了。”西門慶微笑道:“不過很多時候,其實大家運用的手段,都可以算得上是陽謀。就算被識破,留給敵人的選擇餘地不大,最後還不得不跟隨我方的腳步行事。”
操縱棋局者的水平自然是高於棋局中人的,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就是這個道理;下棋的人自認爲佔到了上風,步步緊逼,但到頭來卻是爲他人做嫁衣,又或者是釜底抽薪,來個滿盤皆輸的下場。
之前蔡攸就是這樣,在自以爲擊敗景陽春的時候,卻被西門慶遠程遙控,來了個釜底抽薪,這一下便是十萬貫,對於蔡攸來說也是抽筋拔骨般的疼痛。
“今日從西門大人的計劃中所悟甚多。”馬如龍感慨道:“看來世間很多事情,某家之前都看得不對門路。”
西門慶微微一笑:“馬大人之前對在下兄弟二人助力不小,何必妄自菲薄?”
馬如龍搖頭道:“說老實話,當初皇城司這一潭死水中,某家不過是想看看西門大人能不能把這死水激起波瀾來,沒想到西門大人一來,皇城司數月之內改頭換面,不得不讓人感慨了。”
“天道好輪迴,也許你我不過是在其中不知不覺起了一點作用罷了。”西門慶呵呵笑道:“皇城司現在也是在風尖浪口上,行事必須要多加註意纔是。”
“這個自然。”馬如龍道:“皇城司發揮的作用已經超出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估計現在有人已經開始想着如何加快步伐,把勢力重新伸進皇城司了。”
“誰伸,就剁了誰的手!”西門慶語氣很平和,但其中的意境卻是血淋淋的霸道:“我所說的小心並不是指這種方面,皇城司有今天的局面頗爲不易,可不能再讓外面的勢力探進手來了...剁了,算我的。”
武松和馬如龍明白西門慶的意思,嘉王提舉皇城司、皇城司不隸臺察、譚稹下獄、白英受誅、內部整頓,今天的局面確實正如同西門慶所說的,實在來之不易;或者說,皇城司重新讓某些人、某些勢力感到了威脅,在這種時候,用些重手段也是應有的選擇。
皇城司這潭死水現如今已經變成活水,純淨的活水,絕對不能再倒入一桶墨汁進去!
“你放心,有我馬如龍在,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馬如龍斬釘截鐵的迴應道。
西門慶點點頭,事情商量得定,便起身告辭,準備前往自己的別莊。
木下藤吉郎、安道全和菊子夫婦前日已經搬去別莊小住,西門慶總覺得菊子身上還有些不明不白的地方,需要細細的問出來才行,順便再看看藤吉郎這個學習進度如何。
西門慶可不想等到開春的時候,才需要拉着菊子才能和藤吉郎正常對話。
至於孫俊明和鄭清二人,西門慶倒也沒有遺忘,不過在明年開春出發之前,還是把這兩個貨控制起來比較好。
萬一影響到東渡東瀛的行程,那就不划算了。
“孫兄,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面對鄭清的問題,孫俊明也心裡沒底。
藤吉郎自從上次被那個說話很溫柔但手下不溫柔的女察子叫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就算是去那個什麼西門勾當官府上做客,留宿一夜,也早就該出現了。
藤吉郎“失蹤”的第二天,孫俊明嘗試着向門口把守的黑衣察子聊天,準備探探口風。
但那黑衣察子用冰冷的目光打量了孫俊明全身上下,並沒有開口;直到孫俊明被看得毛骨悚然,覺得這黑衣察子是在他自己身上找什麼地方下刀子的時候,那黑衣察子才丟出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東瀛使節正在西門大人府上做客。”
廢話,這不是廢話麼?
孫俊明再問,那黑衣察子就再也不說話了。
從那天起,孫俊明和鄭清就過着無聊的日子,無聊到開始數院子裡面那兩棵不大的樹上有多少葉子。
冬天雖然已經來了,但樹上還是剩下一些葉子的。
孫俊明負責左邊那顆,而右邊那顆就交給鄭清,二人已經無聊到用樹上葉子的多少來賭博了。
開始的時候互有勝負,因爲誰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樹上還剩下多少葉子。
但某日二人早上起來一看,連這個無聊的賭博也進行不下去了。
昨天一夜大風,兩棵樹上所有的葉子都掉光了。
所以鄭清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情緒已經有些不對勁了。
而孫俊明能做到的只是安慰鄭清,也同時安慰自己:“如果真出了問題,藤吉郎那小子敢走漏風聲,你以爲我們兩個的首級現在還能在脖子上麼?”
這個倒是一句大實話,鄭清眼中的情緒總算平穩了一些。
但二人坐在院子裡面曬着太陽,沒到半刻鐘,鄭清又突然開口道:“萬一現在已經出了事,而給我們兩個的懲罰便是一輩子呆在這個破院子裡面,永遠也出不去?”
孫俊明想了想道:“兄弟啊,你聽說過朝廷有這種懲罰人的方法麼?我不知道你,哥哥我自從被窩在這個破地方,自覺最少已經長了五斤肉。”
鄭清轉過臉來,眼神空洞的讓孫俊明有些害怕:“萬一朝廷是想把我們喂得白白胖胖的,好多剮幾刀呢?”
“胡說!”
孫俊明馬上給予否認,但覺得再這麼下去,鄭清這貨遲早瘋在自己前面,和一個瘋子圈在一起,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孫俊明只好開始編起故事來:“兄弟,聽人說明天藤吉郎就回來了。”
“你聽誰說的?”鄭清一陣激動過後,突然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孫俊明:“你和我一直在一起,誰給你的這個消息?孫兄,你可不能把兄弟給賣了啊!”
孫俊明一時無語,想了想湊在鄭清耳邊說了幾句;鄭清便突然發狂般的大喊起來:“假的!什麼都是假的!”
看着門口兩道冷冷的目光掃過來,孫俊明有心把這廝的嘴捂上,卻被鄭清咬了一口。
一個黑衣察子快步走來,伸手在有些失控的鄭清脖子後面一按,頓時讓後者軟癱了下去。
孫俊明捂着有些出血的右手,沉聲道:“你們不能再把人這麼關下去了,遲早這下,我也會瘋掉的。”
“是麼?”黑衣察子冷笑一聲:“我看這人有羊角風,你把這貨扶進屋去,會有太醫來看的。”
孫俊明心頭暗喜,有太醫來,自然就可以順便問問外面的消息,更重要的是,乘機把消息傳出去,傳給王左丞聽,六成貨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黑衣察子退了出去,和同伴說了一聲便悄然離去;孫俊明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這才把鄭清弄進屋子裡去,丟在牀上自己坐下來喘息一陣,心頭小鼓打個不停。
屋裡筆墨紙硯倒都是齊備的,孫俊明顧不上氣息還未完全平穩,掙扎着站起來用還有些發抖的右手寫了幾句話,把眼下的情勢簡單說了說,吹乾了墨跡便搓成一個球,從懷中取出一張交子包了起來。
剩下,便是等着太醫來了。
孫俊明回頭看看還在昏迷中的鄭清,在看看自己的右手,虎口還在往外滲着血。
媽蛋,這下咬得還真狠!
眼看就要成功,這下可別白咬啊!
鄭清雖然情緒不好,但離崩潰實在還差得很遠,孫俊明倒有些急智,想出這個主意來,讓鄭清假裝發瘋,好創造機會把消息送出去。
現在要做的只是等太醫來,不過孫俊明回憶起方纔的一幕還是心有餘悸。
鄭清還是懂點把勢的,尋常三五個壯漢不在話下,但方纔那個黑衣察子面對“發瘋”的鄭清,居然只是在他脖子後面按了一按,便把這貨直接撂倒,到現在也沒有甦醒的痕跡。
便在這時,門簾被人掀開了,來人揹着個不小的藥箱,標準的太醫行頭。
“牀上的就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