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西門慶不但需要操辦小天晴的後事,還有小李廣花榮的。
西門慶特意派安道全去看過小李廣花榮的遺體,證實是一種奇特的慢性毒藥,和晁蓋中的那支藥箭上面塗的烈性毒藥同出一門,只是藥性散發的慢些。
從智多星吳用家中起獲的上古殘卷也同樣證明了這一點。
同時被起獲的還有那些瓶瓶罐罐,據安道全估算,吳用暗藏的毒藥足夠把山上所有頭領一網打盡的。
這事情讓托塔天王晁蓋毛骨悚然,更加證明吳用此人不但是智多星,還是毒多星。
所有的毒藥和上古殘卷被付之一炬,西門慶提議不要把這件事情公佈出去,以免引起山寨衆頭領的恐慌。
晁蓋深以爲然。
所以這件事情就被掩蓋了下去,而吳用被關進牢房的當晚就解下了褲帶,自縊身亡。
吳用的屍體被拖到後山,隨便挖了個坑就給埋了,連個墳頭都沒立。
而雪兒和花月容特意找了一塊麪朝水泊,春暖花開的地方,把小天晴和花榮並排安葬了。
雖然花榮曾經受了宋江的威脅,向晁蓋出手,但晁天王從遺信中深知他的無奈,再加上如果沒有這封遺信,很多事實還真是被永遠的湮滅了。
所以西門慶這麼安排,晁蓋並沒有多說什麼。
在整理小天晴遺物的時候,雪兒發現公孫勝那日給的靈符還好端端的放在小天晴屋內的桌上。
由於被水浸溼過,所以靈符有些皺巴巴的。
雪兒很快把靈符交給了西門慶,因爲不知道如何處置纔好。
西門慶這纔想起那日公孫勝給小天晴看了相後,給了這張靈符,說是能祛災攘福。
莫非入雲龍公孫勝當日就看出小天晴有血光之災?
西門慶和雪兒、潘金蓮、花月容、武松、時遷等衆人來到墳前,將靈符燒化,這纔有些惆悵的對衆人道:“這靈符是那日公孫先生給小天晴的,未曾想小天晴還是未能保住性命。”
武松勸解道:“神鬼之事誰又能說清?公孫先生道術高深,想必看出些不妥之處來,但上天註定如何能改?只能說小天晴福薄了...本來過一陣子去東京請示了老師,要正式收小天晴爲徒,沒想到我徒卻死在此處...”
西門慶沉吟不語,回去後向晁蓋討了聖手書生蕭讓和玉臂匠金大堅來,給小天晴和花榮二人立碑。
鳥篆石碣的事情,金大堅已經如實報給了晁蓋。
晁蓋並未怪罪,只是叫了蕭讓過來問清楚情況,之後吩咐將那塊石碣打碎了埋在地下。
聖手書生蕭讓和玉臂匠金大堅千恩萬謝,日夜趕工,格外用心的刻了石碑。
當然,西門慶又交給了他們一項隱秘的任務...
數日一過,梁山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宋江和吳用已經幾乎從頭領們談論的話題中消失,似乎梁山上從來沒存在過這兩號人物。
除去當日偷偷下山的戴宗、李逵,還有宋江一家老小,還有孔明孔亮也都消失不見了。
孔明孔亮都算是宋江的徒弟,倒也不稀奇,宋江一倒他們二人在山上也無所存身,乾脆腳底抹油,開路了。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其他頭領紛紛轉向晁蓋和西門慶一方,就連原先衝着山東及時雨這塊金招牌上山落草的衆人,都幡然醒悟。
原來這塊金字招牌只不過是一塊黑了心的木頭,外面上刷了層金粉而已。
所以讓宋江十分鬱悶的是,自從被關進牢房,沒有一個人來探訪自己。
雖然是石頭牢房,一日三餐照常供給,也絕無獄卒毆打辱罵的事情。
隔壁的牢房裡關着智多星吳用,當夜宋江還敲着牆呼喚吳用過來說話,沒想到第二天吳用硬梆梆的屍體就被人擡了出去。
幾天下來,宋江度日如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每天吃完飯滿牢房不停的轉悠,直到獄卒來送飯或者天黑了,才頹然倒在牀上呼呼大睡。
又過了幾日,宋江連轉悠的想法都沒有了,整天除了吃吃睡睡,就是坐着發呆。
就在宋江已經接近崩潰,琢磨着是不是也要解了褲帶自縊的時候,晁蓋出現了。
晁蓋看着蓬頭垢面的宋江坐在牀上發呆,吩咐獄卒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牀前,吩咐獄卒出去把守,這纔開口問道:“皇城司是怎麼回事?”
同時,晁蓋從懷中掏出一面腰牌,在宋江面前晃晃:“要沒有花榮兄弟的遺信,我們也不會搜出這東西來。”
這塊腰牌是宋江最大的秘密,宋江怎麼會不認得?
宋江猛的往前一撲,有如搗蒜般的向晁蓋磕頭道:“宋江自知罪孽深重,還求天王慈悲。”
“慈悲?”晁蓋冷笑着指着臉頰上好大一個疤痕道:“你和吳用策劃之時,你的慈悲在哪裡?你給花榮兄弟下毒的時候,你的慈悲在哪裡?你連自己人都不放過,還想要慈悲?”
宋江一時失語,只顧磕頭不已,牢房的地面雖然是泥地,但裡面也夾雜了不少石頭,宋江十幾個頭磕完,額頭已經是血呼呼的一片。
晁蓋把椅子挪的遠了些,閃開了身道:“你黑三郎的頭,我是受不起的。不過你的家人已經被戴宗和李逵偷偷搬下山去,你可以放心了。”
宋江身子一震擡起頭來,臉上血跡和污泥混合一起,眼淚與鼻涕連成一片,一時間不知道是喜是悲:“天王此話當真?”
“我何須騙你。”晁蓋微微點頭道:“你還是說說皇城司是怎麼回事罷。若不是因爲此事不明,我早就下令砍了你和吳用的腦袋。現如今吳用自縊身亡,也就剩下你能說明白了。”
宋江癱坐在地上,苦笑道:“其實吳用也不知道皇城司的事情...天王還記得江州之事罷?”
晁蓋冷笑道:“我如何不記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去江州劫法場?”
“就在那晚...我突然單獨被提了出去,見到了一個人...”宋江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那人什麼都知道...就連你們要來劫法場的事情都知道!”
“那人說如果把事情說出去,江州有了防範,就算來的人再多也救不得性命。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要充當皇城司的探子,在梁山潛伏下來...”
晁蓋聽到此處皺眉道:“那人怎麼會知道我們準備劫法場的消息,莫非是我們肚裡的蛔蟲?”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宋江搖頭道:“不過當時情況危急,我也只好應了下來。沒想到那人也知道花榮的事情,隨手丟了兩個腰牌出來,還許諾時候去京城做官...”
說着宋江悽然一笑:“天王你知道,我只是個小小的押司...今生無望做官,永遠是個小吏罷了。”
“所以你就同意了?”晁蓋冷笑一聲:“山上弟兄的性命...還不如一個承諾?一個官職就把你收買了?”
宋江被說中了心事,一時無語,晁蓋站起身來:“在你看來我不過是個擋路的石頭,還和你說這些幹嘛?這些事情要是讓山上弟兄們知道,只怕你轉眼便是肉醬。也罷...你就爛死在這石牢中吧。”
說完晁蓋看也不看宋江,轉身喚獄卒過來開了牢門,自顧自去了。
那獄卒搬了椅子出去,重新將門鎖好,還惡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呸!什麼孝義黑三郎,我看你就剩下黑了!要不是大頭領有言在先,我早就弄死你了!”
宋江從地上慢慢爬起身來,往牀上一倒,滿腦子木木的也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莫非真要和晁蓋所說,爛死在這裡?
晁蓋走出牢房,到了聚義廳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餘光看到上頭第二把交椅空空如也,心中又是一陣刺痛。
宋江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宋江了。
西門慶坐在一旁,靜靜等候晁蓋開口。
“西門賢弟,都問清楚了。就按你說的辦吧。”
晁蓋把方纔交談的內容和西門慶說了一遍,搖搖頭走出聚義廳。
西門慶想了一會兒,從晁蓋方纔坐着的椅子上拿起原本屬於宋江的那塊腰牌,細細打量着。
“皇城司...不簡單啊。”
首先,皇城司知道宋江被關在江州大牢裡面。
其次,皇城司知道宋江日思夜想的是什麼。
再者,皇城司從哪兒知道晁蓋準備劫法場的消息?
在宋江最薄弱的時刻,給宋江一個希望,讓他無法拒絕的希望。
這是多麼高明的手法?
西門慶前所未有的對皇城司產生了興趣,如果皇城司的資源被自己掌握,對於自己的發展計劃明顯是一大助力。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和武松被拉去皇城司,也是非常突然的事情。
到了東京,也只能一步步小心應對纔是。
現在還是把要辦的事情抓緊辦了吧。
西門慶把腰牌收在懷裡,往自己院子走去。
當天晚上,宋江出奇的沒有動獄卒送來的晚飯,而是木木的發呆。
那獄卒瞪了宋江一眼,端下去自己享用了。
獄卒前腳剛走,從石牢的角落處就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聲。
“什麼人!”
宋江猛然從牀上翻身坐起:“誰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