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當時楊柳,只是從前煙雨。”
跨進帳中,沐風擡眼看見圓弧形撐起的篷布,忽然記起自己曾經在東海邊也有個類似的帳篷,那時夜夜擁着寒煙入眠,那雙調皮、明亮的大眼睛從他腦海中緩緩滑過。
“請坐!”柳鳳茹掃了眼沐風和無言,指着帳中兩張案几,沉吟道。
無言緊靠在沐風旁邊坐在圓凳上。
“沐公子,眼下夏金國大軍來犯,你有何應對良策?”柳鳳茹冷峻地盯着沐風,眼中懷疑之色不減半分。
“柳將軍,不知我軍兵力較之夏金國,是弱是強?”沐風雖說也讀過幾本兵法,但實戰卻幾乎沒有,當日在日月湖島打擊倭寇,也無非是合自己、嫣然和寒煙三人之力,完全憑功力取勝,與用兵打戰幾無半點關係。而今被無言推到風口浪尖,一時騎虎難下,只得見機行事。
“我軍所有兵力加起來不過三十萬人,且臨時拼湊,而夏金國號稱驃騎五十萬。在人數上我們明顯處於下風。”柳鳳茹回道。
“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如此看來,夏金國大軍遠道前來,必定比我軍疲憊,我們僅有以逸待勞這點優勢。”沐風在腦中搜索以前熟讀過的兵法,快速轉動腦子,思索良方妙計。
“有道理,你且說說,如何以逸待勞?你的意思是我們主動出擊嗎?”柳鳳茹站起身子急切道,大有振臂一呼,就想派人殺向敵軍。
“柳將軍先彆着急,固然我們以逸待勞,但夏金國大軍人數上遠遠優於我軍,而且驃肥馬壯,就算我們暫時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恐怕也傷不了他們多少元氣,還可能白白搭上衆多將士的性命。”沐風平靜看了眼柳鳳茹,暗自嘆息,俗話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果真不假,這女人沉不住氣,難怪天南國京都百姓不信任她。
“只要能保家衛國,打敗夏金國,哪怕我這三十萬大軍全部戰死在這裡,也在所不惜!”柳鳳茹大義凜然道。
沐風不語,心念電轉,忖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只怕萬骨枯了,這一將也難成!柳鳳茹勇氣和膽識均可佳,不過卻非帥才,夏金國以騎兵爲強,這京都城外,地勢平坦,對己方卻是大大不利!”
柳鳳茹見沐風似在深思熟慮,一心指望他能想出良方妙計,不便打擾,低頭看向案几上簡要的地圖,默然無語。
無言轉頭看着沐風,小聲道:“公子想出辦法來了嗎?”
沐風輕搖了下頭,沒有答話。
過了良久,帳門布簾掀開,進來一女,對柳鳳茹躬身行了個禮,沉聲道:“將軍,據探馬回報,清溪河突發大水,夏金國大軍受阻,現正安營紮寨在清溪河那頭,看這水勢,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我軍是否也稍作安頓?請將軍明示!”
“小葉,你傳令下去,就地紮營,衣不解甲,埋鍋造飯!”柳鳳茹做事毫不拖泥帶水,果斷地命令道。
小葉應了聲,大步邁出帳篷。
“我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濛辰精珠忽然用神識道。
“什麼味道?”沐風奇道。
“和我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仿!”濛辰精珠回道。
“難道通天神珠在這附近?”沐風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順勢想到通天神珠。
“不!是她眼淚的味道!”濛辰精珠略作停頓,肯定道。
沐風會意地點了點頭,暗想,估計通天神珠的第二滴眼淚就在凡間,或許離這軍帳不遠,遂往四周放出了數絲神識查看有無異象。
“沐公子莫非已想出妙方良計?”柳鳳茹瞥見沐風點頭,誤以爲他想出了退敵之法,不禁面露喜色。
“殺敵一萬,自損三千,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沐風眼珠一轉,擡頭冷靜地看向柳鳳茹,心道,殺戮能止則止,沒必要殺個血流成河。
“這夏金國虎視我天南國年深日久,只怕沒那麼容易退兵吧?沐公子!”柳鳳茹原以爲沐風成竹在胸,哪知他這話有打退堂鼓的嫌疑,立時頓感不快,不禁面色微冷。
沐風一眼便看穿了柳鳳茹的想法,心中不以爲忤,面露微笑,平靜道:“夏金國連年征戰,國內一定也是怨聲載道,我想想辦法,看是否能讓他們不戰而退!”沐風的數絲神識在周圍數千裡範圍內瞬間轉悠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倒是看見夏金國大軍駐紮有序,軍容齊整,軍中扎有一個黃金大帳,帳中十數人正端坐在下首,上坐正是先前在河邊看見的少年殿下。
其中一個身着灰衣長袍,上繡銀色大雕的中年漢子,似是軍師,但聽他幽幽道:“殿下,這天南國京都地處北方,時下四月天氣,天無大雨,怎會突發大水呢?難道殿下不覺得有些奇怪嗎?我猜測若不是惹動了天怒,就是敵軍早有防範,故意引來這大水阻止我軍前進,不知殿下意欲如何?”
“蕭大師,父皇命我領兵征討天南國,如今我方兵強馬壯,而天南國昏君濫用奸臣,民不聊生,我們長途拔涉,不顧辛勞前去解救水深火熱的天南百姓,此舉順乎天意,怎會惹動天怒呢?”少年殿下振振有辭,言語間一鳴驚人。
沐風微嘆了口氣,凡間從來就有不少人打着拯救天下的幌子,扮演着世界衛兵的角色,無非想吞併別國,爲着自己國家利益着想罷了。
“殿下,這些年我們夏金國突徵西討,多方殺戮,一舉滅掉西方九國,南荒十八族,北至紅海,東到天南,難道天意要讓我們蕩平整個世界嗎?我看上天在警醒我們,希望我們早日回頭,收斂暴虐之氣,還天下百姓安居樂業纔對!”姓蕭的中年漢子面無懼色,直言頂撞道。
“行了!完顏希打,你速帶探馬去查看這大水從何而來!”少年殿下衝着帳前大聲喝道,頓見一黑臉漢子單腿着地,領命出去。
“等完顏將軍探回情報,我們再作理論!大軍業已疲憊,就地休整也好!哼!蕭大師,還有你們,全部都下去吧,本王沒心情和你們做無謂之爭!”少年殿下對衆人揮了個出去的手勢,轉身昂頭,面有怒色。
沐風縮回神識,腦中靈光閃過,我何不設法嚇嚇他們,讓這心高氣傲的少年殿下知難而退!
“沐公子,如果你沒有妙計,還請自便,眼下時間緊迫,我們沒功夫陪你坐以待斃!”柳鳳茹掃了一眼沐風和無言,紙上談兵的秀才到底還是沒有什麼用處,起身便要送客。
有眼無珠!無言心中着惱,這姓柳的女人果真是個女流之輩,怎生一點也沉不住氣?自己一門心思幫她,她倒好,一見情況不對,轉身就想撤退!
“告辭!”沐風面帶微笑,知趣地抱拳施了一禮,直起身子,拉過無言,轉身往帳外走去。
無言回過頭冷冷地瞪了柳鳳茹一眼,有眼無珠,活該別人瞧不起你,哼!
無言掃過來的目光讓柳鳳茹微微吃了一驚,心中沒來由地急跳,暗怪自己最近休息不好,竟被一個小姑娘擾亂了心境。
“公子,我們就這樣走了嗎?”無言踢着腳下的石子,氣呼呼道。
“無言,你看別人已經不需要我們了,難道你還想留下來吃飯嗎?哈哈!”沐風轉頭看向無言,笑嘻嘻道。
“可是你不幫她,她就會打敗仗啊!”無言對數十萬士兵的性命倒是不放在心上,生死有定數,生命可輪迴,早死早投胎,這些何須自己去操那份閒心。無言的想法很簡單,僅僅是柳鳳茹能爲女人爭口氣,她就會心滿意足。
“她打敗仗與我何干?”沐風一腳跨出軍營,笑道。
“我們現在到哪裡去?公子!”無言故意放慢腳步,委實想賴在軍營中。
“繼續找通天神珠吧。”沐風淡淡地回了句,暗自思索,濛辰精珠既然感覺到熟悉的氣味,自己眼下先找到通天神珠的第二滴眼淚也好,至於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嚇退夏金國的大軍,倒需要好好想個法子。
“到哪裡去找呢?”無言嘟囔道,“凡間這麼大,誰知道她會在哪裡?公子,不如我們先在這裡看他們打仗,一定很熱鬧,我很久沒見過凡人打架了,好想看看哦!”
沐風笑了笑,心道:“這小姑娘明明想讓自己幫柳鳳茹,卻左顧而言它,女人的心思就象海底的針一樣,不知道她哪句話是真的?”
“無言,這是打仗,不是打架,哪有什麼好看的?仗一開打,便會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恐怖得很!”沐風面色漸冷,每個生命都有生存的權利,但大多數人的命運都不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很多時候僅僅是某些偉大人物的犧牲品罷了。
“公子,讓我看看好不好?”眼看就要走到一座小山背後,此處距天南**營已有數裡,無言停下腳步,忙拽着沐風的手臂一陣猛搖,撒嬌的十八般功法都悉數使將出來,鬧了個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