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賓退下後,紫竹跪在李妃面前,苦苦相勸:“娘娘,您可要三思啊!即便有了藥方,但瘟疫不比尋常頭疼腦熱,您何必拿自己的玉體開玩笑呢?皇上那兒不會真的苛責於您!”
“你不懂!”李妃打斷她的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宮出宮前同皇上說願意爲他盡心醫治百姓,本宮原想着可以籠絡太醫爲本宮所用!這樣一來,瘟疫藥方研製成功,本宮便是頭功,也同天府星的預言吻合!可是,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皇上這次是真的惱了本宮。倘若本宮再因此事而欺瞞皇上,只怕皇上會真的冷落本宮!”
“娘娘,可是您這樣太過辛苦……”紫竹說話間有幾分哽咽。
李妃搖搖頭,難得溫和地說:“紫竹,這後宮的女人便如同花兒一樣,春去秋來,花開花落。哪怕你常開不敗,也未必皇上便會一直來你這兒賞景!何況你惹怒了他,只怕他也會將你拋在腦後!本宮看過冷宮的女子,那可真是比死都不如!所以,本宮寧願身染瘟疫,得皇上垂憐,也不願落得那樣的下場!你明白嗎?”
紫竹眼淚涌出來,握住李妃的手,這還是李妃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現這樣柔弱的一面。紫竹恍然間似乎懂了,卻原來,這些年中娘娘也有自己的心酸!
李妃這邊是打定了主意要身染瘟疫,而章華也將李妃的情況回稟給季舒玄。彼時季舒玄正在宮中同褚哲勳商談瘟疫處理以及平息諸王異動的事。
“李妃回來了?”季舒玄見章華回來,便隨口問道。
章華搖搖頭,將方纔在瘟疫村發生的事說與皇上聽:“皇上,李妃娘娘稱不願染及旁人,便說在瘟疫村養好了身體再回宮請罪!”
“她病的可真巧啊!”季舒玄半是嘲諷地說道,“既然病了,吩咐張祜好生照看着!朕倒要看看,她打的什麼主意!”
“皇上,您是說李妃娘娘是裝出來的?”章華問。雖說他當時心中也這樣猜想,可轉念一想,以李妃的性子,只怕不願在瘟疫村那樣的環境下多停留吧。何況那兒有十餘位大夫在,太容易被拆穿!
季舒玄瞥一眼褚哲勳,問:“哲勳,你說呢?”
褚哲勳一哂,溫文爾雅地說:“在臣看來,此事的確頗爲巧合。昨夜張太醫的奏摺中方纔言及這些日子李妃娘娘的所作所爲,李妃娘娘今日一早便病了,實在有些蹊蹺。”
褚哲勳這話說得中肯,季舒玄頷首:“不錯,朕也是如是想。”頓一頓,他接着說,“好了,咱們不說這個,接着說方纔的事!”
章華站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季舒玄同褚哲勳談論出兵一事。
而那醫治瘟疫的藥方傳回宮中後,最高興的人除了皇上,莫過於月華宮的貴妃!自從睿兒身染瘟疫,貴妃便歇了旁的心思,閉門一心照顧兒子。拋開母親的本能,這個孩子對於貴妃來說也是奪去後位至關重要的一個籌碼!
當貴妃得知藥方研製出來後,第一反應自然是睿兒有救了,可隨即關心的便是此藥方出自何人之手。只可惜那兩位太醫已經被季舒玄告誡過,在任何人面前都要說藥方出自張祜之手。這樣的答案令貴妃心安,她開始將全副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
季舒玄這樣吩咐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張祜曾在奏摺中提過,那女子不願因此而出人頭地,只想平淡度日。若是在以往,他必定不會理會小小女子的心思。然而,對這個素未平生的蘇大夫,季舒玄發現自己願意順着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想法。在他心底真切地涌出想要保護她的心思。只是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想法算不算就是命中註定?
季舒玄想得很清楚,等這陣子忙過之後,他便出宮親自去會會那個奇女子!
此時的蘇諾語壓根就不知道,自己避之不及的事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而這事說起來張祜也是一片好心。蘇諾語只想着將功勞讓給張祜,張祜表面上應承下來,實則又對皇上說出了實情。這個的時候張祜尚不知道,他在世人口中暫時擔的這份虛名,將會讓他付出怎樣慘重的代價……
這個時候的張祜壓根顧不上旁的,當他得知李妃也身染瘟疫時,瞠目結舌地同蘇諾語互看了一眼。按說,這藥方是蘇諾語研製出來的,她必定更知道如何對症下藥。可李妃素來同蘇諾語不睦,爲照顧李妃的情緒,只得張祜前往。
當張祜出現在李妃面前時,李妃心中對他也算是恨之入骨,只是面上不顯露出來罷了:“聽聞張太醫研製出了醫治瘟疫的藥方,本宮便將自己的身體拜託張太醫了!”
張祜連忙行禮:“這一切都是臣的本分,李妃娘娘如此說,叫微臣如何敢當!能爲娘娘治病,是微臣的榮幸!”
不敢耽擱,張祜即刻爲李妃把脈,當確診是瘟疫時,他便一方面給李妃用藥,一方面派人將消息稟告給皇上。畢竟是娘娘,身份不一般,有必要在第一時間通知皇上。
季舒玄得知消息後,難掩驚訝,目光掃過謝偉,聽他說:“回皇上,李妃娘娘在宮外這些日子也是辛苦,尤其是每日都需早起,爲百姓抓藥。哪知勞累過度,竟也身染瘟疫……”謝偉絮絮地將紫竹教給他的話轉述給皇上聽,實際上這些話說出口,他都覺得不好意思。
季舒玄聽後,並不表態,只說:“既如此,便叫李妃在宮外好生將養。她身子向來嬌貴,便遷居別院養着!”想一想,他補充道,“你告訴她,朕有空了自會去看她。”
“是,奴才省得。”謝偉應道。
回到瘟疫村,謝偉將皇上的旨意說與李妃聽,李妃難掩激動:“皇上果真是記掛着本宮的!”只是在選擇隨侍太醫時,李妃沒有按着季舒玄的吩咐,要張祜,轉而挑了劉賓,還美其名曰:“本宮再如何嬌貴,也比不得百姓人數衆多。張太醫醫術高明,自然該留下來,爲更多的人醫治。”
劉賓知道此事自己推辭不得,便欣然接受,領命謝恩。
就這樣,李妃在宮外折騰了一陣,終於要告別瘟疫村!臨行前,蘇諾語不放心,特意相送,囑咐道:“李妃娘娘,如今雖說有藥方能醫治此病,但娘娘需謹記,服藥期間忌葷腥、忌辛辣、忌香料……”
沒想到話未說完,便被李妃打斷:“蘇大夫,這藥方又不是你研製出來的,你哪兒來的這麼多禁忌?”
蘇諾語無奈,看一眼張祜,張祜明瞭,上前一步,拱手道:“娘娘,蘇大夫此言甚是!請娘娘謹記!”
“好了,本宮已然知曉,不必多言!”李妃不耐煩地說。哪怕是在病中,仍舊保持着往日的氣勢。
蘇諾語同張祜對視一眼,二人均無奈地搖頭。這李妃娘娘聽不進去,只怕要出大事!眼見紫竹攙扶着李妃上了馬車,蘇諾語出於醫者的本能,快步上前,低聲囑咐紫竹。至於劉賓那兒,早就由張祜叮囑過。
張祜看着蘇諾語,說:“蘇大夫,李妃娘娘走了,您也能安心在此坐診。”孔夫子曾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師”,在張祜眼中,蘇諾語就是他的老師。故而,他現在同蘇諾語說話都極其尊敬。
蘇諾語點點頭,說:“是,我雖一直盼着李妃娘娘能離開這裡,但如今她以這樣的原因離開,我心裡仍不是滋味。但願她能早日恢復,也好早些回宮。”她雖不是以德報怨的人,卻也不能眼睜睜看着生命流逝。
是夜,夜離將蘇諾語接走,留下石海在瘟疫村以防萬一。
原本藥方一事蘇諾語同張祜都準備穩妥些再說,沒想到被李妃的事一鬧騰,大家都知道了此事。這樣的消息對於瘟疫村的百姓來說,可謂是天大的好消息。而忙碌了一整日的張祜,早早地就歇息下,不多時便迷迷糊糊入睡。
睡到半睡半醒之間,張祜聽見有人敲門:“是張太醫嗎?”
張祜雖百般不願,仍舊從牀上爬起來,之前也有過半夜病人找上門來的事,他並未多想,將門打開。睡得有些懵的張祜乍一看面前站着的黑衣人,尚未反應過來,問:“哪裡不舒服?”
蒙面黑衣人並不理會,執着問:“是張太醫嗎?”
張祜本能地點頭,隨即反應過來不對勁,剛想要張嘴大聲呼救,便被那黑衣人將嘴捂住,推着進了屋。張祜本就是文弱書生,哪裡是這黑衣人的對手,百般掙扎仍無能爲力。
黑衣人冷聲道:“你壞了我家主子的好事,去死吧!”伴着話音,黑衣人一隻手飛快探向他的脖頸,微微用力,只聽得“唔”的一聲,張祜便沒了動靜。
黑衣人看一眼倒地身亡的張祜,不屑地說:“自作聰明!”
黑衣人不再多留,轉身出去,並未走幾步,便聽得背後傳來石海刻意壓低的聲音:“既然來了,哪有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