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重重拍一下章華,撫掌大笑,讚道:“好你個章華,竟然有這樣腦袋瓜靈透的時候!朕知道如何辦了!”
蘇諾語方纔已經將話說的很清楚,絕不入宮當他的女人。而他堅信只要蘇諾語在他身邊,終有一日會愛上他,繼而離不開他。可問題的癥結在於,他不能常常出宮,而她又抵死不進宮爲妃爲嬪。
一時間他想不出除了進宮爲妃嬪外,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將她留在身邊。總不能讓她以婢女的身份入宮吧?別說她連皇后之位都看不上,更不會看上什麼侍婢,就算是她欣然同意,他也是斷斷捨不得的。沒想到這令他頭疼的問題竟被章華一語道出瞭解決辦法!
當季舒玄那一掌拍在章華身上時,他只覺得膝上一軟,差點就要跪在地上,叩頭請罪,同時在心底暗罵自己的愚蠢!皇上已經擺明了對先皇后的態度,他竟然還好死不死地在皇上面前稱呼未來的皇后爲大夫,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沒想到季舒玄接下來會有那樣的反應,章華站在那兒,驚魂未定,一臉的茫然。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他方纔說了什麼靈光一現的話嗎?竟能讓皇上這般歡喜?
面對章華的茫然無措,季舒玄心情大好,說:“你方纔喚諾語爲蘇大夫,朕知道該讓她以何身份入宮了!”
“皇上,您的意思是……”章華似乎也有些明白。
季舒玄看着他,肯定道:“沒錯!就以太醫的身份入宮!之前張祜死於非命,如今太醫院院判的位置空懸,正好諾語可以以此身份入宮!想來她能以一己之力研製出治癒瘟疫的藥方,醫術精湛必在太醫院衆人之上!而由她做太醫院院判,也是令人折服的!”
“皇上英明,奴才佩服!”章華由衷地讚道。
季舒玄擺擺手,再度誇他:“說起來,這其中也有你的功勞!若非是你方纔那一句話,朕只怕還在爲此事惱火!”
在這種情況下,章華哪敢居功,連忙說:“奴才哪裡知道這些,不過是湊巧罷了!說到底,還是皇上英明睿智!”
“既如此,你明日一早便出宮,親自將此事告訴諾語!你就說……”季舒玄細細地交代,生怕這其中出了什麼紕漏。如此一來,諾語便再無理由退卻。
章華領命道:“是!”頓一頓,他陪着笑臉道,“奴才跟在皇上身邊多年,還從未見您對誰有這般心思。奴才相信,蘇大夫一定會被您感動,繼而以身相許!”
季舒玄豪氣萬千地點頭,深以爲然。
“只是皇上,這後宮中人多嘴雜,各位娘娘小主又一心愛慕您。若是蘇大夫入宮,只怕她難以自處啊!”章華說得含蓄。其實說白了,他是在擔心,後宮那些個妃子個個都巴望着皇后之位,若是冷不丁地來了一個後位的競爭者,只怕還不將蘇大夫生吞活剝了?更何況,蘇大夫只是一介太醫院院判,哪裡有能力自保呢?
季舒玄卻不以爲然,擺擺手道:“雷霆雨露皆君恩,朕想立誰爲後,是朕的事!哪裡輪得到她們置喙?何況諾語進宮來,只是個太醫而已,以她的性子,只怕是強迫不得。既如此,便叫今日的人都將嘴巴給朕閉緊,誰要是敢泄露關於諾語的半個字出去,朕便要他的腦袋!”
“是,這個事奴才會去吩咐,皇上放心。”章華道。關於蘇大夫,他心中可是另有擔憂。然而,若是再多說,只怕是要惹惱皇上。權衡再三,章華還是決定明哲保身。
季舒玄這邊算是有了打算,而蘇諾語則滿心煩惱。
出了百香園,蘇諾語沒有了別的心情,同心雲快步往客棧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心雲不敢多言半句,只是跟在她身後,快步走路。
待得回到客棧後,蘇諾語坐在妝臺前,看着銅鏡中那美豔的臉龐,心生膩煩。今日之事說來說去,皆是因這一張臉給鬧得。雖說今日季舒玄沒有說,但她心中清楚,他執意立她爲後的另一重原因,便是欽天監關於那天府星的預測。
可反過來想,倘若她沒有如今這絕色容顏,倘若她還是從前那般貌若無鹽,季舒玄可還會記掛着那個預言呢?只怕縱使有預言在,他也不會甘心立這樣一個女子爲後吧!說來說去,男人還是重色的!
這樣的認知,令她有些灰心,甚至在面對銅鏡裡的自己時,有些厭倦。“啪”的一聲,蘇諾語將銅鏡用力扣在桌上。
“小姐,您這是幹嘛?”一旁的心雲問道。
蘇諾語起身,走到窗邊,幽幽道:“無論是什麼樣的男人,最看重的都是女子的一張臉。然而,以色事他人,是女子最大的悲哀!”
心雲聽出她話裡的不甘與灰心,下意識地開口:“並非所有的男子都如此啊!我記得您之前一直易容,可是公子待您依舊很好!”話音未落,心雲想起來蘇諾語這兩日的心結,連忙垂下頭去,不安地說,“對不起,小姐。”
蘇諾語眉頭微蹙,平靜地看着她:“心雲,我記得之前你一直希望我能回宮爲後,我以爲你今日看見皇上來找我,會高興呢!怎得又總唸叨着……夜離呢?”
心雲見她沒有惱怒,方纔小心地回話:“小姐,我跟在您身邊十餘年,看着您從太子妃到皇后,看着您發生那樣的轉變,看着皇上對您的冷落……可是公子不同,他對您的好,我是看在眼裡的!小姐,無論是誰,我只是希望您臉上能有笑容,希望您能幸福!”
“幸福嗎?”蘇諾語低聲呢喃着這兩個字,臉上露出一絲茫然,“我的幸福在哪兒……”
心雲見狀,也默默。
半晌後,心雲方纔又問:“小姐,我看今日那樣子,皇上是想重新召您入宮,您是怎麼打算的?”
蘇諾語遲疑了片刻,說:“是,皇上有意立我爲後。只是,對於一個我已經離開的地方,實在不想再回去。何況,皇后從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怕這一生也得不到……
“可是,皇恩浩蕩,您要如何拒絕皇上的聖旨?”心雲不免擔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皇上執意如此,只怕小姐以一己之力,難以拒絕。
蘇諾語微笑着說:“我已同他把話說清楚,想來短時間內不會有人來找我。”
正說話間,蘇諾語的目光被街上熟悉的人吸引住,她迅速關上窗戶,身體靠在牆上,臉上顯露出心底的掙扎。
“小姐,怎麼了?”心雲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無措,想要推開窗戶去看,卻被蘇諾語一把摁住。
蘇諾語低聲說:“別動!是石海!”
心雲面上閃過驚訝,她將窗戶小心地打開一點,透過縫隙,看見石海身後跟着幾個人,他們神色嚴肅,步履匆匆地進了對面的醫館,不多時又從裡面走出來。她又小心翼翼地關上窗戶,難掩驚訝地說:“小姐,石海在找您!”
蘇諾語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小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心雲猜測着問。
自從離開了逍遙谷,小姐便整日鬱郁,臉上再難看見發自內心的笑容,不用問也知道,她會這樣皆是因爲公子。要知道,當時離開皇宮時,小姐可是半分留戀與不捨都沒有。看着小姐難受的樣子,她實在是心疼。可小姐心底的傷痛,唯有公子才能撫平啊!
昨日小姐同公子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還是說,小姐自己看見了什麼?她認識小姐十餘年,從未見過小姐如昨日那般傷痛欲絕過!若真是如此,何必要苦了自己?
蘇諾語痛苦地搖搖頭,喃喃着:“你不明白,心雲,你不明白……”這其中的事太過複雜,心雲是不會明白的。她也不想將這事告訴旁人。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從未看見昨日的那一幕!若是沒有看見,她現在依舊是個愛恨分明的人,愛着夜離,憎惡褚哲勳。可現在,她陷於掙扎與矛盾中,痛苦不堪。
心雲見狀,不忍再問。只是,以默賢閣的能力,她們又能躲多久呢?
“小姐,那您預備怎麼辦?”心雲問道。她們住在這兒,想來不出三五日,必定會被石海找到。屆時,小姐又準備怎麼辦?
蘇諾語明白心雲的話中深意,她搖搖頭,沒有作聲。她比心雲更清楚默賢閣的能力,但凡是他們想要尋的人,幾乎沒有尋不到的。方纔看石海那架勢,只怕自己在這兒也是躲不了多久。
心雲站在她身邊,嚥下剩下的問題,不忍再問。
蘇諾語怔怔看着屋內的一角,心思遊移在外。現在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夜離,也不想再重回逍遙谷,可偌大的京城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兒。除非……心中閃過某些念頭,她又迅速地否定了。
雖說那裡最安全,縱然是夜離,也鞭長莫及。可她不想爲了躲避夜離,就回到她避之不及的皇宮!現在對於蘇諾語來說,無論是皇宮,還是逍遙谷,她都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