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樂再一次因爲自己的錯誤與悔恨而反省完畢, 鬼魔主莫千秋的信函如期而止,那時,與夜嵐四人失去聯絡已經過去了三天。
“還沒找到麼?”小樂嘆氣。
墨龑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旁, 道:“以我的能力, 實在找不到。四個人最後出沒的地方是冰族的碧落城, 後來就失去了消息。”
小樂沉吟了一下, 忽然覺得頭大。寒月在一旁見他皺眉, 於是伸手爲他揉了揉太陽穴,柔聲問道:“在擔心?”
小樂搖頭,“說不清楚, 只是突然覺得自己最親的親人失去消息,有些不放心。”
伊楚含了顆梅子咕噥道:“放心好了, 乾爹和義父都不是常人, 整個魔界也未必有人能爲難得了他們兩個, 況且師父也很厲害。”
無塵和紅蓮那兩個妖孽的厲害小樂自然很清楚,可是還會有種失落襲上心頭。
子簫心中一動, 湊過來問道:“是不是有心事?”
“唔。”小樂臉一紅,支支吾吾道:“其實,我只是想,想……”
衆人都看着他,結果差一點被接下來的話語炸飛。“想給你們一個名分。”
“噗——!”伊楚半口茶噴了出來, 墨龑更是差點跌在地上, 古怪地看了幾人一眼, 擺擺手躲了出去, 一時間整個屋子裡靜悄悄的。
“名分?”子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似乎也該是我們給你一個名分吧?”
小樂彆扭地轉過頭去,訥訥地道:“我們註定要生活在一起, 若能得到長輩的祝福,一定很完美。”
他這樣一說,三人心中都是一陣感動,互相看了看,同時抱住了小樂。“放心,我們會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寒月在他額上一吻。
“可是我的父母……”小樂悶聲道,“以他們的能力,要是想躲我們誰都找不到,真頭疼。”
子簫順了順小樂的頭髮,道:“反正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也不急於一時,現在還是考慮眼前的問題吧。”
說到眼前之事,小樂又犯了愁。鬼魔主的信無非是想盡快和談解開極地與內魔界之間的禁制,這也是小樂在登基之前允諾的事情,當時雖有權宜之計的嫌疑,但是小樂的確有此意向。要想和平處理這件事,不算難,難就難在汐顏千尋死後莫千秋可能命不久矣,所以他的立場根本無法決定全局,新的鬼魔主即將誕生,但是若那個人不是個和平主義者,問題就複雜了。
極地和談勢在必行,而且必須由小樂親自去一趟,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三個情人怎麼辦?寒月身爲右相不能擅離,子簫也是血魔主,公務繁忙,只剩下伊楚……想起鬼魔曾費盡心機的追殺,小樂不想讓他再次處於危險之中。
知道小樂心中的顧忌,寒月笑了笑,道:“行程預定在半個月後,還有時間做周詳的計劃,至於隨行人員,我與雲和幾位魔主商量過後再擬定名單交給你。”
小樂點了點頭,伊楚大叫:“你們兩個誰去都無所謂,但是我一定要跟着。”
子簫與寒月對視一眼,心中已有算計。
打理好一切事宜,出發的日子也已近在眼前。隨行的有一隊百人的護衛隊,還有幾個熟悉極地地理風土人情的文官由聿平川負責帶隊,而沉星不顧雲遙反對執意跟隨,小樂也只好默許。至於三位情人,經過幾番商討之後,由伊楚負責隨行保護。其實以小樂目前的力量,魔界已少有對手,所謂保護也不過是不想與枕邊人分開。寒月與子簫公務繁忙分身乏術,雲遙也要留在非魔城掌控大局,如此一來,這種合作的情景與當日躲避鬼魔追殺之時一般無二,小樂彷彿又回想起曾經那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倒黴時期,不由得莞爾。
出發的那日,整個非魔城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魔帝打算做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因此都懷着迥異的心思聚集在官道兩側,看着他們的帝王如何邁出自信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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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鬼魔反覆無常,一路上請務必小心。”幾位長老跪在小樂身前,諄諄告誡。
小樂點頭,知道幾人的顧慮不無道理,但是他相信自己,極地之行,絕對能夠達到目的。
雲遙將和約書親手遞給小樂,道:“千年如一夢,臣相信主上能夠化解這段恩怨,無論是極地鬼魔還是整個魔界,都盼望着真正的和平與完整。”說完認真地拜了下去。
接過和約書,小樂也感覺到了幾分沉重,封閉了千年的極地,壓抑的豈止是個人的自由?
“照顧好自己。”寒月將黑底秀金龍的披風披在小樂身上,在他脣上一啄,“雖然知道沒人能傷到你,但是陰謀總是防不勝防,幸好,伊楚的危機感永遠最強,有他在我和子簫都放心了。”
小樂嘴脣未動,想說什麼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子簫在一旁笑了笑,道:“怎麼,捨不得我們麼?”
小樂一把攬過兩人的肩,狠狠地抱了下,許久才分開。“放心,我會很快回來,在家裡好好等我。”語畢,灑脫地轉身離去。
浩浩蕩蕩的隊伍正式起程,小樂坐在馬車裡忍不住掀開窗簾望去,見寒月與子簫一白一紅兩道卓絕的身影站在城門下深情地凝望着自己,一時間心中傷感。
看着小樂所乘坐的馬車越走越遠,子簫終於忍不住輕笑了起來。“那個小傻瓜,明明捨不得,卻又不肯說一句。”
寒月也笑着感嘆,“沒辦法,誰讓你我‘公務纏身’呢。”
“是啊,‘公務纏身’。”子簫又笑了下,“暗衛已經安排好了麼?”
寒月點頭,“全部是‘追夢’的人。”
子簫驚訝,“追夢的殺手做了護衛?以葉狐狸的個性不可能做沒好處的買賣吧?”
寒月不以爲意地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等價值的合作。”
子簫揚眉不再深問。“既然如此,一切按計劃進行。”
遠遠地看着寒月與子簫對自己微笑,彷彿近在咫尺,小樂爲那淡若雲霞的笑容所蠱惑,看得癡了。
“早知道離別苦,你說一句話,他們兩個絕對會跟過來。”伊楚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樂放下布簾撇了撇嘴,道:“你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在某些事情上,我不想左右你們。”
給彼此足夠的空間和自由,這是愛情能夠維持長久的守則之一,兩人都明白,所以伊楚抱了抱他,道了聲:“謝謝。”
“哎呀,看樣子四個人之中只有我是個吃閒飯的……”他調侃道。
“沒事,我養得起你。”小樂眨了眨眼。
“哼哼~”伊楚揚聲笑了笑,“或許用不了多久,這種生活就會發生改變。”
小樂驚訝地看着他,可惜沒有等到任何解釋。
極地之行是官方行爲,因此隊伍行進的速度相當緩慢,每過一個地方總會有當地官員負責迎接,繁文縟節讓小樂這種一向懶散的人苦不堪言。然而最煩的還是對於極地和談持有兩種不同態度的官員們不厭其煩的爭吵。鬼魔一向風平極差,更有不乏恩怨深重者,對於最終的處理方式是自由還是禁錮、信任還是懷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見與執着,幾乎天天都有人跑到小樂面前進諫,吵得小樂差點發瘋。幸好他早已決定對於鬼魔的態度,否則早晚會被這些人牽着鼻子走。
第NN次嘆氣,小樂騎着高頭大馬,落荒似的逃離了那羣比鴨子還可怕的官員。離開非魔城,已經半個月了,要趕在秋分之前到達內魔界最後一個城鎮花夜城,必須要加快速度。
“笑笑。”伊楚策馬追上來,兩人放慢了速度。“最後一個落腳點是花夜城,不過是幾日的行程不必這麼急着趕路吧。”
小樂頭痛地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隊伍,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無力。“照這種速度下去,秋分之前能到花夜城就不錯了。”
伊楚偷笑了下,“放心,一切都在我預想的範圍之內,絕對不會錯過極地結界開啓之日。”
“這麼肯定?”小樂揚了揚眉,正要繼續說什麼,忽地感覺到了身後有些異樣,勒緊繮繩停下,目光掃向身後的車隊,眉頭微蹙。
似乎,不是錯覺……
最近幾天總覺得似乎被人窺視,那種灼熱的目光,讓他心神不定。
“怎麼了?”伊楚問道。
擡眼看身邊人似笑非笑的樣子,小樂心中一動,“在想月和子簫,現在正在做什麼……”
“哦~”伊楚故意調高了音調,“有我在身邊,你還在想別人……”一副委屈的樣子。
小樂額上青筋跳了跳,抓過他的手用力便將他拉到自己的馬上,笑道;“楚楚,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演戲演得真爛。”
伊楚乾笑了兩聲,裝傻道:“什麼?”
抖了抖繮繩,繼續讓馬兒悠悠地散步,小樂將下巴靠着他肩上低聲問道:“來的是誰?子簫還是月?”
伊楚驚訝,“我怎麼不知道?”
小樂在他肩上咬了一記,“別以爲我猜不到,那些官員們再大膽也不可能阻我行程,這些天卻故意放慢了速度,明顯是在等人,一定是有人提前策劃,說你不知道鬼才信。”
伊楚聞言大笑了起來,側頭在他脣上一啄,未等小樂反應已一躍離開他的懷抱,在空中漂亮地旋身瀟灑地落回自己的馬上。揚了揚鞭,笑道:“笑笑,既然猜了一半,那麼繼續猜下去吧,不過最後是驚喜還是失望,誰都不知道。”語畢策馬頃刻將小樂落在身後。
這幾天小樂一直在懷疑來人是敵是友,此刻聽伊楚這樣說,一下子輕鬆起來,不過與其見到的是長老之一,他寧可見到的是寒月與子簫中的一人。
“你最希望見到的是誰?”遠遠地,伊楚問道。
小樂歪頭想了想,聳肩,“不知道。”
也許是被小樂識破了衆人的意圖,接下來的幾天再沒有人主動跑到小樂面前進諫,隊伍的速度也快了起來,不過三日,便到了花夜城。
花夜城與外魔界的青麓在地理位置的意義上基本一致,只不過青麓是外魔界進入極地的必經之路,而花夜城則是由內魔界入極地的唯一官方通道。
得到魔帝出行的消息,花夜城的城主列隊在城外迎接,幾乎所有人都走出家門,只爲一睹這位年輕魔帝的風采,可惜人山人海,想要看清卻不容易。
“微臣花落痕恭迎君上。”那是個風韻尤存的女子,眉目帶着幾分嫵媚,但是眼角卻流露出一城之主的深沉與幹練。
小樂上前將她扶起,道:“城主不必多禮。”
見到魔帝的第一眼,花落痕便知道,眼前這個魔帝是不同的,和藹可親沒有魔族的暴戾之氣,清澈得彷彿是蔚藍的天,坦蕩蕩,一塵不染。原本還在擔憂極地和談會發生異變,此刻見了小樂,倒有了幾分莫名的信任。如果是這個人,或許,可以改變一切吧。
盛大的歡迎儀式之後,便是例行的晚宴,距離秋分還有幾日,所有人也都放鬆了心情去享受。小樂習慣性地向天邊望去,想起那個偷偷摸摸跟在自己身後卻始終不肯露面之人,思緒混亂。
“君上可是在爲和談之事煩憂?”見小樂失神,花落痕問道。
伊楚與沉星一看小樂的神色便知他在想什麼,紛紛低頭抿了口酒,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
小樂一怔,低頭揉了揉額頭,其實是在掩飾自己的臉紅。沉吟了半晌,嘆了口氣,對花落痕道:“城主駐守花夜城多年,想必曾深入極地與鬼魔多有接觸,依城主看,鬼魔族人對和談一事會有何種態度?”語畢,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花落痕彷彿正在等這句話,放下酒杯笑了笑,收斂了眼角眉梢的媚人風情,正言道:“鬼魔的態度微臣不想揣摩,只是趁此機會想請君上看一齣戲。”
“哦?”小樂也收起玩笑的態度,“一出怎樣的戲?”
花落痕笑而不語,拍了拍手,殿外的高臺上簾幕拉開,好戲,正式開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