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盡,天氣逐漸由涼轉寒,經過一場遮天蔽日的大雪後,北方各地呈現出一片隆冬的景象,不知不覺已到了先帝駕崩週年祭的日子。
遵華皇陵,羣山峻嶺在雪後更添靜穆氣韻,六王承楚行完祭祀禮後,孤身回到住處,面對空寥喝得酩酊大醉、淚眼迷濛。在過去的一年中,他先後失去了雙親、愛妻,還被皇兄一直禁足在這荒僻的皇陵裡,如此怎能不叫他日漸頹廢、借酒消愁。
只見他一邊含淚豪飲,一邊縱情吟唱《蝶戀花》:“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爲卿熱。無那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
才吟到這裡,忽聽院外隱約傳來一曲悽美的簫音由遠而近,曲中悲涼之情絲毫不亞於自己的心境,恰正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承楚聽罷,更添苦楚,索性把酒一放,朗聲朝外喚問道:“敢問院中是何方尊駕蒞臨?聽簫音似乎與本王竟有同病相憐之處,不妨請進來同飲一杯如何?!”
簫音臨近房前,悄然而止,門開處,隨着一縷寒風飄雪,步入來一個身姿窈窕的妙齡女郎。見她手持一杆洞簫,輕裘裙衫罩體,大紅斗篷掀開,露出一頭如瀑的赤發來,姿色極是妖媚動人。
承楚此生除了愛妻外,甚少有讓他看得上的女子,此時見到這位女郎,不由得眼前一亮,一時竟忘了開腔搭話。
豔色女郎面帶愁容,抽泣道:“你道這世上只有你一個斷腸人麼?你失去雙親愛侶,我又何嘗不是呢!”言罷徑自過去坐在承楚對面,也不管王爺是否應允,便顧自提起酒壺自斟了滿滿一杯,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你道這女郎是誰,可不正是梅兒的師姊,赤炎劍寇姚莉麼!至於她爲何雪夜來找承楚,後文自有揭曉。
時光飛逝,轉眼到了太商二年,由
於皇上兒女稀少,爲了能夠使皇家開枝散葉、延綿子嗣,太后與皇上商議後決定頒佈聖旨昭告天下,凡年紀在十三歲至十七歲尚未婚配的適齡女子,不拘華、夏或民族限制,只要是登記在冊,八品以上官員家的,都要參加後宮選秀。
消息通傳下去後,各州、縣符合條件的女兒家,經過戶部篩選後,全部雲集於京城之內,一時間皇城內外熱鬧非凡,各色環肥燕瘦的女子,充斥於各個館驛和大街小巷之中。
對於參選秀女一事,並非人人都是心甘情願,不喜入宮者也大有人在,可只因身在參選之列,不得不入京走這一遭,而身爲普通百姓家的女兒,有心想要參選,那也是可望不可及的事兒。
選秀女的過程極其複雜,必須經過一道道關卡,簡要來說:先是由戶部登記造冊後奏報給皇帝,待後宮主子大致裁定後,立行公文到各都統衙門,由各基層官員逐個檢驗校隊後,再將參選女子的花名冊呈報上來彙總,最後由戶部再次上報給皇帝,由皇帝決定殿選日期。
今兒個便是一個甄選秀女的黃道吉日,碧藍的天空風和日麗,此時的地安門外,早已陸續駛來了無數的選送秀女騾車,一時間廣場上人頭攢動,好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眼下這些秀女們可都是經過了層層選拔出來的,如果此次還能被宮裡的主子相中留下牌子,那便算是真正可以入宮了,因此,她們一個個緊張忐忑的心情,自是不言而喻的。
“賣花啦!小姊您買花嗎?您瞧瞧這支白百合多般配您的容貌啊!不得意是嗎?要不您再看看這支粉色牡丹怎麼樣?那可真叫一個國色天香!若是插在您的頭上,立馬兒就能被皇上留牌子入選了……”隨着話音,見一個手提花籃的小丫頭,正像沒頭蒼蠅一樣穿梭在待選秀女們中間,孜孜不倦地兜售着她手裡的鮮花。
說着話兒,又駛來了一輛騾車停在場中,花丫頭忙快步迎上前去笑嘻嘻地問道:“小姊!小姊!您要買花嗎?我這有上好的各色鮮花——”
不等她說完,只聽“瞄!”的一聲怪叫,轎簾開處鑽出一隻肥碩的大貓來,
嚇了花丫頭一跳,脫口道:“媽呀!什麼怪東西,嚇了老孃一跳!”
“說什麼呢!這是小咪。”話音未落,又從轎窗裡探出一個小姊來。見她大臉盤、金魚眼、朝天鼻,比那隻肥貓還磕磣許多,看年紀也就十三、四歲,此時正大口大口地吃着京城名點“驢打滾”,原本肥嘟嘟的臉蛋,更顯得的臃腫不堪。
胖小姊邊嘴裡嚼着,邊含混問道:“你賣的花能吃麼?能吃我就買!”
花丫頭聽了暗道:都肥成這樣了,還吃啊!真不怕撐死?可又秉承着買家至上的原則,湊上去賠笑道:“能,能啊!其實很多鮮花都是可以吃的啊!比如菊花茶、梅花酒、百合花粥、桂花糕——。”
胖小姊不耐煩地打斷她道:“你說的這些,我都吃過,本小姊說的是現在就可以吃的,你有嗎?”
花丫頭一臉的尷尬,心道:真是名符其實的吃貨,嘴上卻回道:“真是很抱歉,奴婢只知道槐樹上的花到是可以即採即食的!不過我手裡還真沒有!”
那胖小姊聽她這樣一說,略略有些失望,伸手將最後一塊點心塞進嘴裡,感慨道:“哎!今日皇上殿選,憑我這沉魚落雁之貌,必定是要被留牌子的!這可如何是好啊?!”
花丫頭聽了這話,差點笑噴出來,掩嘴暗想:說的還真是不錯,若是魚和雁都如她這般肥碩,那必定是要沉底兒和落地的,像她這樣的肥妞都能留牌子的話,那皇上可有多眼拙啊。她心裡羨慕嫉妒恨,嘴上卻討巧道:“哎呦!那奴婢可要在這兒先恭喜小姊了!這可是件大好事啊!可您這怎麼還像不樂意似的?”
“好什麼好!你沒聽說過一入宮門深似海麼?聽說宮裡頭的規矩森嚴,一不小心,惹了誰便要掉腦袋,哪還能容我如此地自由自在大快朵頤啊!”她說着話已是滿臉的不高興。
花丫頭安慰道:“小姊您可別這麼說呀,像我們這樣身份低賤的丫頭,巴望着入宮還不成呢!您到說起風涼話來了!”
胖小姊聞聽,登時眼前一亮,並開始從頭到腳仔細打量着花丫頭,看得花丫頭心裡直發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