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雜院,慕苡蓁房中。
金吒寸步不離的守在慕苡蓁的牀前,他握住她的手,看着沉睡中的慕苡蓁,安靜的像個瓷娃娃,他輕嘆一口氣,低聲呢喃,“蓁蓁,你究竟要睡到什麼時候啊?你知道嗎?平日和你吵吵鬧鬧習慣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怪冷清的,總感覺少了點什麼。你趕快醒過來啊,大夥都等着你一同上路呢,你已經成爲了我們的一份子,少了你可不行,你一定要好起來!”
他說完,竟不知不覺掉下一滴眼淚,正好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熟睡的人兒像是有所感受,捲翹的睫毛忽然動了動,手指也動了動,金吒激動的大叫起來,“蓁蓁,你醒了?快來人啊,蓁蓁她醒了!”
沒多久,一羣人一窩蜂的全都衝進了屋裡來。
哪吒迫不及待的衝到牀邊,直盯着慕苡蓁看了個半天,皺着眉頭道:“哪有啊?大哥,我看你是不是守着蓁蓁太久了,都產生幻覺了啊?”
金吒也不理他,一張鬍子拉碴的臉此刻卻帶着光,“不是啊,是真的,剛纔蓁蓁真的有在動了!晴暄,你趕快看看她吧!”
季晴暄剛想過去看看,慕苡蓁便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醒了,真的醒了!”衆人高興不已。
季晴暄過去輕輕的扶起慕苡蓁,柔聲說道:“蓁蓁你終於醒了,你可不知道你昏睡的這十天,可把金吒師兄給擔心壞了呢!”說完,還故意嗔了金吒一眼,玩笑的意味正濃。
衆人也跟着鬨笑,鬧了金吒一個大紅臉。
他本來有很多話要說,被這麼一鬧,頓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有些害羞的低着頭,只顧着衝牀上的人傻笑了。
慕苡蓁剛剛清醒,還有些虛弱,臉色蒼白,說起話來有些吃力,“害你們擔心了!對了,那裴浩霆就是殺人兇手,是他殺了他大哥,你們趕快去抓他啊!”她剛清醒,一顆心還記掛着案情。
季晴暄輕拍了她的肩膀,安撫道:“你放心,我們都知道了,其實還得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我們也沒這麼快抓到兇手呢!”
“我?”慕苡蓁蒼白的小臉皺了皺,眼睛裡滿是好奇。
季晴暄便把案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慕苡蓁。
“想不到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不過,我現在已經好了,我們還是趕緊啓程上路吧,不能因爲我耽誤了行程啊!”她一邊說着,便作勢想要下牀。
奈何躺了這麼多天,身子骨都躺軟了,她剛動了動,便喘得不成樣子。
季晴暄趕緊把她按了回去,“你彆着急,差不了那一時半刻的,你剛醒,身體還很虛弱,要調養一陣子纔好上路呢!”
“是啊,你好好歇息,把身子養好纔是最重要的!”金吒也趕緊附和了一句,定定的盯着慕苡蓁,一張臉緊張的繃着。
“嗯!”看到金吒如此緊張關心自己,慕苡蓁感到一股暖流激遍全身,紅着臉低下了頭,也不再執着。
深夜時分,昏暗的院子角落蹲着一個瘦弱的身影,因爲身子成環抱狀蜷縮着,所以看起來小小的,還一顫一顫的,仔細聽來,還有輕微的嗚咽聲。
恰巧,夏菀莛起夜經過。
尋着聲來到牆角邊,定睛一看,小聲驚呼,“晴暄,你怎麼在這啊?”
被來人撞見,季晴暄有些尷尬和失措,頭低着,胡亂的揉了揉哭紅的眼睛,趕緊站起來,頭低低的垂着,迅速轉身,作勢就要離開,聲音悶悶的,“我沒事,咱們回去吧!”
結果腳剛擡起來,就一把被夏菀莛給拉住了。
“晴暄,你有事不妨告訴我,看我能不能幫到你啊!”夏菀莛關切的問道。
季晴暄把臉轉向一邊,聲音有些哽,“我沒事的,不用太擔心,休息一會兒就好!”
“還說沒事,眼睛都哭紅了,是不是雷震子欺負你了?”夏菀莛一副刨根問底的樣子。
季晴暄用手絹擦了擦眼淚,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夏菀莛說完又自顧自的否定了自己,搖搖頭道:“不對,雷震子這麼愛你,人又這麼好,不可能會欺負你啊!你們倆吵架了?”
季晴暄依舊沒有吭聲。
夏菀莛見她這副打死不開口的樣子,心裡有些急了,剛要不耐煩,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故意冷着臉,擺了擺手,“罷了,既然你不說,那我去問他好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做了什麼好事惹你生氣了?”
“不要!小莛!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就是了!千萬別去打擾師兄,只是這……”季晴暄被夏菀莛的激將法弄得沒轍,只好招了,但環顧了一下四周,心裡有些不安。
夏菀莛微微一笑,撫了撫季晴暄的肩膀,循循善誘,“這夜深風大,容易着涼,不如回我房裡去談吧!”
季晴暄沉默的點了點頭。
夏菀莛房中。
夏菀莛斟了一杯熱茶遞給季晴暄暖身子,“來,這下可以說了吧?我覺得最近幾日你一直都心神不寧,是不是和雷震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季晴暄低着頭抿了一口,澀澀的茶香裹着一絲甘甜在口中漾開,直直的暖向了心裡,又通往四肢百骸,這才緩過了些神,但依舊有些不知如何開口,她思索片刻,“我……我其實很羨慕素素姑娘!”
“哦?”夏菀莛一臉好奇的緊盯着季晴暄,等待着她繼續往下說。
“雖然我之前不贊同她的作風,但後來才覺得她其實很勇敢,敢於爭取愛,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只要和心愛之人孕育愛的結晶就好,起碼能有一個屬於他們倆的孩子,我是多麼羨慕她啊!因爲我根本做不到!”說到最後一句時,季晴暄身子微微顫抖,她放下手中茶杯,趴在桌上嚎聲大哭起來。
夏菀莛聽到這話非常震驚,她第一次知道季晴暄還有這樣的秘密,不禁十分心疼她,她輕拍着她的後背,“你的意思是……你不能生孩子?”
季晴暄緩緩擡起頭,嗤笑了一聲,絕美的小臉蒼白如紙,眼底滿是自嘲和自責,“不僅如此,我連一個妻子最基本應盡的責任都不能做到!”
聞言,夏菀莛更是震驚,“這……”但此時的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了。
“我和師兄成親三年多來,一直都只是有名無實,是我對不起他!”季晴暄脫力的垂下了雙手,她想要讓自己振作,可渾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氣,連個拳頭都握不起來。
夏菀莛見她這樣心裡也不忍,腦子裡忽然閃過葛蕎曾經和她說過的話,季晴暄和雷震子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孩子。
那麼,如此一來一切都可以解釋通了。
“那……那你以前不知道嗎?你自己是大夫,不能自醫嗎?”
季晴暄逐漸恢復了平靜,悲傷愧疚好像隨着眼淚的流乾也一點點抽離了她的身體,更或者是她已經麻木了。
她抿着脣,眉頭緊攏在一起,陷入了回憶當中,“我從小和正常女孩沒什麼不同,也會來月事,所以我根本不在意,以爲我也可以和正常女孩一樣結婚生子,直到我和師兄成親那天,那天的洞房花燭夜,當我做好一切準備要把自己完完整整交付給他的時候,竟發現自己……後來嘗試了很多次也不行!”(季晴暄的這種情況正是現代醫學上所說的“假石女”。)
夏菀莛見季晴暄如此痛苦,幾近崩潰,她連忙撫了撫她的後背,安慰着,“那你有找過你師父請教治療的辦法嗎?”
“婚後不久,我有偷偷離開過古溪村,去找我師父求助,可是我師父也沒有辦法,她說這是我與生俱來的,又或者和我的前世有關,無法化解!”季晴暄絕望的搖了搖頭,眸底一片死寂。
“那……雷震子有何反應?”
“師兄他從來沒有抱怨過,也沒有怪過我,這麼多年來,對我依然如往昔一樣好,絲毫沒有因這件事而對我的愛減少半分,可就是這樣我才更愧對他,是我沒有能讓他過上正常的夫妻生活,更沒有給他一子半女。每次回到王宮裡,母后問起子嗣之事,他都替我擔着,看着他那些兄長還有好兄弟們一個個都當上了父親,師兄多羨慕啊,他是那麼的喜歡孩子……可我……”季晴暄心如刀割,她滿心的愧疚卻無法填補她內心那個破裂的大洞。
洞裡吹來呼嘯刺耳的狂風,它在叫囂着,想要撕裂一切,毀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