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林村外的一處樹林中,一個自稱爲松鼠精“鬆鬆”的美麗女子毅然決絕的擋在了半生不死的黃鼬面前,那眼神幽怨而淒涼,樣子竟是那麼柔弱無辜,讓人不忍心對她痛下殺手。
雷震子收斂了鋒芒,語氣變得平和,“你就是那隻附身到孟小姐身上的松鼠精?所以黃鼬和你是一夥的?是你指使黃鼬去殺人的?”
鬆鬆猛的擡起頭,滿臉委屈,“不錯,是黃鼬救了我,當時我已經奄奄一息,離死不遠了,是黃鼬耗費了自己不少法力來救我,方保了我的真身,但因爲我實在受傷太重,又失去了法力,要想活過來,必須潛心修煉,所以這幾年來我一直都躲藏在山洞裡修煉!”
雷震子蹙着眉頭,冷聲問道:“你這麼說不過是爲了給自己脫罪找藉口吧?”
鬆鬆擡眼直直的望向雷震子,嘴角扯着一抹嘲諷的笑,“我不需要找任何藉口,這些年黃鼬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他殺人也是因爲我,所以真正的罪人是我,我不會逃避任何責任,你們要抓就抓我吧,只求你們放了黃鼬!”說完,便一個接着一個的磕着頭。
季晴暄有些不忍,暗暗的扯了扯雷震子的衣袖,小聲耳語,“師兄,我看這位鬆鬆姑娘不像壞人,說不定那些兇案的確不是她乾的!”
雷震子衝她點了點頭,又轉身,故意拔高聲音,質問道:“那先前你在甘林村所殺的人呢?你又作何解釋?我看你根本就是妖性難改吧?”
此話一出,鬆鬆有些急了,聲音都尖銳了起來,“是誰和你說我殺過人的?我敢對天發誓,我從來沒有殺害過任何一個無辜的人!雖然我是妖,但我也是有良心的!是……是黎昕和你們說的吧?”
“黎昕”兩個字被鬆鬆咬着牙問了出來。
雷震子點了點頭,未多言。
“呵……呵!”鬆鬆仰天嗤笑着,眸底盡是失望和落寂,她啞着嗓子,吃力且憤怒,“那他……有沒有和你們說我們是怎麼相遇的?我又是爲什麼附身到孟琳瑤的身上而嫁給他的?”
見雷震子、季晴暄和哪吒三人皆是茫然懵懂的神情,她便全都明白了。
明白了,但心也徹底死了。
“看來他果然沒告訴你們,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們吧,好讓你們看清這個村長的真面目!”
一段悠久的且不被提起的往事,通常摻雜着複雜且苦澀的感情。
鬆鬆幾百年來一直在甘林村的樹林裡修煉,未成人形的她有一次在樹林裡覓食,卻不小心誤中了獵人設下的機關陷阱,小腿被軋傷了。這時黎昕經過,興許是見她可愛小巧,想也沒想就把它救下,還把它帶了回家用心地照顧,直到它的傷勢痊癒後才送它離開。
鬆鬆知道黎昕一窮二白,連自己都吃不飽飯,更別說養小動物了,所以她更加感激黎昕的救命之恩。加上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初出茅廬的鬆鬆不禁對他產生情愫,她不捨得離開,想一直陪伴他左右,可她清楚他家的情況,不想拖累他,只好離開,但偶爾會忍不住回來悄悄的偷看他,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心滿意足。
鬆鬆知道黎昕經常到村長家幹活,有時候她在家中找不到他,便去村長家尋。村長的女兒孟琳瑤生得美麗,她十分羨慕,更嫉妒她可以和黎昕朝夕相對。可是孟琳瑤脾氣不好,愛發小姐脾氣,常拿黎昕撒氣,鬆鬆碰到好幾次,便有些怒了,想去教訓一下孟琳瑤。
誰知她還沒出手,孟琳瑤就忽然病倒了,她這一病可不輕,據說是從孃胎裡帶來的病症,小時候沒發現,長大了也已經沒得治了。
鬆鬆雖然不喜歡她,但美人香消玉殞,難免讓人覺得可惜。
不知不覺到了深夜,鬆鬆一直在暗地躲着,直到孟琳瑤斷了最後一口氣。因爲孟琳瑤生前對下人丫鬟向來隨意打罵,此時自然是沒有人願意守在她身邊的,都偷懶跑去睡覺了。
鬆鬆不禁唏噓一番,看着孟琳瑤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忽然心生一計。
她竟施法附身到了孟琳瑤身上,就像借屍還魂那樣,從此她就變成了孟琳瑤,所以這就是爲何大病初癒後的孟琳瑤性格會大轉變的原因,其實真正的孟琳瑤已經死去。
待到她醒來就跟村長撒了個謊,說自己夢見神仙所以重新活了過來,更是編造了添壽一事。這樣一來,她既可以如願以償嫁給黎昕,又可以讓他擺脫窮苦的生活,也算是報答他對自己的救命之恩了。
一切也正像她預料的那樣順利,她和黎昕成了親,也過了一年多的恩愛生活,她本以爲他們二人可以這樣和和美美順順利利的走下去,可是意外竟發生了。
孟村長的壽宴上,鬆鬆一時高興多喝了幾口酒,晚上回房竟不小心現出了原形,這一幕恰巧被剛進屋的黎昕瞧見,嚇得他目瞪口呆,沒想到與他同牀共枕的妻子居然是妖怪,他手腳發軟癱倒在地,直接暈厥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鬆鬆恢復了人形,卻看到癱倒在地的黎昕,臉色發白,手腳顫抖個不停,鬆鬆想要去扶起他,卻被他躲開。他看向她的目光,幾乎讓鬆鬆瞬間意識到自己露了餡。
事已至此,她只好開誠佈公的把事情的經過通通告訴了黎昕。她沒奢望黎昕能原諒她的隱瞞,可至少她不想讓他害怕自己,畢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報答黎昕當日的救命之恩,也是因爲愛他纔會想出這個計策,而且這一切都是爲了能和他在一起。
可人妖殊途,終究不是一路的。
黎昕答應鬆鬆不將此事外傳,表面裝得大度原諒了她,鬆鬆信以爲真,非常高興,也因此放鬆了警惕。
殊不知,致命的危險卻是她一直放在心尖上疼的人給她帶來的。
幾天後,黎昕背地裡去城裡請來捉妖法師。
他先神不知鬼不覺的哄騙鬆鬆喝下有靈符的茶水,鬆鬆破了法,自然如被折翼一般,任人拿捏。
法師輕而易舉的活捉了鬆鬆,將她捆綁帶到村口示衆。
黎昕更是敲鑼打鼓的召來了全村人,說自己的妻子孟琳瑤被這隻松鼠精所害,眼前之人根本不是孟琳瑤,而是松鼠精,她目的就是混進村子裡來殺人,吃人肉吸人血,從而來增強法力。
村民最怕的就是這些牛鬼神蛇,一聽是吃人的妖精,個個都十分氣憤,紛紛將手中的青菜、雞蛋、石頭砸向鬆鬆,嘴裡還振振有詞,“殺了她,殺了這個害人的妖精!”
與此同時,法師則開壇作法,先用黑狗血潑向鬆鬆,然後嘴裡念着咒語,手裡拿着“斬妖劍”不停的揮向她。
黑狗血刺鼻的腥氣令鬆鬆作嘔,她強忍着胃裡的翻山倒海,目光直直的看向那張昔日裡與她耳鬢廝磨的臉。突然,她心口一痛,天旋地轉,頭暈眼花,渾身劇癢,在地上直打滾,她雙手抱着頭,絕望和痛恨看向黎昕,撕心裂肺的吼着:“黎昕!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黎昕恍若未聞,他連一眼都不想多看她,恨不得她立馬消失,彷彿這樣就能抹去他和她不堪的往昔。
黎昕不停的催促法師作法。
最後,鬆鬆仰天大叫一聲後,化成了原形,就在這關鍵時刻,忽然冒出了一股極臭無比的濃煙,混淆了衆人的視線,濃煙散去,鬆鬆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