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燦爛,從山頂看去時候,銀河蜿蜒盤曲,月如鉤。
入夜之後,天氣逐漸變涼,宇文墨川將披風蓋到蘇鳳藻身上。
吃過烤魚,又喝了許多酒,他們兩個人都有些微醺。
宇文墨川身上的傷還沒好,喝了酒之後傷口癢了起來。
蘇鳳藻一邊說着活該,一邊心疼地替他擦藥。
山頂上的夜色很美,從他們的角度往下看去,能看到機關城和無法城。
機關城一片燈光燦爛,而無法城卻黑洞洞的。
兩者之間的八卦圖像是互換了一般。
白天時候,機關城是黑,無法城是白。
晚上的時候,機關城燈火通明是爲白,無法城漆黑一片是爲黑。
這種神奇的變化也算是一道獨特的風景了。
蘇鳳藻和宇文墨川依偎在一起,夜風陣陣,因喝酒而燥熱的身體逐漸涼了下來。
“從山上看星星,彷彿觸手可及一般。”蘇鳳藻伸出手,做了一個摘星的動作,“喂,小黑,去幫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
“都說了,不要叫我那個名字!”宇文墨川咬牙切齒地捏住蘇鳳藻的下巴,狠狠地吻下去。
一陣濃長的吻之後,宇文墨川意猶未盡。
蘇鳳藻滿臉通紅,依偎在宇文墨川的胸膛上。
精緻的喉結上方是近乎完美的下巴,下巴上那張紅脣輕抿着。
“爲什麼老爺子會叫你小黑?”
“不記得了。”宇文墨川嘴角抽了抽。
“纔不信。”蘇鳳藻坐起來,盯着他的眼睛,“你撒謊的時候眼睛不敢看我。”
“我在這裡修行的時候,鹿奈曾經抱回來一隻小狗。那小狗是黑色的,名字叫小黑。”宇文墨川將頭撇到一邊。
“鹿奈說那隻小狗和小時候的我幾乎一模一樣,那隻小狗死後,鹿奈整整叫了我半年小黑。所以……”
“挺不錯的名字。”蘇鳳藻輕笑着,摟着他的肩膀,“酒勁上來了,我困了。”
“恩。”他用披風緊緊地裹住蘇鳳藻,“我和鹿奈的小房間應該還留着。”
“可是我想在這裡。”蘇鳳藻在宇文墨川懷裡蹭了蹭,雙手摟住他的脖子,“這裡好安靜,完全聽不到廝殺,也感覺不到戰爭。”
“在這裡,沒有恐懼,也沒有急躁,更沒有病患和傷痛。”蘇鳳藻伸出手,用手遮住天。
“彷彿只要我一伸手就能碰到天際,能將天下攬入手中。”
“小鳳對天下感興趣嗎?”宇文墨川眉毛挑了挑。
“我只對你和銀子感興趣。”蘇鳳藻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偷得浮生半日閒。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遠離戰爭。”
“如果我們每天都能過像現在這樣平靜的日子該多好?”
“會的。”宇文墨川輕輕地摸了摸蘇鳳藻的頭。
“呀,有流星誒。”蘇鳳藻突然來了精神,她指着從山頭滑過的流星,雙目緊閉,雙手合十,嘴裡輕輕地念叨着什麼。
宇文墨川好笑地看着她的動作。
“你在做什麼?”
“許願啊。”蘇鳳藻躺回宇文墨川的懷裡,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味,莫名地心安。
“在我們那裡很流行。流星劃過的時候許願,願望一定會實現的。”她笑着,頭在他脖子上直蹭。
“那你許的什麼願?”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我困了。”蘇鳳藻打了個哈
欠,心滿意足地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睡着了。
宇文墨川抱着她輕輕地站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到屋子裡,屋子裡點了昏暗的煤油燈。
牀上已經鋪好了乾淨的褥子和被子。
他小心翼翼地將蘇鳳藻放下,替她蓋好被子,吹滅煤油燈,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已經是三更時分,天淡銀河垂地,月華如練,繁星閃閃,明日應該是個晴朗的日子。
宇文墨川走出茅屋,踏上彎彎曲曲的迴廊,小亭子裡面坐了一個人。
“你果然在這裡。”是極慵懶的聲音,“我四處找不見你,也找不到那個女人,便想,你可能記起了這個地方。”
他打了個哈欠,“這個時候,也正是臭老頭回來的時候。那個臭老頭可是饞鬼……”
“你們來我這裡騙吃騙喝也便罷了,還如此埋汰老頭子我。”逍遙子的聲音傳來,他一身白衣,一頭白髮,斜躺在亭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喝着酒。
“臭老頭,雖然你老不死,從這摔下來的話可不是鬧着玩的。”鹿奈懶懶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土。
“臭老頭果然會享受,若是可以的話,我也想每天躺在這裡看雲看星星。”他伸了伸懶腰。
“前方戰況如何了?”宇文墨川斜倚在柱子上。
“傷亡慘重。”鹿奈懶懶地迴應,“不管是敵方還是我方。”
“我們攻破了八卦陣之後,雙方發生激烈衝突,兩方人馬都像是吃了什麼藥一般激烈交戰,根本無法制止。”
“雖然是五國將士,不過有各自將領在,他們也不至散亂。”宇文墨川蹙着眉。
他看着鹿奈毫無精神的死魚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這場戰爭非常奇怪。”
“嗯?”鹿奈搶過逍遙子的酒,“如何個奇怪法?”
宇文墨川搖搖頭,目光中閃過不確定。
“可能只是我的錯覺吧。”他緊了緊袖口,深夜的山峰微涼。
時維九月,入夜之後一片清寥,萬籟俱寂,隱約從遠方傳來幾聲犬吠,隨後便息聲了。
此時已是午夜。
璀璨的星空逐漸暗淡了起來,有霧乍起。
薄霧在藍色的湖面上氤氳着,透過深藍色的霧氣已經看不清山上的景色。
燈火通明的機關城和無法城也變得朦朧起來。
“鹿奈,你說,這場戰爭的目的是什麼?”宇文墨川倚在欄杆旁邊,雙臂相抱,目光望向遠方。
他輕咬着嘴脣,透過薄霧看向夜空的時候,月朦朧。
“從這場戰爭一開始,我就覺得很奇怪。我們拼死戰鬥的目的是什麼?”他的聲音如秋日寒潭般冰涼。
“上一次五國大戰的時候,目的很明確,不過是在亂世中苟活下去不得已而爲之。”
“但是現在,明明五國之間如此和平,雖然算不上繁榮,卻比亂世好了許多。破曉背後之人挑起這場戰爭到底是爲什麼?”宇文墨川盯着鹿奈的眼睛,“我想,如果是你的話,你應該早就感覺到了。”
鹿奈依然大口大口喝着酒,他只是懶懶地躺着,像是根本沒聽到他的話一般。
七彩湖中央的小亭子上傳來逍遙子打呼嚕的聲音,也有陣陣蟲鳴。
夜寂靜,寒聲碎。
酒罈中的酒被飲盡之後,鹿奈順手將酒罈扔到一邊。
“戰爭什麼的,實在是太麻煩了。”他踉蹌站起來,與宇文墨川擦肩而過時,突然很用力地拍向他
的肩膀。
“不管有沒有目的,我的目的只有一個。”
他對着宇文墨川,腳步蹣跚地離開,一身酒味。
“如果你想撤離的話,只需要對我下命令即可。等臭老頭醒了之後告訴他,他的酒我全要了。”鹿奈揮着手,高高的身軀搖搖晃晃,步伐凌亂。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霧越來越濃,陰霾緊湊,一片朦朧。
山下的燈光越來越模糊。
水霧濃處只見漆黑的輪廓,從山頂遠眺機關城和無法城,彷彿都隱匿在煙波濃密處,與雲天相接,一片蒼茫。
“嗯……阿嚏。”逍遙子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人一下子清醒過來。
“冷,冷……”他縮了縮肩膀,迷迷糊糊地拿過酒罈,晃了晃,“咦?我的酒呢?”
“小黑,幫我去拿酒。”他的聲音含糊不清。
宇文墨川一臉黑線,將酒罈子扔到湖裡,“我說過了,不要叫我那個名字!”
“臭老頭,宿醉會猝死的。”他說着,拉着逍遙子的鬍子,就那麼硬生生地將他拖到屋子裡。
逍遙子一邊大呼疼,一邊打着呼嚕,花白的頭髮在山風中飄飛着。
一老一少,一個仙風道骨,一個美如謫仙。
“明日,大概是個好天氣吧。”宇文墨川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當東方升起第一縷陽光時候,紫色的彩霞匿在煙波水雲裡。
這一覺,蘇鳳藻睡得異常舒服。
逍遙子釀的酒很美味,喝的時候只覺得渾身舒暢,睡醒之後又像新生一般。
昨日發生的一切像是在夢中。
從來沒想到,宇文墨川這種木頭一般的人會做出那麼浪漫的事情來。
更沒有想到,她這輩子經歷過的求婚竟如此不同尋常。
韓小云曾經對她說過,不管以後找什麼樣的男朋友,一定要讓他給你一個難忘的求婚。
結婚之後可能會面臨柴米油鹽,但求婚卻不一樣。
因爲求婚是女人這輩子遇到的最大的浪漫和驚喜。
“醒了的話就出來吃飯了。”宇文墨川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蘇鳳藻眼睛一亮,可從來都不知道宇文墨川原來還會做飯啊。
她隨便梳洗了一下,來到小客廳裡,桌子上擺好了粥和菜。
“臭老頭這裡什麼都沒有,將就一下吧。”宇文墨川扎着圍裙,頭髮全部束起來,渾身的氣質都變了。
“雖然我這裡什麼都沒有,可還是很好吃啊。”逍遙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菜,“隔了這麼久,小黑的手藝還是這麼棒。”
“臭老頭,都說了不要再叫我那個名字。”宇文墨川咬牙切齒地拽着他的鬍子。
蘇鳳藻滿心驚喜地坐下,喝了一口粥,是很普通的大米粥,只不過他在大米粥裡放了一些野山芹的葉子,非常清香。
菜也是一般的野菜,但兩樣或者三樣野菜混在一起煮的時候,味道竟然出奇地棒。
“我可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會做飯。”
“徒弟媳婦,這可都是我的功勞。”逍遙子鬍子一翹一翹的,對着自己豎起大拇指,“當年小黑在這裡修行的時候,不會做飯可是要受罰了。吶,說起來鹿奈那小時候其實更有天賦一些……”
他說着打了個飽嗝,“昨天我做夢的時候好像夢到那臭小子來偷酒,我還在酒了加了點東西,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