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鳳三年(619年),四月二十六,正午時分。
本來,對於今次的入城,軍中效力的世家大儒們提供的建議是黃娜應該乘坐車駕入城,也即是所謂的天子出行當御輅(輅也即輅車)。
因爲這洛陽畢竟是隋朝京都,如今京都易手也就寓意着前隋的國祚已經結束,而屬於天鳳華國的國運將由此開始,所以黃娜作爲大元帥和天鳳軍的實際掌控者,也必將是未來的女皇帝即天子,所以是有這個資格乘坐輅車的。
甚至,投效的鄭家人(滎陽鄭氏)早早就備好了一輛革輅(帝王規格的輅車),只是沒有被黃娜給採納。
因爲本就準備了裝逼用的大招,想着再來弄這些小花頭沒有意義,所以黃娜選擇的入城方式,只是簡單的一身戎裝策馬而行,軍中將領以及如房玄齡等文臣謀士,則皆策騎相伴身後。
初時衆人想不明白爲何如此安排,直到真正跟隨黃娜步入洛陽之後,也纔回過味來。
便見得此時,從定鼎門沿着御道向北行進,道路兩旁所見只有高聳的土黃色坊牆和稀少的觀望百姓,也就是不管你是騎馬還是坐車,就這種情形之下你不管擺怎樣的譜,也不會有什麼人捧場的,何必多此一舉?
對於洛陽城的規劃,黃娜當然不會覺得楊廣這是好大喜功和胡亂設計,應該說實際上他的設計和安排非常的超前。
首先,洛陽整座城池形制方正,然後佈局規矩,以坊市分割土地,道路形成網格化的分佈,並且路基極其寬闊,如御道最寬處爲百步(約147米)、主街七十二步(約105米)、輔街三十六步(約53米),這麼寬的道路光是供人走車行肯定有點過分了,但你不能說人家的超前設計沒有道理,想想看後世的首都交通狀況,你得承認這樣的設計很有必要。
此外城內分佈有民居103坊(實爲109,其中6坊爲功能區),坊的平面呈正方形,邊長約在500至580米不等,每坊的四周都築有圍牆,牆的正中闢有門,坊的正中設有十字街。
城內還設立三市,三市是當時著名的貿易市場,以南市最爲繁華,市內縱橫街道各有3條,四面各闢有3門,交通十分的便利。
整個城池的設計,除了“威武大氣”、“理念超前”、“奢比萬國”這些用詞之外,也沒什麼好詞可用了。
不過,真正行走在其中,感官卻是不怎麼好,就拿現在的黃娜來說,她騎馬走在一百多米寬的道路中央,左看是一道垣長的坊牆,右看也是一道垣長的坊牆,只在牆邊稀稀落落站着一些服色皁黃單一,神情猥瑣驚懼的百姓。
尤其讓黃娜鬱悶的是,如此寬的道路不但沒有硬化不說,除了城門處有青石鋪地之外,其餘都是夯土路面,也不劃分什麼人行道和車行道,更不會在路邊種樹,雖然眼下看起來道路還算平整乾淨,只是沙土含量明顯過多,隨便踩踩肯定會揚塵。
閒話也不多說,也就說黃娜領軍入城之後,便直走天街北向皇城。
而從定鼎門開始,先要經過寧人坊(左)、明教坊(右)、再經寬政坊(左)、宜人坊(右),過橋沿着通濟渠再經淳風(左)、淳化(右)、宜風(左)、安業(右)、觀德(左)、修文(右)、積善(左)、尚善(右)諸坊,才能抵達。
這進門處的寧人、明教因爲還沒開發,直接是荒野就不說,一路行去直至安業、觀德坊前,也才瞧見坊牆邊上的民衆人數稍多一些,服色也慢慢有了紅綠之色,坊中也終於能偶見高聳的樓閣。
見路行了至少五里,可才至半途,黃娜便也下令停步整隊稍事休息。
此時,就瞧見房玄齡等一衆文臣,悄悄挪了幾步上前,神色顯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黃娜倒也機靈,便展顏笑道:“房參軍,閒來無事,予方纔見此城方正有感,想出了一個字謎。”
房玄齡當即叉手笑道:“願聞其詳!”
黃娜便自笑道:“四四方方一座城,城裡住着十萬人。其中八萬去打仗,留下兩萬守圍城。”
房玄齡聽來連眉頭都沒皺,便自笑着答道:“玄齡不知!”
黃娜的這個字謎倒也不難,答案就是一個“界”字,待她正欲使馬鞭在地上把這個字寫出來時,卻是突然想起此時常用的繁體“界”字,是有金字旁的“鎅”,而直到後世人們才把無旁的“界”定義爲“界限”、“邊界”,把有旁的“鎅”定義爲同剪、裁、鋸、割、切等詞的用法。
想了想,黃娜還是把“界”在地上寫了出來,一衆文臣見了之後,都是抿嘴不語。
房玄齡倒是苦笑一聲,點頭道:“玄齡受教了!不過玄齡也有一說,元帥可願聽否?”
黃娜忙也答道:“請參軍教我!”
房玄齡便回身,先指着衆人的目的地端門道:“昔日洛陽始建,前隋楊帝著詩曰:端拱朝萬國,守文繼百王。是以,皇城正門稱端。”
隨後又指入城走的定鼎門道:“大業二年(606年),洛陽建成,三月十六,楊帝自江都出發,於四月二十六到達洛陽龍門,率百官從伊闕開始陳列法駕,備千乘萬騎,亦從此門開進東京。而此門原稱建國門,楊帝入京後稱國已迭朝,還稱建國不妥,這才改爲定鼎。”
黃娜聽來面色不改,因爲這事她早就知道了,所以也才特意選定今日入城,因爲若無意外今年本應該是大業十五年,選定這日入城可謂是“歷史的巧合”,或許能讓後世的歷史課上多出一道選擇題來。
當然了,黃娜明白房玄齡肯定不會沒事閒得蛋疼來找她擺什麼龍門陣,用這等事例做引子,只怕所圖甚大,於是便也開誠佈公道:“參軍有話,不妨直言!”
房玄齡聞言,左右看了一眼,見身旁的王嶽、田奉、司徒允、顏候等人都是暗暗點頭,便也道:“微臣以爲,今日之後,定鼎門可復舊名矣!”
一聽這房玄齡從自稱玄齡突然跳躍到了微臣,又說定鼎門可以恢復舊名,黃娜怎還不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頓時笑道:“參軍這是要催着予趕快建國,然否?”
一瞧衆人都是滿臉贊同之色,黃娜倒也知道此時言語無用,想來這幫文臣肯定準備好了要搞勸進,當即笑道:“予有詩一闋,願與衆卿共論之:赤地烽煙起,千里淚無聲。豺狼遍地走,紛爭何時休。時來披甲冑,揮麈坐談兵。斬盡世間賊,霜雪滿刀鋒。逐鹿非我意,但願海天同。中華耀世立,萬國朝天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