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的寓意,是長出腦海的情思。
話說公子小姐二人攜劍出山思報家仇。然宰相府中戒備森嚴,且城中四處高懸二人通緝令,直闖或許報仇不得反被殺身。
於是小姐謀曰,虎穴謀皮不若引蛇出洞。宰相賊人貪心無常,在城郊廣置田產,併兼有蠶房酒窖瓷窯。我等可去毀殺之,引賊前來,可殺。公子思曰,善,乃從。
二人潛至宰相田產,第一月每夜破門,搜其私藏金玉名器,盜之。宰相聞盜,怒,按屬下帶人查殺飛賊。
第二月,日殺其屬軍一人,盡偷其貨幣衣服,仍惑之以盜。宰相大怒奏請巡撫親查。
第三月,七日無作,巡撫以爲飛賊聞名膽喪而逃,遂輕防衛。夜間殺之,掠其資財,以其血寫賊字於地,以激宰相。宰相果大怒,親帶人捉賊,言曰捉之男必剮,女必奸。
隔日逢雙殺人。不止。夜嘯屋頂,宰相累不得眠。十七日,逢單,衆皆疲累,按常以爲單日無禍,守衛遂怠。入宰相內室,以服素橫其頸項曰:賊相,可還識我?勿呼,不然身首立分。
宰相驚駭,大叫,汝何方賊孽,吾乃當朝相宰。聞其呼之賊孽,公子怒,殺之。
出城郊入鄰山,漸覺身輕。行至斷崖血瀑處,廟已不見,瀑水亦清澈如匹。其妹負劍立於瀑池,輕嘆曰,家仇已報,吾可去也。遂身消衣散,空留青絲纏劍,遺落池邊。
公子大驚,抱劍痛哭,然哭不得淚。臨水自照,面容早已腐爲骷髏,遂是身體漸輕。解青絲,劍光閃爍,仍化爲一尺白布,然其上黑色八字曰:亡靈服素,怨消乃渡。
看此八字,公子身愈輕,乃思前時家將護送其兄妹小門出逃,遇入府追兵,家將拼死斷後,將二人推出府門,而二人在門外被伏軍亂箭所困,其妹以身擋之,乃救,然妹傷重而亡。途中左臂中箭,妹曾割下發絲爲其裹傷。傷重失血過多已然虛弱,然被仇恨所驅,十日入林不飲不食,尋至秘寺,早已身死。髮絲爲執念,和尚因之爲咒,令其身與妹魂同歸,前去報仇消怨,結束輪迴。
好慘烈的故事……女孩呆呆看着一臉投入的少年,雙手不知何時握成小拳頭放在胸前。夏天,看不出來你編故事的能力挺強的,不錯的故事。
是嘛,少年愣了愣望向遠方,暮色四合,淡淡笑了笑。髮絲爲執念?心中也不覺有些疑惑它的含義,卻又總覺得這句話是對的。
我說你們兩個娃兒還不回家哇,胎補好了,氣也加完了,趕緊給錢回家,天都黑了。修車的老張頭在髒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漬,也開始整理東西準備收攤了。
張、張師傅,多少錢?少年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3塊。放鞋盒裡。老張頭頭也沒擡,少年放錢也未看。
我的呢?加氣五毛吧?
嗯,五毛。
叮噹,少女扔了一個金色的五角銅幣,推起車對少年笑笑,先走了,夏天,有空來找你玩。再見~
暗淡的光線中,少年看見她笑,對自己揮手。黑色的眉眸並沒有被夜色掩蓋,反而映襯得更加光潔有神,如同美麗的黑水晶,折射着神秘迷人的光澤。
再見。少年笨拙地擺擺手,看着少女騎着單車,緩緩消失在街道轉角。
……
回到家,天已經完全黑了。少年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卻被突然竄出來的一個黑影嚇了一大跳。
夏天!
芮芮?你幹嘛。少年仰面吐了一口氣,釋放掉被嚇出來的恐懼。
嚇你啊,哈哈,就知道你是膽小鬼。小姑娘抓着少年的衣角,仰着頭看他。天色已暗,少年並不能看清她的臉,但確實感覺到她的嘲笑。
不知怎得,他總覺得小女孩的靈魂深處有種不能言明的能量,使她如此與衆不同又膽大妄爲。也許真是她開玩笑說的,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吧。
別鬧,進來吧。少年打開房門,開了燈。小女孩短髮凌亂地掛在頭上,如同睡覺的蛇。
夏天,我媽還沒回來。小女孩依着門框,並沒有進屋。
加班吧。少年不以爲意地回道,把身上的書包卸在客廳的長椅上。
昨晚就沒回來。小女孩很快地接上。少年聽出語氣中的異樣,卻不確定該不該攤開說明,還是就這樣糊弄過去。
晚上我跟你一起吃飯一起睡,好吧。小女孩環視了下燈光通明的客廳,又回頭望了望漆黑的外面,一個人呆在屋裡我怕。
少年一直看着小女孩,倒沒想其他的,只是一進來開始看着小女孩的神態和一舉一動,突然涌上心頭的一句話是,這傢伙真是有演戲的天分,太有電影的畫面感了,說話也很是有點像背臺詞。
可以啊。想吃什麼?
雞蛋炒飯。
……
我困了,要睡了。吃完飯的小女孩在牀上跳着玩了一會,坐着打了個哈欠。
少年坐在書桌前寫日記。那就睡吧,把外套脫了睡裡面點。
你幫我嘛,太緊了我脫不下來。可能因爲是秋裝稍微穿厚了點,小女孩一隻袖子拉了一半就拉不動了。
少年無奈地放下筆,走過去幫她脫了外套,蓋上被子,然後繼續回到書桌前,完成他每天的故事。頭髮,是執念。少年的筆尖在紙上停了半刻,不知如何下筆……
關燈。睡覺。黑色靜靜蔓延世界。
夏天。夏天。半夜,恍惚聽見一個聲音一直在耳邊環繞,然後是一陣扭裂的疼痛從右耳傳來。
半夜你不睡覺幹嘛。少年聲音模糊不悅地嘟噥,因爲疼痛的一絲意識很快又要沉沒在香甜的酣睡中。
夏天!嗯啊,親~
突然感覺臉頰傳來一絲潮溼的溫熱,少年猛地驚醒。看着伏在身側的小女孩目光清亮,心虛道,你幹嘛。
我要上廁所。叫你半天都不理我。小女孩輕輕靠近少年,少年頓時感到空氣中溫度的變化,臉頰一熱。
我開燈。
衛生間前,少年穿着一件體恤,顫巍巍地站在門前。
衛生間傳來一陣水聲。夏天,你還在嗎?
嗯。少年凍得不行。
夏天?
嗯,在。你趕快點,冷死了。
嘿嘿,都讓你憋的。
回到牀上,少年無心睡眠,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嚇得。關於之前被小女孩親了一下,自己那麼大的反應,令他自己也很驚恐。一來發現自己對異性這樣敏感,不過是個五歲的小孩子而已,二來他害怕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覺中心理不正常了。
這兩種想法攪擾着他,難以安心。感覺着身後小獸似的呼吸,趕緊把身體往外挪了挪。
沒事。看着窗口透進的燈光,少年暗自嘟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