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不由己

公瑾是一個很藏得住話、不輕易泄漏心事的人,所以縱使要離開,他也沒有對妻子交代太多,只說玫瑰紅有些地方要修繕,有些東西要採買,他親自到外頭辦上一趟。

這樣外出辦事過去也曾發生,不算希罕,小喬並沒有多說什麼,揮手笑着歡送丈夫而去。

乘坐在馬車上,摘下眼鏡,公瑾的表情慢慢產生改變,變得深沉而不帶情感。他固然希望能早一日回到烏魯木齊,別與妻子分離太久,但另一方面,他又曉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這一去可能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脫身回來。

在理智上,公瑾仍不願意打破自己平靜的生活,所以他希望能無聲無息地行動,如果發現事情太過失控,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那麼他不排除什麼事都不做,悄悄迴轉烏魯木齊。

自己並不是一個善良的和平主義者,兩軍之間的爭戰與殺戮,已不是自己這個局外人所應過問,而自己也不想多問。但胭凝想利用元氣地窟的秘密做什麼,這點卻牽連甚廣,一旦發生什麼災變,即使是千里之外的烏魯木齊也不能倖免,這點就讓公瑾不得不有所行動。

與胭凝見一次面,大概是免不了的,可是在那之前,公瑾希望先做一些調查,瞭解一下大概的事態,避免有什麼誤會發生。

越往東南方走,迎面而來的難民潮就越多。戰爭的可怕,並不只是在於那一刻的殺戮與血腥,人們在戰禍來臨之前,攜家帶眷地倉皇逃亡,無數人流離失所,他們眼神中的那抹淒涼與了無希望,讓公瑾看了有許多感慨,自己這幾年全心打造玫瑰紅的世外仙境,幾乎都把這些遺留在世上的悲苦景象給忘記了。

幸好這次小喬沒有跟着出來,這些畫面很不適合讓她看到,身心俱疲的她不能再當個革命者了,尤其在有個家了以後,自己更不會允許她再爲這些事勞心勞力。

公瑾雖然急着趕到中都,可是每天傍晚他都會在當地停下來,不是爲了休息,而是找機會聆聽各處客棧、旅宿中人們的談話。逃難的人們來自天南地北,談話時候也帶來各地的情報,聆聽那些戰事經過,再配合一些精準的發問,幾天下來,公瑾把所需要的資料查得差不多,大致得到了想知道的東西。

而越是深入瞭解,一個最糟糕的猜測漸漸被證實,儘管公瑾不願意見到事情這樣發展,但自己所蒐集到的所有情報,都朝那個方向指去。

軍隊規模萎縮了一半以上,又得不到白字世家的後勤援助,叛軍在艾爾鐵諾正規軍的優勢壓力之下,理應趨於劣勢,胭凝本身並非軍將之才,沒有逆轉回天的能耐,可是這兩年半來,叛軍在她統帥下進退如風,戰無不勝,在艾爾鐵諾的領土上,如入無人之境,這樣的輕易勝利,實在很不尋常。

公瑾對這一點感到懷疑,而資料搜查的結果,他發現胭凝每場戰役所用的時間都不長,完全是針對敵人弱點而發,閃電擊破敵人的戰術缺口,掠取到最大成果後便揚長而去,所以才能一再以弱擊強。如果沒有精確遼闊的情報網,是絕不可能做到這種事的,而叛軍本身並沒有能力組織這種情報網。

或許,胭凝是向青樓聯盟取得情報,與那邊充分合作,行動纔會這麼準確。

公瑾明明知道少了白字世家、麥第奇世家的保證與支持,青樓聯盟絕不會冒着開罪陸游的風險,支持胭凝所率領的叛軍,但公瑾仍希望相信友人,相信她是憑着本身的努力,獲取勝利。然而,胭凝有幾場漂亮的大勝仗,過程中不但憑着準確情報搶先一步,艾爾鐵諾軍的行動更是遲鈍得詭異,簡直像是主動衝出去當箭靶子,活活送死,這才讓胭凝以一敵十,反過來殲滅艾爾鐵諾軍,贏得完美勝利。

這種怪異的戰局……與公瑾過去所熟知的手法如出一轍,百分百就是白鹿洞在幕後操作的結果。

胭凝秘密與白鹿洞牽上線,雙方在這兩年來密切合作!

發現這個事實,讓公瑾心頭十分沉重,儘管自己和胭凝都是被師父所捨棄、驅逐,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好不容易纔甩開白鹿洞的掌控,重獲新生,他不理解一向期盼自由的胭凝,爲何會重新與白鹿洞的人握起手來?

話說回來,胭凝會知道四大地窟的秘密,肯定也是白鹿洞方面泄漏,甚至連胭凝預備利用四大地窟的打算,都可能是那邊所策劃的陰謀。但是,這陰謀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公瑾還記得以前在永恆冰窟裡,師父曾對自己提起九州大戰時候的舊事,當時魔族勢大,精研太古魔道的大師伯皇太極曾主動提議,引爆四大地窟,或許可以讓更多人類得到力量突破。

自己聽師父這麼說,也表示贊同,認爲如果能擇一引爆,師父或許就能突破兩千年來苦苦修練的瓶頸,在天位力量中更上一層樓。然而,兩千年來試過一切突破修練的師父,卻很堅定地否決這個提案,和九州大戰時三師叔卡達爾所深信的一樣,認爲元氣地窟牽涉太廣,更非人力所能應用,如果當真引爆,所得到的並非人類突破後的慘勝,而是人類、魔族同歸於盡的結局。

師父的堅決話語言猶在耳,可是怎麼會在這上頭又改了心意,回頭使用起元氣地窟來?難道當真是苦練無功,兩千年的怨忿累積,讓師父決定不顧一切了?

猜想不到師父的真正打算,公瑾着實感到苦惱,但他也不能爲了這一點就跑上白鹿洞。上次重回白鹿洞,師父的一劍險些讓自己送掉性命,自己如果莽莽撞撞又跑上去,會有什麼結果實在很難說。

況且,現在並不是討論事情原因的時候,去改變將要發生的事,纔是最重要的,所以公瑾加快行程,在短短几天之內便趕到中都城外,鬼夷叛軍與艾爾鐵諾軍交戰對峙的地方。

兩軍的戰鬥,互有勝負,雙方似乎各有所忌,不敢一次放手全面作戰,但在公瑾看來,這正是典型被白鹿洞影響的戰役,在戰場外的決定因素出現前,戰場上的主角們只能持續等待,至於白鹿洞到底在等什麼,那就不得而知,或許還是當年的老劇本,預備讓鬼夷叛軍進入中都大肆燒殺後,由某個揭竿而起的人類救世主來撥亂反正吧!

公瑾現在對這種改朝換代的救世主遊戲,感到極度厭惡,不過,那些正在山區拼命挖掘、工作的鬼夷士兵,想必是深信這些工事能夠幫助攻破中都城吧?

要阻止鬼夷叛軍的工事,一場戰鬥恐怕在所難免,公瑾一個人再強,也不可能單劍力敵十萬大軍,所以他抵達中都後不久,便與蔣忠取得聯絡,得知他們已有預備,打算在七月二十九號晚上,集中少數精銳,突襲叛軍總部。

如若成功,叛軍會騷亂起來,再配合艾爾鐵諾軍方的攻擊,可以解去這一次叛軍圍城之厄。

“那些人已經走火入魔,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正因爲我們曾伴着他們一路走來,所以有責任要阻止他們繼續危害這片土地。”

與蔣忠一起策劃此事的同志,九成都是原本鬼夷叛軍的異族成員,對於自己必須與昔日同袍干戈相向,每個人都感到無奈,臉上充滿痛心的神情,然而,這些人的責任感卻和小喬一樣強,所以決心盡一己之力,爲當初的那個破碎理想做收尾。

“其實,不管是什麼出身、來自哪裡,我們都在艾爾鐵諾這塊土地上住了那麼久,也都算得上是艾爾鐵諾人,我們想要守護這片土地,不想讓它被破壞,就算我是獸人,我也想爲了守護艾爾鐵諾而戰。”

一名在戰爭中受傷以致獨目的獸人,這樣對公瑾說道,那種認真卻落寞的眼神,讓公瑾久久難以忘懷,獸人……也可以成爲艾爾鐵諾人?

結果,公瑾問過了他們的計劃,卻沒有打算參與,他壓根就不相信任何團體行動。這裡是艾爾鐵諾,行事的地點是中都,當叛軍與艾爾鐵諾軍的行動都在白鹿洞操控下,這個第三勢力的團體行動能有多少保密性,公瑾一點都不指望。

但如果什麼都忌憚白鹿洞,事情就不用做了,所以公瑾雖不參與,卻暗中配合叛軍行動,在他們預備發動突襲的半個時辰前,悄悄潛入了叛軍駐紮在玉龍山上的陣地。

假如白鹿洞對這場奇襲一無所知,那是最好;如果白鹿洞已經守株待兔,埋下陷阱,那麼提早潛入準備的自己,就可以破壞白鹿洞的佈置,讓鬼夷叛軍在動手時反過來大吃一驚。

十萬大軍駐紮遍整座玉龍山,幾處陣地相鄰並不近,但公瑾上山之後卻有了異樣發現。之前他一直好奇,胭凝開掘玉龍山的元氣地窟,到底要如何使用,可是這次在山上一看,短短時日之間,玉龍山的蒼翠林蔭下,赫然埋藏着成千上萬的無數符印。

(這些……是什麼……)

公瑾愕然望向周遭,只見目光所及的範圍內,出現了無數個巴掌大的土坑,每個土坑之內都插着一隻金屬尖錐,金錐末端繫着一片紅布,紅布上寫着複雜的符文,放眼望去,滿山遍野間不知道插了多少符印。

之前公瑾就覺得胭凝不可能當真引爆地窟,這裡距離白鹿洞總部太近,如果真的引爆,別說中都會被夷爲平地,連白鹿洞總部都會被炸上天去,而看到整座玉龍山遍佈東方仙術的符印,公瑾更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單純引爆地窟,不需要這些複雜佈置。

“……這些符文的構造……似乎是能量轉移與吸納的工具,他們打算做什麼?”

元氣地窟中蘊含的沛然能量,不是說用就可以使用,公瑾過去也做過研究,發現裡頭的天地元氣極其不安定,要吸納這份能量,促長自己的武學修爲,那是自殺的行爲;以後不曉得會不會有哪個傻瓜作出類似壯舉,但公瑾不認爲白鹿洞中會出現這種“烈士偉人”。

可是,如果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本身已有天位力量的武者,是否能藉着吸納能量,來突破本身修爲呢?

公瑾不敢肯定,只能說這樣一來,可行性似乎增高很多,換言之,這次利用玉龍山地窟的計劃,多半是師父親自主導,更何況……

(法陣遍佈整座玉龍山,除非是天位武者,或是天位魔法師,否則根本不可能駕馭這麼龐大的術法……)

而整個白鹿洞中能夠晉級天位的,就只有一個人……

(真的是師父他……)

公瑾沒時間停留在個人的傷感中,身爲白鹿洞中首屈一指的仙道士,他不只能夠辨識符文結構,更能從這符文中看出一絲古怪。

異樣的黑褐色符文,似是已經幹掉的鮮血,經過確認,這一點得到了肯定。以血畫符,在東方仙術中未算罕見,可是公瑾感覺似乎不只如此,這些符文中還有些自己沒能看清的秘密。

(氣息有古怪,在鮮血裡頭還摻了些什麼,這味道嗅起來……唔,是腐屍灰。)

令人反胃的強烈不快感,讓公瑾皺起眉頭,慣見風浪的他雖不會像江湖新手那樣嘔吐出醜,但也着實感到不快。這次白鹿洞所採用的手段,無疑已經超出了他的接受界線,以腐屍燒灰、鮮血畫符,這樣的陰毒法咒,是過去師父所告誡的禁咒,能匯聚天地怨毒之氣,非白鹿洞的正道所爲。

滿山遍野的血符,數量肯定超過十數萬,假如每一道符鏢都用一具屍首,這個不知用途的法陣到底用了多少人命?

(如果做出這種事的也算正道……這個世界是不是瘋了?)

由於結界的巧妙遮掩,這個龐大法陣的氣息並未外泄,但當公瑾識破這法陣的真面目後,他彷彿感覺到一股沖天怨氣,在朗朗明月之下,冰冷無情地朝四面八方吞噬蔓延,遮天蔽日,將所經之處都化爲血海。

(沒帶小喬來是對的!)

深吸一口氣,公瑾強自鎮定心神,知道自己因爲這份震驚,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當下火速行動,要找出元氣地窟的入口,希望能夠進行破壞,因爲過去聽師父提過,每座元氣地窟都有閘門,只要操控住閘門,就可以打開或封閉元氣地窟。

※※※

動作不快是不行的,但當公瑾找到了那個經過掩藏的入口,驚訝於裡頭隱約透出的血腥氣味,要開始有所行動的時候,數裡外的山區突然冒出幾個火頭,迅速朝周圍蔓延出去,跟着就殺聲、爆炸聲大作,顯然奇襲已經提早開始。

“怎麼提早了……出了什麼意外變故嗎?”

公瑾心頭閃過一絲震動,但此刻要回頭過去援助也已經遲了,自己一人之力,在亂軍中做不了什麼,反而如果能夠破壞這裡,造成騷動,那才能大大提高蔣忠他們奇襲的成數。

只是,就在公瑾預備要潛入那個山窟入口時,他背後突然感到一陣寒意,濃烈血腥味從山窟裡頭迅速蔓延到自己身後,似是陰森腥風襲來,很快就會化作滿天血雨。

(不妙,什麼人?)

公瑾反應及時,在敵人的攻擊發出之前,第一時間做出防禦,連着劍鞘把劍擡移至背後。兩年半的隱居時間裡,他不曾荒廢過武技修練,武功甚至更較之前進步,這記擋架又快又穩,自信能夠擋下敵人的任何攻擊。

防禦完美,但卻沒有擋住敵人的攻擊,因爲那個“攻擊”只是一種感覺,一種由純殺氣、純壓迫感所組成的錯覺,如若實質,卻仍只是虛幻。公瑾察覺到這一點,不再動手進擊,無聲地撤劍回手,轉頭回望。

回過頭來接觸到的,是一雙孤寂、悽清的含愁眼眸!

這眼神似曾相識,當初在中都城外,自己與小喬一同離開的時候,就曾經看過一雙這樣的眼神,眼神中那種被遺棄的淡淡幽怨、說不盡的愁緒,讓公瑾在這兩年半里心緒難安,一直擔心着他朝重遇時,故人會有怎樣的變化。

如今他再看到這雙眼眸,眸子中的孤寂與冰涼哀愁不變,但眼眸的主人卻已有不同。

過去那一襲飄逸瀟灑的白袍,變成了符合戰場氣息的厚重戰甲,只不過那件硃紅色的尖刺鎧甲,散發着驚人的血腥味與怨氣,單單只是站在那裡,就彷彿牽引無數怨魂齊聲狂嘯,泣訴着它們的仇怨、不甘與悲憤。

戰甲的下襬連接着一襲紅袍,一雙穿着及膝戰靴的如玉長腿,蒼白無血色的肌膚,幽幽瑩發着一層雪膩光澤,出奇地惑人心魄,充滿妖異的媚惑。

但公瑾的視線卻沒有被那雙粉腿所吸引,而是順着吹拂起來的夜風,凝視向飄揚在風中的那些東西。

長髮如舊,但昔日令人印象深刻的烏黑亮麗,卻盡轉成一頭邪麗的血紅,在夜幕中飄飛閃動,似是一朵吸收鮮血而盛放的豔紅玫瑰,邪豔而悽美。

“你比兩年前更美了,胭凝。”

“是嗎?那要多謝你了,自從我知道你和小喬開了座花園,我就改了髮色……你這個溫泉旅館的小老闆,不好好顧店,跑來這裡做什麼?難道你以爲自己還是過去的白鹿洞大將軍?”

仍是和過去相同的調笑語氣,可是雙方一問一答,公瑾感覺不到往日的那份熟稔,只是從胭凝的眼神中,看到拒人於千里的陌生。

蔣忠那次前來,公瑾就已經有所聽聞,後來從難民口中探聽,公瑾更得知“赤發魔女”陶胭凝近幾年威名赫赫,所經之處盡是血流成河,殺戮盈野,凡人聞之無不色變,可是不曾親眼看見,公瑾始終不願相信昔日舊友已變成這樣的一個染血魔女。

“你身上……血腥味好重,來這裡之前,你在做什麼?”

公瑾不是一個愛說客套話的人,眼下時間緊張,更沒有餘裕慢慢兜圈子,所以他很直接地提出疑問。

“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回頭與白鹿洞合作?這不是你過去最希望擺脫的事嗎?如果讓你現在的同伴知道,你選擇背棄了他們,他們不會讓你有好收場的。”

沒有做無謂的否認,胭凝只是冷淡地回望着舊日友人,在一陣沉默後,冷笑道:“是啊,人爲什麼會背棄以前的同伴呢?這個道理我還真是想不明白呢!不過,應該會有些痛快吧!因爲我看那些背棄同伴的人好像都過得很快活,我自己試着做了以後,也發現感覺很不錯……”

聲音不大,胭凝說話的感覺非常虛緲,像是在對公瑾說話,又好像只是單純地感嘆,這讓公瑾再一次痛心地發現,雙方的距離已經遠得再非觸手可及。

……我們現在還能算是朋友嗎?

這個問題在公瑾心頭一閃即逝,他想做些解釋,但局面卻不給他機會,一羣人在胭凝的拍掌召喚下,從那個山窟洞口中迅速涌了出來,這裡是鬼夷人的營地,但跑出來的卻全是人類,而且從他們握劍佈陣的動作來看,根本全都是白鹿洞子弟,這種不尋常的狀況顯示,白鹿洞的人已經大量潛入玉龍山,今夜即將要有大動作。

(哼,蔣忠他們的行動,果然全落入旁人的計算中,這次真是被白鹿洞給甕中捉鱉了。)

公瑾心中思索,但手邊卻動了起來,與第一批攻擊上來的白鹿洞子弟戰在一起。

這些低輩弟子都有着不俗的劍技,至少已經到了一個不能輕易忽視的程度,看來宿老堂這兩年銳意發展,已經回補了當初頻頻內鬥所虛耗的實力,或許師父也在幕後出了不少力氣吧!

“殺了叛徒!討伐叛賊周公瑾!”

“就憑你們嗎?小學弟們,發夢還嫌早啊!全給我起牀吧!”

根本不把這些得意忘形的小學弟放在眼裡,公瑾反手拔出長劍,斜斜畫出兩道銀亮劍圈,把十四柄纏身刺來的長劍給盪開。

一交上手,彼此劍上勁道激盪,公瑾登時發現這些低輩子弟的陣勢有古怪,似乎是專門排設,用來對付白鹿洞同門高手的。這個事實令公瑾有少許驚訝,儘管白鹿洞在內鬥上實在很有一手,但他無法不懷疑,這個劍陣很可能是爲了自己而創設出來的。

斜斜擡頭,公瑾在劍影刀光間穿梭,與胭凝交換了一個眼神,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說你這個溫泉旅館的老闆實在不該回來。”

胭凝冷淡的嘆息,讓公瑾得以把整件事情連串在一起,肯定是當初蔣忠等人預備發動奇襲,白鹿洞就已經得到訊息,後來得知蔣忠前往烏魯木齊,今晚的戰役中就算定自己會出現,說不定連自己與小喬的下落,都是白鹿洞泄漏給蔣忠的。

“哈哈哈,周公瑾,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這次你活該死在這裡。是你自己跑出來送死,就算我們把你亂刀分屍了,西納恩老兒也不能爲你出頭,真是妙哉。”

在得意笑聲中現身的,是兩大宿老中的現在宿老。兩年前所受的嚴重劍傷,肉體方面似乎已經痊癒,但心靈方面卻顯然沒有,因爲現在宿老一現身,就怒斥公瑾背叛白鹿洞,被鬼夷妖女所迷惑,自甘墮落,欺師滅祖,活該受到處置。

“鬼夷妖女?我記得我妻子是個不折不扣的人類,妖女一詞從何說起?至於欺師滅祖,宿老還是請我師父親自出來,好好數落我這個不肖弟子吧!”

公瑾冷冷的答辯,現在宿老登時語塞,跟着就命令門下弟子加快劍陣變化,務必要把叛徒斬殺。

連聲號令,加快催動了劍陣的變化,十數柄長劍錯落輝映成雪亮銀虹,劍尖所指盡是公瑾周身要害,任他怎樣出劍傷敵,只要傷了一個,馬上又有新的人手遞補上來,補齊劍陣的完整。

現在宿老似乎也明白這劍陣對上白鹿洞高手,威力尚不足以克敵制勝,但錯綜劍勢此來彼去,弄得人眼花撩亂,足可削弱敵人實力,再由真正高手重擊狙殺。

正因爲如此,現在宿老沒有動手,只是在旁呼斥弟子們變化劍陣,補齊破綻,同時提醒公瑾,他的同伴正被迅速殲滅中,鬼夷人的主力部隊對這場奇襲早已有備,現在已經把公瑾的同伴重重包圍,聚而殲之。

“有沒有察覺那邊的殺喊聲音越來越小了?如果沒有意外,你那些同伴很快就會死光死絕,而老夫敢拍胸擔保,你馬上就會與他們在陰曹地府相見。”

現在宿老說得無比得意,公瑾甚至懶得回答他自以爲是的推測,告訴他那些人並不是自己的同伴。儘管公瑾有幾分擔憂蔣忠的安危,覺得這年輕人不該這麼死在此處,但如今自己也幫不上他們,只能祈求他們運氣不要太壞,可以掙扎求生了。

這些低輩弟子的聯手,威力並沒有很大,但確實對公瑾造成了阻礙,只不過,他在白鹿洞劍術上的成就,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高明,又有陸游親傳的優勢,當其他人以爲他仍被劍陣所困的時候,公瑾已經爲自己找到了出路。

劍刃虹光畫過,所有持劍進攻的白鹿洞子弟都感到手上劇痛,攻出去的力量撞在一層柔韌劍網之上,十四個人合擊的大力猶如泥牛入海,盡數被吸化無蹤,不但攻擊無效,更被弄得自身氣息大亂,劍勢不攻自潰。

(抵天神劍!)

人們悟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公瑾長劍翻飛,如同銀龍掀浪,只聽得一片金鐵交擊聲響中,所有長劍一起被絞飛上天,朝着陣勢外的現在宿老射去;被困在劍陣當中的公瑾化作一道疾風,也同一時間發動攻勢,穿出陣勢,銳利的劍氣直飆向敵人咽喉。

現在宿老被十四把連環射來的長劍弄得手忙腳亂,雖然以鐵掌功把長劍全數撥開擋架,卻給公瑾的長劍點至咽喉,鮮血迸出,死亡的恐懼在眼神內閃過。

公瑾的奇襲幾乎就要得手,但一記從旁襲來的重擊,卻讓他不得不撤手退開,跟着便很不情願地與胭凝動起手來。

“怎麼了?我沒想過你會救你討厭的人。”

“那是因爲我不想看到你總是稱心如意的表情!”

劍影紛飛,公瑾毫不留情地對胭凝揮劍,而穿着厚甲的胭凝赤手應戰,兩人功力相若,又熟知彼此的招數與戰鬥習慣,這一戰幾乎馬上就進入白熱化。

公瑾連連發出重斬,但卻無法突破胭凝堅固的防禦線,可是胭凝反過來的攻擊,也沒法有效對公瑾造成傷害,兩個人快若閃電的攻防戰,看得旁人目眩神馳,根本抓不住他們的動作。

戰鬥的勝負不是一時間能夠分曉,激戰無功之下,胭凝很自然地使用起心戰攻勢。

“那邊的火光熄滅一陣子了,你不急着趕去看看你同伴的死活嗎?”

“你什麼時候也像那個老蠢蛋一樣,認爲我會允許自己有同伴了?”

“是啊,我們這種隨時會賣掉身邊所有人的大叛徒,哪來的同伴?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冷酷啊!”

公瑾堅固的心防,一點都不比他綿密的防禦劍網遜色,胭凝的五嶽神雷威力雖是石破天驚,但公瑾連連變化三十六絕技招架,她的重掌也難以奏功。

好不容易鎮定下心神,在旁觀戰的現在宿老,對於險遭突襲的窘態大爲惱怒,看見另一邊的火光與廝殺聲都已停止,情知早有準備的鬼夷軍已經盡殲來犯者,便發出朗聲大笑,想擾亂戰鬥中人的心神。

“公瑾小兒,看到了沒有,那邊的一片黑暗只代表一件事,就是你不自量力的朋友已經被消滅殆盡,就像你馬上要面對的命運一樣。”

“錯了,這還有另一個可能,就是敵人反過來吞噬了你們的埋伏,把你們的人給消滅殆盡了。”

一個無比豪邁的自信語調,冷冷地在現在宿老的大笑聲中響起,當這老人錯愕地舉頭回望,只見一道冷冽刀光劈天斬下,彷彿破空紫電,一下子就斬過他的身體。

“啊~~~”

血光乍現,一陣不算長的瀕死慘呼,讓激鬥中的公瑾與胭凝都停下手來,驚訝地看着快速由黑暗中竄出來的大批獸人部隊,還有那名手持染血豪邁長刀、渾身散發無比霸氣,甫現身就一刀劈了現在宿老的巨漢。

公瑾見過這個男人,幾年前在武煉的鵬奮坡上,他對這個男人的丰采有很深印象,更得知他近年來接掌一族之主的寶座後,被人獻上“武霸”的名譽稱號。

武煉第一豪族麥第奇世家的主人──忽必烈·麥第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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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出爾反爾第1章 重新佈局第6章 黑袍幻體第4章 不羨雲吧第8章 卻問何日君再來(上)第3章 故技重施第3章 自由淪陷第1章 虛假情意第1章 底牌浮現第1章 神魔合一第8章 謎第2章 情義難全第7章 婚禮禦敵第6章 赤血山獸第1章 不期而遇第2章 懸軍深入第3章 儒衣劍聖第3章 倒數計時第10章 風起第3章 約法三章第4章 天魄形式第6章 過去第5章 閉關祈願第7章 彼之判決第1章 天魔輪迴第2章 判若兩人第6章 最後自由第5章 戰之決心第7章 難言之隱第2章 迷月第1章 稚犢不識憂第4章 月夜思潮第8章 修道入魔第8章 東方家主第1章 各有算計第5章 民心向背第1章 稚犢不識憂第2章 日本攻略第4章 魔法大戰第3章 鴻翼刀法第8章 ?鬧劇丑角第2章 判若兩人第2章 意外之援第1章 五極天式第2章 大魔神王第1章 迷聲惑藥第2章 魔女梅琳第8章 人鬼之戀第2章 龍吟虎嘯第2章 霧隱鬼藏第2章 天地有雪第1章 逃亡之路第3章 天草時貞第3章 意外之客第1章 星晨之門第3章 北門天關第2章 死而復生第1章 烈陽焚月第3章 自由淪陷第4章 故舊重逢第4章 最後武器第1章 重做馮婦第4章 霸者危機起首第8章 盡第2章 逐魔獵人第1章 驟失所依第18章 不動真劍第5章 天位奧秘第3章 慘遭蛇吻第1章 惡名一刀第8章 血灑酒街第8章 白家密辛第6章 只爲紅顏第1章 釜底抽薪第4章 天魄形式第5章 瞬息萬變第1章 過眼雲煙第3章 獸化第7章 無功而返第1章 千葉遺蹟第5章 白家六藝第2章 雲端重逢第1章 束手無策第1章 天魔輪迴第1章 潛迫之危第6章 撲朔不辨是友敵第3章 北門天關第1章 初掌國政第5章 藍血神針座談會六第3章 玫瑰紅起首第8章 薄命第1章 乍獲重寶星星三第8章 盡第7章 設計陷害第6章 只爲紅顏第3章 神秘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