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彥霖簡短地說了個有字後站直身。“你想說什麼？”
“我在猜想你當時寫的理想是當個醫生。你剛纔說話的神情和口吻很像個大夫。欸，如果將來你不做律師了，可以考慮轉行考個醫生執照。”
鍾彥霖微微笑了。卓瀾仰着臉，目光捕捉到他嘴角邊的表情是嘲弄的。
“我小時候的理想確實是想成爲一個醫生，不過是不替人看病的那種。”他低聲說，“好了，你的腳需要處理下，在這裡等一會，我馬上回來。”
卓瀾沉思着，目光凝視着他的背影。她有點害怕這樣一個事實，他很出色，而且，要讓他失去理智撲倒在她的懷裡幾乎是不可能的。在未見到鍾彥霖之前，她還沒有意識到這一戰可能不會成功。
卓瀾挽起外套的袖子，手指反覆摩挲手臂上一條刀割過的痕跡。這條傷痕是某天晚上她從惡夢中驚醒後留下的，它是過去痛苦歲月的烙印。卓瀾放下袖子雙手覆額，設法壓制住自己內心燃起的憤怒情感。她擡起頭放眼望去，從燈火闌珊到大街上喧囂的人影，魚貫的車流。這個剛滿三十歲的年輕海濱城市擁有璀璨美麗的夜景，卻如此沒有平靜，每處角落都充斥着焦躁與疲憊。她的內心世界亦復如是。
“給，”鍾彥霖步履匆匆的身影進入她的視線裡，遞給她一瓶雲南白藥。“把這個噴在扭傷的地方。”
卓瀾俯身向前，往拉傷的腳腕處噴灑一層薄薄的淡黃色液體，頓時一陣特異的氣味隨風飄散開來。稍後鍾彥霖把她攙扶到早已停在路邊的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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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在那裡？”鍾彥霖打開卓瀾家的房門，環顧籠罩在幽暗裡的房間。
“開關在那邊。”卓瀾指着右邊的牆壁。
鍾彥霖藉着從窗戶透進來的柔和淡淡月光，摸黑走到牆邊打開燈，再扶着卓瀾的胳膊走到客廳的沙發邊。
“麻煩你了，能不能幫我把所有的燈打開。”卓瀾一隻手撐沙發背傾側着身緩緩坐下，隨即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啓開電視機。
“打開所有的燈？”他蹙起眉心問道。
“黑暗會讓我覺得沒有安全感、恐懼和焦慮。”她雙手揉着太陽穴疲倦的回答。
“它只能照亮你的房間，對於驅走你心裡的恐懼焦慮毫無幫助。”他緩緩說道，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讓心境亮起來，自然會有安全感。”
卓瀾緘默不語。鍾彥霖見她對自己的話似乎缺少興趣，頓時感到自己有些多管閒事。心想自己和她的關係未到能夠干涉她生活習慣的程度。
“每個人都有選擇睡覺是否開燈的權利，不是嗎？”
“是，如果你喜歡這樣做我也不能說你的習慣有問題。抱歉剛纔是我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一直以來卓瀾都很想知道這世界上，除了早已離開人世的母親和好友白薇之外，還會有誰關心自己；此時她的心頭縈繞着一絲隱隱約約被關注的滋味。她低聲笑起來，帶着似有似無的舒心暖意。
“笑什麼？”她的笑容擦過鍾彥霖的心頭，帶着些莫名其妙的好感傳遍全身。
“我是笑，你這麼細心，照顧女人是不是你的專長呢？”卓瀾微笑看着他，黑亮的眼眸閃着慧黠之光。
鍾彥霖吐口氣，眼睛下意識地環視一圈客廳。“呃，我先走了，不然我接下來的話會讓你覺得不中聽。”
出了卓瀾的公寓，鍾彥霖打開車鎖，手握住車門把時擡頭仰望了幾秒，才猛然拉開車門。
夜深人靜，卓瀾輾轉難眠。屋裡的燈都關上了，她躺在牀上，環視着房間，只見在時隱時現的如水月光下，傢俱宛若朦朦朧朧的人影。她不敢閉上眼入睡，生怕在黑暗中沉進夢鄉會被捲入令人恐懼的軟空間，但事實上開着燈時亦如此。
她發現當鍾彥霖的面孔浮現在腦海時，分散了她恐懼的心態，於是求助於與他一起的那些點滴，用它們來驅散心中恐懼的顫慄。她甚至臆想：假如和鍾彥霖走進婚姻殿堂的是她自己。。。帶着這種虛幻的臆想，她昏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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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早晨七點多鐘就下起了雨。卓瀾倚靠窗戶手裡端一杯香氣馥郁的紅茶，望着窗外蒙蒙的雨霧。她最討厭這種鬼天氣，人要是出去走一圈回來肯定渾身溼嗒嗒的。而且這裡的冬天一遇到下雨，就會變得陰冷溼寒，是那種令人透骨的溼冷。
八點多的時候雨還未停，卓瀾開車接了白薇和一個叫藍萱的小女孩後直奔老年福利中心。九點鐘她們準時到達那裡，這時大雨變成了淅淅瀝瀝的毛毛細雨。不過沒有影響他們這些義工參加活動的熱情。今天參加活動的二十多個的義工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開始慰問老人。
白薇在三樓的房間幫一些婆婆梳好頭後，踏着輕快的步子，邊輕聲哼唱着《Like Lovers Do》邊穿過走道。
當她全情投入地哼着這首歌時，聽到身後有個男聲唱到：“I can feel my heart. And it's fit to burst…....”
白薇吃驚地停下，回過頭看到一個年輕的男人。
“HI，你好。”他愉快地和她打招呼。
“你好。”白薇收起詫異的神色，平靜地迴應。
“一個美麗的早晨。”他走近她。
“一個令人驚訝的早晨。”白薇答道。
“我叫黎凱，你叫。。。”
她端詳着他，眼前的男人三十不到，身材欣長，眉宇之間有一種清澈乾淨的氣質，一件很普通的義工裝也絲毫不妨礙他在這灰濛濛的早晨熠熠生輝。
“白薇。”她回答道，“以前沒見過你參加活動。”
他彎起嘴脣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十天前我才調到這個城市工作。”
白薇最討厭吸菸的男人。看着他展露出貝殼般潔白亮澤的牙齒，她心下像是有人在低聲細語：他不吸菸。這讓她不禁對他產生了些許的好感。
“噢？看來你真的很熱愛這項義務。”她揚起眉尾說。
“謝謝你的恭維。”
白薇沒搭話，轉身繼續往樓梯口走。
他跟上她，與她肩並肩。“《緣分天註定》這部電影不錯。”
“嗯，雖然是部老片，但是看過以後很難忘懷。”
“裡面的三首歌曲你都喜歡嗎？”
白薇睨視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幸運地遇到了一個可以有共同話題的人？”他彬彬有禮地微笑說。
白薇平靜地看着他，說：“照你這樣說，這世上還有很多和我有共同話題的人，但是，你是不是比他們更幸運我無法回答你。”她心中暗想，如果自己的敏感神經沒有出錯的話，那意味着他在含蓄地表達，希望能進一步與自己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