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門的那位周先生自然對王金髮要殺他的謠言嗤之以鼻,但他也同樣對王金髮穿着布衣進城,然而不上十天就換上皮袍子的行爲有些意見。
於是謠言說王金髮恨周先生的報社詐取錢財,他還真就上門去向王金髮討要山會師範的辦校欠款,結果雙方理所當然的大吵了一頓,都動了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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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髮雖然不至於不明白周先生要錢是出於公務,但依然在付出二百銀元后,怒氣衝衝地對他喊道:“你再來要,沒有了!”
周先生隨後又去了一趟報社,見到果然那裡面是一片無可救藥的烏煙瘴氣。他不願受報社和王金髮的夾板氣,加之山會師範後院也是被何幾仲之流攪得風浪疊起,就索性去都督府把賬目和一角又兩銅元的餘款交了出去,辭去了校長一職,接任者爲孔教會會長傅力臣。
此時正好收到許壽裳的信,便打算隔幾日後離開紹城,去金陵走一走。
講到這裡,範愛農臉上露出幾分對友人的惋惜之情:“我們一起去勸勸周兄留下可好?”
譁——
房間的門被推開。
“要是我,也乾脆一走算了。”
“都督雖然不動手,可不代表沒有人會爲難周兄。”
只見外面陸續走進來三十幾個人,頓時將整個房間擠得水泄不通。
這些人裡除了林風帶回來的侍衛之外,個個皆是軍政府裡的實權人物,卻在看到林風之後,表現的如同見到了長輩兄長一般發自內心的尊敬和歡喜。
“夏專員!”
“您沒去金陵?”
“這可太好了,我們終於有了主心骨。”
爲首說話的是軍政府的謝飛麟。
他比王金髮年長十六歲,與王金髮亦師亦友,是王金髮的鐵桿支持者。可以因爲王金髮的一句話,就立即辭去浙省督府的總務科長不做,來小小紹城當軍政府的總參議兼秘書長。
但現在他卻在抱怨:“欸,別說周先生了,就算是我都有些想辭職回家務農算了。”
“怎麼回事?”林風臉上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謝兄和王兄吵架了?”
“要是吵架就好了。”謝飛麟憤憤不平地從懷中取出一份報紙按在桌面上,“大家先看看今天的《越鐸日報》!”
報紙在林風這些剛回來的人手中傳閱,這份報紙的頭條題目的態度非常強硬,題爲《敬告軍政分府》。
草草瀏覽一遍,林風發現此文已經脫離了對軍政府的批評和建議,轉而通篇是針對王金髮及其家人進行的人身攻擊。
文章裡的評論導向及其不利於軍政府,並且多處地方的事實都被歪曲和誇大,甚至還有不少的事情根本就子虛烏有,直看的衆青年紛紛面帶怒容。
“你們再看這篇。”
謝飛麟又指向一個令人費解的標題——《立早先生入囹圄,致人敢怒不敢言》。
這下青年們無法保持沉默了,嘰嘰喳喳的叫嚷起來。
“立早先生是誰?”
“立早合起來就是個章字。”
“他們這是要給殺秋女俠的章介眉翻案呢。”
“這怎麼可以!”
“總編陳去病哪去了?”
“他就不管管!”
謝飛麟身旁的人哀聲嘆氣道:“陳去病等八人被趕出報社,交涉無果後,今天去街上散發傳單,剛被民團的人給扣了。”
“民團?”範愛農一臉詫異,“民團是什麼,軍政府什麼時候有這個部門了,誰給他們的權力扣人?”
謝飛麟解釋道:“民團領導的是地方上的地主武裝,它其實沒有權把持行政,但是民團局長可是徐山。”
徐山的哥哥是革命黨里人人敬仰的先烈,紹城革命黨裡多半人都是受徐公啓蒙才加入的革命黨,連王金髮當年見到徐公都要尊稱師長,所以徐山在紹城行事自然沒有人敢多說什麼。
但是林風一行人可沒有這個忌諱,而且他們在末莊也見識了各種各樣的狡猾鄉紳,都早已不是愣頭青,一眼便瞧出其中端倪,不由怒了起來。
“胡鬧!”
“他是徐公的烈屬,居然也會投靠章介眉?”
“真是玷污了徐公一世英名!”
“不過都督殺章介眉之心堅定,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屁!”
謝飛麟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三天前,章介眉就被十六擡大轎接出了死牢,一路上吹吹打打地回了井巷章府,好不威風!”
“什麼,章介眉跑了?”範愛農驚立而起,“你們怎麼做的,紹城到底還是不是革命黨的地盤?!”
一瞬間紹城方面的大多數人都面露羞愧,不禁有人小聲解釋道:“王都督和章介眉都不修舊怨、共喻斯義了,我們反對能管什麼用?”
看到林風一行不瞭解情況,謝飛麟等便紛紛將某些革命黨進城後如何上下斂財,如何勾結鄉紳的事情都抖了出來,一時間房間裡拍桌、叫罵沸反盈天。
“大家的發言,我已經聽明白了。”
默默聽了半晌的林風終於站起了身子,發出他的聲音:“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對紹城軍政府進行的顛覆活動,但王兄因爲一些阻礙不能直接將這些陰謀分子抓起來,所以作爲他的朋友或下屬的我們,必須主動替他將危險根除。
“如果各位中有不認同我這句話的,門就在你們身後,請自便!”
他的話幾乎已經等同於煽動謀反,但卻沒有人表露出不滿,更沒有人會向後邁出一步。
因爲這羣革命黨從滬城起義開始就對夏專員抱有百分百的信任,他們相信夏專員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爲了共和大業着想,發出的每一個命令都是出於革命黨的前途考慮。
夏專員曾說起義一定會成功,果然滬城被光復。
夏專員曾說陳英士一定會成爲滬城都督,果然陳英士就坐上了都督寶座。
夏專員曾說武昌的局勢會形成南北對持的僵局,果然北洋軍在急攻多日後忽然停止了進攻。
夏專員曾說袁世凱會派人來議和,果然唐紹儀主動來滬城進行談判。
夏專員至今爲止做出的每一個決定,果然都沒有失誤過。
在紹城。
王金髮是他們的首領,而夏專員卻代表着正確!
“記得紹城光復的那天,我們就是在百越樓的這間屋子裡相約起事。”
“今天大家又聚在這裡,正當是——”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