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累了吧?”葉睞娘看着李璡一臉倦色,迎上前道,“你洗洗,再用些點心。”
李璡看着笑意盈盈的妻子,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承諾過她,給她想要的生活,可是卻在新婚第一天就食言了,“家裡人太多,我也沒有想到~”
與煙秋月成婚後第一次見禮,因着煙氏的出身,府裡的人再有不滿,也不敢在煙氏面前有什麼表露,而在葉睞娘面前,她們卻少了許多顧忌。
“快將衣服先換了,”丈夫面上的歉意她已經收到心裡,“咱們一起用些吧,是廚上剛送過來的,我可是真餓了,”李璡衣襬上竟然沾了茶葉渣,葉睞娘示意李璡擡手,自去解了他的腰帶,“中午根本沒吃什麼東西,回來我就先歇了一會兒,這陣子可真是餓了。”
已經是這樣了,現在的情況不容許她後悔報怨,葉睞娘仰頭去解李璡頸下的紐子,起碼目前來看這個男人是真心待自己,就爲這一點,也值得她去努力試試。
“睞娘,”李璡將妻子軟軟的身子抱在懷裡,“我已經跟母親說了,那邊府上的親戚,沒事少叫她們過來,至於李景玢那些人,你根本不必去理會他們,我已經吩咐門房,他們再來,只領到父親那裡便是。”
李璡以爲自己那個庶兄在外面吃了厲害,回頭要求自己的時候,起碼已經認清了現狀,誰知道這麼多年下來,他竟然一點都沒有變聰明,反而攛掇着父親與自己大鬧,要什麼“最少到一個富庶的縣裡做個知縣,”真真是愚不可及。
“知道了,”葉睞娘靜靜享受着這片刻的安然,如今李宙住的院子時聽說是董姨娘當家,讓他們狗咬狗去好了。
“你就那麼相信我?他畢竟是我的長兄,”李璡愕然的擡起葉睞孃的臉龐,過去不論李景玢再渾,再無禮,煙秋月都是以禮相待,甚至多有包容,從來不在自己面前說過李景玢一句壞話。
“兄長怎麼了?不念血脈,壓榨手足的人我見多了,”葉睞娘拿了件團花袍子與李璡換好,“你念他不念,對他只會是姑息縱容,所以,”葉睞娘一臉正容道,“相公,捧殺最是要不得,大哥若是做錯了事,做爲兄弟,你應該指出來,若是他不聽勸,還有父親,大伯和族裡,千萬不要一個人擔在身上。”
“哈哈,”李璡一把將葉睞娘抱了起來,“我也是這麼想的,”在李宙住的明安院,李璡就直接表明了他的意思,李景玢犯的事,都夠判個流刑了,若是再不知足,他會讓他到伊犁呆上幾年再回來,氣的李宙當時就摔了茶杯,“父親還說李景玢分的宅子地方小,而且久未住人,讓他回來府裡來住。”
葉睞娘知道李璡這是在逗他,索性陪他一樂,“哪有長兄跟着弟弟過日子的道理?父親這不是要大哥沒臉麼?哎呀,大哥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再說了,他就算答應了,”葉睞娘嘻嘻一笑,“我聽說皇上賜給相公的宅子雖然大,但卻是荒廢許久的,如今也沒有全部收拾出來,若是大哥不嫌棄,緊着北邊大街的院子讓他們搬進去也成,只是,他要自己再修繕,咱們府上主婦才進門,你又忙的很,是顧不上的。”
分了家的庶兄放着自己的宅子不住,硬賴在弟弟家裡,他們若真那樣,葉睞娘也是不怕的,直接斷水斷炊好了。
“你就不怕付出爲夫不友不悌的名聲?”李璡在葉睞娘促狹的笑顏上吻了一下,“我可是文官,我的官譽!”
“爲什麼?你一個嫡子成婚第一天被庶子欺負,又爲了孝順父親而忍氣吞聲‘不發一聲’,還爲兄長的仕途四處奔波,”葉睞娘很無辜的看着李璡,“這樣的名聲不適合做官麼?”散佈這樣的閒言,於李璡根本不是個問題。
“原來我是個好人,”李璡已經被葉睞娘一通道理講的眉開眼笑,“我真是娶對人了。”
“我只不過是知道一個道理,”葉睞娘看李璡舒服的斜躺在靠牆的炕上,親手泡了杯茶遞過去道,“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與李景玢相比,李璡所掌握和調動的資源太多太強,而且願意相信李璡的人也比動腳和幫助李景玢的人多的多,只怕真鬧起來,族裡也不會放任下去,除非有人想將李璡的家事搬到朝堂上來說,不然,李玢就沒有一絲勝算,他要是聰明,安分守己纔是生路。
“至於母親那裡,你也不用擔心,”葉睞娘坐到李璡身邊,“蓉姨娘就算是生了大哥,也不過一個妾室,母親只要把規矩做起來,任誰也挑不出理來,”據張氏分析,齊氏一往在內宅處處被打壓,不過是因爲其身本來不不正,遇事時更是無理也要強佔三分,有理更是大吵大鬧,不但要佔了妾室們的上風,連李宙也想要壓上一頭,結果被溫柔妖嬈的蓉姨娘得了空子,與李宙越走越遠,沒了丈夫支持的女人,在李家的日子又怎麼會好過?
“你的意思?”提起那個蓉姨娘李璡也頗爲頭疼,“規矩母親以前也做過,只是,”齊氏往往被蓉姨娘幾句話一激,就要動手,最終落個容不下妾室的妒婦名聲。
“陪我用些點心,咱們到母親那裡去看看,”齊氏與蓉姨娘鬧了那麼一場,應該最想找人傾訴,這個時候自己還是去當個聽衆的好,畢竟李璡心裡,母親的位置還是很重的。
“不是說不讓你過去麼?”李璡心疼的捏捏妻子的臉,“瘦了,一會兒又吃不好飯。”
“沒想到你竟然能與母親相處的那麼好?”一頓飯下來,李璡對葉睞娘哄人的功力刮目相看,“秋月在時,母親從來沒有這樣過!”煙秋月總是安靜的侍立在母親身邊,端湯佈菜,一頓飯下來,片刻不得歇息卻也落不了母親一個笑臉,而自己做爲丈夫和兒子,只能那麼看着。
“母親是個要強的,又是長輩,”葉睞娘嫣然一笑,“她強我弱就好了…”她要指導教訓自己,那她就送些小毛病與她指點教導,這個齊氏也多了些成就感,反而能拉近兩人的距離。
晚上一起吃飯時,齊氏因早上認親的事情怕兒子誤會自己,便又跟李璡細說了一遍,反覆強調自己是被那幾個妯娌給坑了,媳婦誤會還在其次,關鍵不能讓兒子又覺得自己不懂事。
“我那幾個伯母,平日窮極無聊,最愛生事,其實大惡倒是沒有的,”不然李家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庶子出生,李璡轉身拉起葉睞孃的手,“你不要放在心上,那幾個丫頭,回頭給個差事不讓她們閒着就是了。”
“其實這也是好事,”葉睞娘淡淡一笑,“上來給我個下馬威,以後我這個小戶出身的侄媳婦對她們有點怨氣也是理所應當的,”這些人上來就踩自己,不外乎是看不起自己,當然,這看不起的後面嫉妒的成分應該更多,想她葉睞娘一個秀才的女兒,還是二嫁之身,竟然嫁給個三品大員做正頭夫人,這叫那些自認出家世不錯的好女子們情何以堪?不踩幾下怎麼平民憤?
“難得你想的開,”李璡嘆了口氣,“原以分了家就好了,結果,還是不得清靜。”
“你若是個個七品小吏,就清靜的很了,”葉睞娘也是一笑,想來分府之後,那幾房怕是粘的更緊了,尤其是李璡以後是一省的主官,親戚們又怎麼會不跟着撈些好處?
“若只是在家裡尋事,也就罷了,怕就怕狐假虎威,”葉睞娘蹙眉道,李家那些堂兄弟,於李璡來說,臂助的可能還沒有拖後腿的可能性大。
“我知道你的意思。”李璡在一樹牡丹前停了下來,現在正是花時,他招手叫過桃子去拿竹剪過來,“所以這次李景玢的事,我不但不能幫,還要狠狠的讓他受些教訓,也絕了那起子人的心思。”、
原來李璡已經存了這個心思,葉睞娘心裡一鬆,她最怕這些七大姑八大姨了,何況這幾房其實與李璡來說,都是嫡親的叔伯,以前賈家事少,是因爲四房混的最差,如今這四房,卻是一族中最好的,不拉拔親戚,會被人罵的,“可到底是堂兄弟,若有曉事的,還是得幫着的。”
“這個自然,”李璡俯身要剪一枝豆綠,卻被葉睞娘攔住,“好好的長在枝頭,何苦毀了它?我最不耐煩戴大花,傻的很,你饒了我也饒了它~”
原來妻子不愛戴花,李璡暗暗記在心裡,笑道,“大伯家的兩個哥哥,自幼教養在祖母身邊,雖無大材,但老實本分,我已經跟大伯說了,請三哥李琮隨我到陝西,”算是當個幕僚,以後也好謀個前程。
雖然整個李氏家族的族長是襄國公李宥,但他們這一支卻是李安說了算的,如今李璡將人家的兒子帶在身邊,這李安也等於是爲他所用了,想通這一點,葉睞娘忍不住橫了李璡一眼,“想來三哥是個好的,改日我也請三嫂過來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