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侍女阿織不解的問,“公主既然知道秦家那小子對你不懷好意,爲何還要來看他?”
慶平公主道,“若非看到仇人過得悽慘,我怎能安心?放心,我送了份大禮,足夠讓那小子,還有皇姑往後的日子不得消停!”
那神仙草豈是好沾的?
只要秦經上癮,這個是必然的,往後昌樂公主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因爲神仙草這味藥,宮中也是極少的。而慶平公主在來之前,已經讓郭讓去了一趟皇宮,跟管藥材的老太監說,把這些神仙草拿去配了藥。
若要等着南疆進貢,少說要等上三五年,可秦經忍得住麼?
若要忍不住,那麼昌樂公主就得高價上市面求購了。狠狠的破財不說,還不一定求得到。
呵呵,到時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只怕得讓那小子嚐個夠!
看她已有盤算,阿織就放心了。轉而說起秦孝弘的禮物,樣樣實在又周到。
“要說秦家二房人真心不壞,可有那麼個大房……也不是我做下人的多嘴,寧家和他們結親,往後還有得煩呢!”
此事慶平公主也有同感。
經過此事,寧芳還能毫無芥蒂的接受秦家,繼續做姻親嗎?
回去之前,慶平公主特意去看了寧芳,把秦家的亂象說了,還裝作不經意的提起秦孝弘送來的禮物。
寧芳淡然道,“他一番好意,你收下便是。壽寧侯府的秦老侯爺,說來也是一代人傑,將來他的府邸,自然要有德有才的兒孫繼承纔是。”
慶平公主眼神微眯,很快又勾起抹笑意,“說的極是。”
然後拍拍寧芳的手,她放心走了。
寧芳能想得明白,她就不必多費脣舌來勸她了。
對於昌樂公主一家來說,最痛苦的莫過於什麼?
自然是眼睜睜的看着原本捧在手裡的榮華富貴,一點點的被別人奪走。
如果這個奪走的人,還是寧芳至親的堂妹,豈不是更加痛快?
至於因爲秦縉是秦經堂兄弟就膈應什麼的,寧芳還沒那麼狹隘。
她家大伯寧懷瑜也是個奇葩,但難道爲了她大伯,她們全家就都不做人了麼?
相反,正因爲出了此事,寧芳反而覺得秦縉和寧芸這門親事,結成甚好。
若說她從前只想把寧芸嫁過去,好好跟秦縉分出府來過日子。那麼她現在,卻想要幫着妹妹,奪取壽寧侯府的一切了。
世間榮華富貴,自該有德有能者居之。若被秦經那麼個渣滓佔着,纔是天道不公!
正月過去,二月花朝。
宮中一年一度的春宴,如期舉行。
寧芳身爲英王妃,自然是要出席的。而今年的宴會上,令人討厭的宜華公主,昌樂公主皆被禁足。所以就算交好的高燕燕因有身孕不能前來,少了這些礙眼之人,寧芳也不覺得太難過。
尤其今天,她還見到了一直掛念的堂姐寧萱。
她人瘦了些,但精神卻好,見着堂妹也是笑意盈盈的。
“藥房的活兒雖累了些,但真能學到不少東西,如今我已經能分出一二百種藥材了,抓藥稱藥也極有準頭。”
“原來管藥房的李公公跟素瑾姑姑交好,也虧你從前跟素瑾姑姑落下交情,她便替我說了不少好話,也沒什麼人難爲我,所以你們就不必爲我擔心。我倒想在藥房多呆幾年,好學些東西。”
她越是如此通情達理,寧芳越是內疚。
到底因她不肯向閔雙桃身後之人妥協,才連累了寧萱。
“姐姐放心,王爺說了,一二年內,必讓你離了此處的。”
寧萱並不推辭,反拍着她的手笑道,“那可正好。等我把藥房的活學會了,再去別的地方偷師。”
頓了頓,寧萱到底也微紅着眼圈,小聲說了句,“我去藥房的事,就不要告訴家裡了,省得祖母擔心。”
寧芳點了點頭,反握着她的手,“姐姐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別捨不得花銀子。你知道的,我素來最會賺錢。如今芸兒茵兒兩個也出息了,她們的糕點賣得極好,這荷包裡的銀票便是芸妹妹要我帶給你的。”
寧萱接過荷包,神色感慨又羨慕,“三妹妹到底比我有福氣,結了門好親。對了,我問你,你是怎麼得罪昌樂公主了?近來我在宮中聽到不少閒話,昌樂公主說你不誠心帶她禮佛,結果一樣做法事,戚夫人有喜,她家卻遭了災。”
其實原話比這難聽得多。
昌樂公主雖被禁足,到底是皇上親女,有些皇親國戚抹不開面子,便令家人前去探視。
誰知昌樂公主逢人便哭訴,說寧芳溜鬚拍馬,一味討好戚老都督。帶着高燕燕去做法事是真,帶着她去做法事是假。結果高燕燕有了喜,卻害得她又花了錢,家裡還倒了大黴云云。
這種事雖然不能直接攻擊到寧芳,但還是會損害到她的聲譽。畢竟不是誰都明白事理的,寧芳又不可能一家家的去解釋。
寧芳頓時想到,“她這麼幹,無非是想毀了三妹的親事吧?”
寧萱正是爲此擔心,女孩子說親不易,若是無故退婚,不管有理沒理,對名聲可是極大損害。
“我在宮裡,也不清楚外頭的事情。不過秦家那位二公子,似乎名聲不錯。若不是二房庶出,宮中許多高門都有意與他結親的。”
所以,她雖然羨慕寧芸受祖母照顧,得了份好姻緣,卻不妒忌這個異母妹妹,反而擔心會不會因爲昌樂公主生事,毀了她的終生。
寧芳道,“姐姐放心,我不是那等糊塗人。樹大有枯枝,卻不能因此傷了好枝苗。她越想拆了這門親事,我就越不能如了她的意。”
寧萱其實也是贊同的,“可不是這話?她若一進,咱們就退,那成什麼了?就算三妹不說給她家,要是往後說親,她再鬧事,咱們也都不結親了不成?只這麼着,不會讓你家王爺爲難吧?”
寧芳道,“姐姐放心,王爺與我一樣心思。”
寧萱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正想與她說說宮中風向,不料聽到身後,有人竟是含沙射影,議論起寧家之事。
“……要說這些鬼神之事,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象我,從前年紀小,雖誠心跟着外祖母禮佛,但外祖母底下還有更親的孫子孫女,我縱然有心,也沒學到什麼東西。還是年歲漸長,自己受了些挫折,又有師傅領進門,才知道如何用功,有了今日這番善果。”
“就算英王府與我有親,我也不得不說句實話。我那芳表妹自小在閨中就是個難纏的,跟她那個商賈出身的母親一樣,最愛逐利。昌樂公主,唉,這回可實在是所託非人。”
這聲音格外耳熟,偏偏人在花叢後,看得不甚真切。寧萱還自皺眉疑惑着,寧芳已經拉住了她的手,冷冷回道。
“表姐既然用過功,怎不記得,祖母打小就教過我們,佛家有八戒。一戒殺生,二戒偷盜,三戒淫邪,四戒妄語。表姐說我如何不打緊,爲何要無端指責長輩?這是哪尊菩薩教的道理,還請說來聽聽,也讓我們姐妹長長見識。”
聽着表姐二字,寧萱便是一驚。
再看過去,就見花叢後轉過一位玉袍高冠,居士打扮的貌美女子,伴着位宮妝麗人過來,可不就是南湘兒嗎?
至於那宮妝麗人,瞧着有幾分面善。但寧芳很肯定,自己從未見過她。
所以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寧萱身上,原本寧萱就是頂替南湘兒才入的宮。如今再見,自是新仇舊恨涌上心頭,她擔心寧萱會衝動。
可寧萱看到南湘兒這副出家人的裝扮,倒是有些怔忡,甚至忘了如何追究。
南湘兒也沒想到背後說幾句閒話,偏給寧芳聽着,還有寧萱這個苦主在,難免有些羞臊。可又不願認錯,強自嘴硬。
“我哪有指責長輩?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難道外祖母不是更加偏心你們幾個嗎?”
偷眼再看寧芳,她心中是又妒又酸。
幾年不見,寧芳長大了,眉目越發象夏珍珍,卻又比小家碧玉的夏珍珍多了股子書卷味和大家閨秀的傲氣。
今日來宮中赴會,她並沒有穿戴得特別華麗,但只頭上一枝犀牛抱月釵,就壓下羣芳無數。
在這早春二月,便如一朵含苞的幼嫩牡丹,別有一番雍容滋味。就算面對南湘兒的無賴指責,依舊氣定神閒,反倒淺淺笑了。
“表姐這話說得有意思。你七八歲上就入了寧府,一直養到十五六歲,一應吃穿用度皆與我們姐妹無異。我爹孃可有半分異議?等到你父親過世,千里迢迢出銀子出力,送你回去奔喪的還是我母親。這樣還說我們對你不好,難道一定要祖母置自己親生的孫兒孫女不顧,只顧着你,纔算是仁厚慈愛?纔算不偏心?”
南湘兒噎住了。
此時回過神來的寧萱也寒聲道,“妹妹一向大度,不愛與人爭執。尤其禮讓家裡的兄弟姐妹,可我這做姐姐的卻不得不說幾句公道話。表姐你這會子背地裡踩着自家姐妹顯擺,又豈知人家背後會怎樣說你?就算你不姓寧,身上總也流着寧家骨血。寧家不好,你就很光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