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底細
雲羅莞爾一笑,不像是隨意說的,更像是認真,“我建立百樂門時就曾想過,等有朝一日,戲在各地百花齊放,因地制宜地有了不同的戲劇,給世人的生活能增添一點點的色彩便可收手。但,這只是我對旁人的說辭,唯有我自己才明白得擁今日這一切的最終目的。過程如何,我已經不需記得,我要的是最後的結局。”
她說的結局,也就是她的目標:所以的這些,都是爲了讓她變得強大,爲了讓她找到更好的同盟來對付神寧夫婦。
“你說的兩件事……”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值得她放棄手中的錢財。
雲羅在心下權衡中,“我要一對夫婦變得一無所有、身敗名裂、被世人所唾棄。”
慕容禎笑了起來,“以你現在的錢財,使錢就能讓人幫你做到。”
“如果這麼容易,我想不用實施得這麼艱難。”
她既然說了,他也不需要隱瞞,慕容禎脫口道:“神寧大公主夫婦?”
雲羅眸光詫色瀰漫,只是眨眼的一瞬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和他都是自控力極強的人,上回她與慕容禕去戲院,按理慕容禎是不會知道的,可他知道了。她離開的時候,連阿青都沒說,是從後門悄悄離去。
只能說明一件事:慕容禎派人在盯着她。
上回,慕容禕要鬱楓查她的底細,這麼些天過去,慕容禕並沒有問她什麼。就如她所猜想,慕容禎不允許慕容禕查到更多。
而有這本事阻止慕容禕的,唯有面前的慕容禎。
雲羅一點點地想着,能阻止慕容禕,只能說明一件事:慕容禎在慕容禕動手查細底前便已得了消息,所以故意阻止了。
她試探性地,問:“慕容禕查我的底。是你從中動了手腳?”
她着實不清楚,慕容禕查沒查到,畢竟這時間不算太久,而且那日慕容禕提出與她訂親的事。來得太過突然,如果他的訂親與她的底細有關,雲羅都可以解釋得清楚。
慕容禎微微一笑,“你以爲他是真心喜歡你?”他擱下手裡一樣的紅棗玫瑰茶,她喜歡的飲食,他一一嘗過;她喜歡的茶,他也品嚐。不僅是嘗味道,就像是在學着讀懂面前的這個女子。“他與你提出訂親的話,是他查出你底細之後。”
果然,慕容禎什麼都知道。
慕容禕拿什麼跟他鬥。慕容禕的一舉一動都在慕容禎的眼皮底下呢。
雲羅問:“他查到了什麼?”
慕容禎道:“你是嘉勇伯蕭衆望的嫡長女,蔡氏所生,蔡氏是江南臨安的名門嫡女,你四歲時隨母遷往京城,六歲被父親一腳踹得吐血傷及心病落下病根……你十一歲時。演了一出焚身閣樓的戲,然後成功脫身,搖身一變成了雲五,從此消身於江湖……”
讓慕容禕認爲她是蕭衆望的女兒,慕容禎定是抹去了她小時候生母被殺、隨空明大師到錢塘鎮海寺等這些事。
而是讓她切切實實地成了蕭初雲。
她近乎自語地道:“我早就想到,趙家堡的暗衛根本靠不住。就算我花了天價又如何,他們到底把消息出賣給你。”
“趙家堡的趙堡主原就是豫王府的人。他的主子有兩個,一個是皇上,一個就是我父王,而我十六後,父王便將趙堡主交給了我,如此還能說出賣不出賣?”
他能這麼快猜出她要對付的是神寧大公主夫婦。肯定知道什麼,難不成已經查出她與凌德愷的關係?
雲羅不由得心下微顫,來自心靈深處對他的畏懼又重了一分,她本不是膽怯之人,可與慕容禎相處得緊。越發覺得他的可怕。此人的心計很深,又善謀略,如此高超的棋藝,可不是尋常人能有的,他的謀術應不在夏候庶之下。
“你對我的事知道多少?”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知道,昨晚你讓袁小蝶找到了說書人放出不利神寧母女的消息,你要利用程、鄭兩家的矛盾讓凌雨裳聲名俱毀……”慕容禎知道她肯定與神寧大公主夫婦有仇,否則她不會這麼做,只是他不知道這是怎樣的過節,“你若恨神寧,大可重賞令殺手行刺,何必這等麻煩。”
雲羅不由得笑了起來,帶着幾分悽楚,“阿禕也說過一樣的話。我沒想讓他們死,因爲死對他們來說其實是一種恩賞。我要他們被萬世唾棄,要他們嚐嚐背判、失望、無助、絕望的痛苦。我知道她是你的親姑母,你未必會答應這麼做。既是這樣,你只需答應豫王府在這件事上袖上旁觀,不得出手助她。”
不僅是他得對神寧袖手旁觀,更是要求整個豫王府也如此。
慕容禎知曉了另一個答案:她不會隨他去徽州。
雲羅又道:“需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我還沒有想到,等我想到的時候再告訴你。爲示誠意,今日我帶了五百萬兩銀票與你結盟。我知道你胸有雄才偉略,我可以答應你,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說服阿禕放棄與爭奪儲君之位……”
她放手自己打拼來的錢財,只求神寧夫婦有個悲慘的下場。
她與他結盟,而她能做的,就是勸慕容禕放棄儲君位。
慕容禎仰天大笑,笑聲震動穹宇,久久迴盪,霸氣流露,彷彿不是他的笑,而是大海上涌起的沖天巨浪。
雲羅平靜的看着他,抿着嘴,卻並沒有半分的生氣。
“雲五,這儲君之位本來就屬於我慕容禎!你不必勸慕容禕放手,他有本事就來爭!我倒要瞧瞧,他能不能搶得走。”
他太猖狂!居然理所應當的以爲儲君就是他的。這話的意思,就是從未將慕容禕放在眼裡,也不在乎有人來爭、來奪。
雲羅咬了咬雙脣,“我提的條件你只說答不答應吧?”
“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答應了,當神寧夫婦被貶庶人、身敗名裂、一無所有時,我手中的百樂門、店鋪及數年積攢的錢財……都是你的。不答應,誠如你言,我利用自己的錢財,也一樣能讓神寧身敗名裂、一無所有。世子大人,這可是一筆最合算的買賣,你不是在背裡調查我多少錢財,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喏,這是我手中財物的單子,你可以自己看看。”
她從袖中取出一頁紙遞給慕容禎。
這是一頁她所有財物的單子,只是總數,上面寫着:截止上個月,共計:大型百樂門十二家,每家約折文銀三十萬兩;中型百樂門三十六家,每家折文銀十萬兩;小型百樂門一百一十家,共摺合文銀三百萬兩;玻璃作坊五家、織染坊三家……
“所謂大型,就是如同京城、洛陽、揚州、益州等地的百樂門規矩,集茶園、大戲院、酒樓、湯池、客棧於一體,世子知曉洛陽、京城兩地的百樂門,一家折三十萬兩銀子不算多吧?就算他日你接手之後,疲於打理,你可以拆散轉賣,我相信,要真是轉賣京城這處不會少於四十萬兩銀子。”
他拿在手裡,雖然猜到,可看到她身上所擁有的財富,還是吃驚不小。
“你……手中的現銀呢?”
“現銀?”雲羅微愣,回過味來,“我是生意人,手頭從來不留太多的現銀,將更多的錢投到生意上,就能賺回更多,這叫以錢賺錢。我身上的現銀從來沒有超五百萬兩,不這些錢也是應急所用。如今都給你拿來了。”
慕容禎擱下手裡的單子,“我怎麼覺得狡兔有三窟,你不止這些呢。”
如果不曾調查過,他不會知道,可他心裡是有數的,雲羅遠不止單子上寫的這麼多。
“你若不信便罷。有這麼多的東西,我不愁找不到合作者。你信不信,只要我願意,不是你、不是慕容禕,我與晉王世子或是湘王世子合作,原不在儲君之列的他們,得到這些錢財,也足可與你抗衡。”
“你敢?”
他瞪大眼睛,似要吃了她。
或許他想吃的,是她擁有的錢財。
雲羅回瞪,並不比他弱上半分,“我有什麼不敢的?”她勾脣一笑,“是不是恨不得我早死,你知道爲什麼許多人猜我很有錢,卻不敢碰我,他們甚至希望我活得更久?”
“你在百樂門定下了規矩,若是你死,百樂門自行解散,各地百樂門營生以八成價折賣給管事,若是旁人要買,就得以高出三成的價出售。各處管事至今沒人攢足這筆銀子,更重要的是,你給他們每年每人一成五的盈利作爲獎賞,而你打點好官府,不需要他們有半分的後顧之憂,他們賺的是一份安穩錢,大部分的管事,甚至希望永遠保持這種方式。還有一種可能,有朝一日,你宣佈解散百樂門,依是八成價折賣各地營生,但卻可以讓他們暫時欠賬,還可以長久地做他們的靠山、後臺,給他的生意出謀劃策,確保他們賺一份安穩錢。而他們每年給你供奉三成盈利即可。”
慕容禎是趙家堡真正的主人,趙堡主不是應該是皇帝的人,是侍衛總指揮使的人,換句話說,慕容禎其實是皇帝最看中的儲君人選。趙堡主只認他和皇帝兩個人,可見慕容禎是僅次於皇帝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慕容禕又算什麼?
他不過陪慕容禎練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