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和退親事
昌隆帝當真厲害,居然想到了借百樂門的戲臺,讓百姓們知道天下太平得來不易,不僅要寫他的,還要寫燕太宗、燕世宗皇帝的豐功偉績,這麼做多有讚揚之意,但未能能深入百姓之心,百姓們更喜歡的是貼近民生的故事。他們纔不管,你是怎麼打的天下,這對他們來說顯得過於遙遠。
慕容禕道:“雖看你寫過,可我自己真沒寫過,有你這話我也能安心多了。”
雲羅含着笑,不輕不減,優雅如初。
慕容禕道:“上回提到完婚的事,你看八月初八如何?”
雲羅想說“以後再議”可慕容禕的年紀到底不小了,像他二十歲出頭還沒娶妻的人少之又少,“阿禕,對不起,我們……解除婚約吧,你深諳醫術,當知這病難以痊癒,而我怕是活不長。解除婚約吧!”
不能再誤了他,雖然在他前往西北時,她一時情動,喊出願與他訂親的話,可近來冷靜思忖,反覆思量,還是覺得唯有如此是最公平的。
“但求一人心,白首一雙人。”是她的所求不假,可她是什麼身子也該要面對現實的啊,她不能這樣自私,不許他納妾娶別人,可她卻不爲他孕育兒女,在皇家無子便是大過。
她不能啊!
昨日,她說了“解除婚約”之後,夜裡就想了很久。
“雲兒。”如果他的心裡真有喜歡過一個人,這人無疑是雲羅。
“有什麼好呢?到底與你做不了真正的夫妻,就算成親又有什麼意義。解除婚約後,你依舊可以常來走走,與我說話,與我見面。你配得更好的女子,她能爲你孕育子女,她能爲你補衣煲湯,但我卻做不到。”
他的心一陣凌亂。似被人將一把原是清楚梳理的麻線交織在一起,訂親時那般的熱鬧喧譁,而現下卻要解除婚約。
就在昨天,他去見鄭貴妃時。鄭貴妃也有問道:“聽太醫說,雲羅公主的心疾很嚴重?”那一刻,他是難受的,這種難受裡有失落,有不甘。鄭貴妃又道:“本宮聽聞,許是公主活不久長。”那只是他與鄭貴妃閒聊時說的話,慕容禕問道:“以義母之見,我當如何?”鄭貴妃神有所思。鄭嬤嬤接過話道:“廣平王,男子當三妻四妾,雲羅公主爲正妻。你還可以娶側妃嘛,你瞧鄭三小姐如何?”
所說的鄭三小姐乃是鄭貴妃孃家的侄女,早前鄭貴妃提過要把她孃家大侄女嫁給慕容禕,慕容禕一直支吾着搪塞,沒說願意。也沒說不願意,被鄭嬤嬤追問了兩回也沒了下文,之後不久他就與凌雨裳訂親,這事也就再沒提,去歲二月江南鄭家的鄭大小姐嫁給了徽王府世子爲正妃,據說也是鄭貴妃保的媒。正月十八,就有人來報喜。說鄭大小姐替徽王府添了個白胖的公子。
自打禮部鄭尚書的嫡女鄭大小姐嫁入豫王府,鄭貴妃便與他疏遠了很多,慕容禕正想再拉近這關係,如今提出來,自不比以往,他不敢當面謝絕。若掃了鄭貴妃的面子,他在昌隆帝的身邊就當真沒個說話的人。
鄭嬤嬤又道:“這事兒廣平王不用急着回答。”
但這一回支吾,不像以往,而是有糾結,有想結親之意。
“雲兒。我們可以成親,到時候我另娶側妃,我答應你,無論何時你皆是我最看重的人……”
她要的不是第一,是白首一雙人,只她與他,而不是有旁人,如若不能做到,她寧可不要,又何必再去徒惹傷心。
她要的更不是,有朝一日死去後,墓碑上刻着“慕容禕之妻蕭氏”幾字,她要的是能刻上“雲羅”的名字,最後在前面冠上“愛女雲羅”,即便謝如茵已死,她還是想在一邊寫着母親的名字,告訴天下人她的真實身份。
兩世母女情,穿越前是雲如茵,是那張熟悉的臉,那張魂牽夢縈的面容,今生是謝如茵,除了姓氏不同,還是那個名字,還是那張一樣面龐,這是她與母親的緣份。
“你娶我,再娶別人,那是對我感情的褻瀆,更會讓我輕看你,甚至讓我覺得,你根本不懂我,也不尊重我的感情。阿禕,我給不了你幸福。我對昔日一時衝動與你訂親感到抱歉,我向你賠禮。不是每一段感情最後都要成爲夫妻,合適了便走得遠些,不合適自然得放手……”
而現在,便是到了她放手的時候。
即便對他也有不捨,可現實卻清楚地告訴她,她不能太自私,也無法接受當他成爲自己的丈夫卻要看他與別的女子有夫妻之實。
既是如此,爲什麼要拖着。
昔日訂親真正拿主意的是慕容禕,他甚至還沒有與她商量好,便將她的身份告訴了出去,就算鬱楓說漏了嘴,他也可以有別的法子,但他認同了,縱容了劉妃和蜀王的意思。吸引他們的是雲羅天下首富的名頭,當劉妃聽說雲羅有心疾也想過要不合適,只是轉而又想,要是雲羅死了,整個百樂門都得是慕容禕的,所以她纔沒有阻止。
慕容禕想着自己惹下了大麻煩,則是想着如何轉移到神寧身上,昨兒去了神府,見了凌雨裳,第一次,凌雨裳對他不大搭理,好似正準備着要嫁給謝疇爲妻。要把麻煩引到神寧那邊,沒有凌雨裳的幫忙只怕不成。
他半帶冰冷,半帶責備地問:“你當真決定了,要解除婚約。”
不是說退親!
解除婚約更像是他們兩個人商議好的。
“是!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遂了你的心,便要委屈我。遂了我的心,卻對你不公。唯有這個法子,簡單直接。”
雲羅喚了海棠來,低聲道:“我錦盒裡有塊冰玉雁,你去取來!”
待接過冰玉雁時,觸手生涼,落在眼裡,往事歷歷在目,雲羅輕柔地撫摸,訂親不過是半個多月前的事,而今他們訂親還不足一月。
慕容禕只怕這冰玉似有千斤之重,“既知今日,何必當初?”
雲羅無語,親手將冰玉雁遞給了他,這是他們的訂情信物,一朝送回,他們要踏上彼此不同的歷程。
若有蕭家人壓着,她興許會改變主意,可現在她是慕容雲羅,鄭貴妃過問不得她的婚事,只有昌隆帝可以過問,可以做主。
雲羅道:“庚帖和訂親信物,你着媒婆送還給蕭府。私事已了,但往後因着翰林院的事、小說、戲本的事,我們還會有來往,夫妻不成還是朋友,當然你若願意視我爲朋友就做朋友,若是不願,就當是朝廷事務有交集……”
“你……好無情!”慕容禕含淚吐出幾字,扭頭走了,走得很快,走得沉重,雲羅彷彿看到他無法控抑的眼淚。
闔上眸,憶起那日住在大客棧,袁太醫、方太醫隨慕容禎而來。
兩人診脈之後,面露異色。
她斥退左右,追問道:“二位太醫,我的病如何了?”
他們抱拳稟道:“公主的病似與前些時候又加重了。”
心脈早損,雖然過幾番調養,到底不能恢復健康,原指望《玄女心經》保全性命,似乎是護住了心脈,卻沒有她預想的效果。
“二位太醫告訴我,要是再重下去,我……”
“公主能活到如今已是意外。公主幼年心脈受損,導致心臟與常人更爲脆弱、偏小,而隨着你年齡增長,心臟負荷太重,這也致公主心疾加重。”
這個道理她懂,她人在長大,心臟卻沒有太大的發育,十八九歲的人,只有一顆八九歲的心臟,這讓心脈如何負荷,原有心疾,就更是雪上加霜。
雲羅追問道:“告訴我實話,我還能活多久?最少多久?最多多久?”
兩人互望,終是決定由袁太醫來說。
袁太醫道:“若公主犯了心疾,後果不堪設想。在未來每犯一次心疾,就會加重一成病情。若是心態良好,不喜不怒,也許能活到二十三歲。”
也許……
這是他往多裡說的。
要是少了,也許在下次犯病時她就會丟命。
雲羅現在想來,心頭也有太多的不甘。她雖有要慕容禎助她之意,但她更想親自看到神寧與凌德愷的下場。
歸鴻齋外面,慕容禕靜默地佇立,眼裡含着淚,卻沒淚水滑落下來,久久地、久久地獨自感受着這鑽心的痛。
到翰林院轉了一圈,慕容禕回到廣平王府。
劉妃近來正在預備慕容禕成親時用的聘禮,聽說他回來,領着劉嬤嬤尋來,一進院門就笑了起來:“禕兒!禕兒,雲羅公主選中哪天了……”
鬱楓小心地指着他的屋子,低聲道:“郡王爺有心事。”
昨兒惹的麻煩,雖然今天皇上沒提,可是明天、後天不會提。在皇上提出來之前,必須得有人上疏,這樣一來,大家就會以爲,他不是那個捅破這層紙的人,而他更需要與這個遞了奏疏的人親近。到時候就算有人知道他一早與皇上說了,會有人以爲連他也是被人利用的。偏在這時候,雲羅也提出瞭解除婚約,不是退親,解除更像是他們商議的結果。
劉妃快步進來,看着發呆的慕容禕,凝色道:“禕兒,公主選中哪天?”
“娘,和退親事!”
ps:
女主和謫仙退親了,嗚嗚,原因是因爲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