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藏弓
慕容禎微眯着雙眼,“按照規矩,誰的數最接近實際數,誰就爲贏。”指着左蠱道:“我猜二十七。”
兩種錁子,有五分的金錁子,全是狀元及第、馬上封候的,又有五分的銀錁子,是玉堂富貴、筆錠如意的,各有三十枚,混於一處,只用兩個酒盅蓋住。
雲羅生眸盯着酒盅,瞧不見裡面的,按照這種玩法,猜左猜右皆可,她指着右蠱,正待開口,慕容禎道:“你可不能猜右蠱有三十三,我猜了左蠱二十七,就等同猜了右蠱三十三。”
雲羅勾脣一笑,真是小心眼,統共六十枚,要是猜右蠱三十三,竟不是一輸皆輸,一贏皆贏:“右蠱三十一。”
音落,慕容禎盯着小鄧子數右蠱,不多不少正巧是三十一。
雲羅得意地道:“四個月零十天,減去二十天,再減這把的十天,是三個月零十天。”
不過是才贏一次。
“再來!”
小鄧子一把扣上,慕容禎攤手道:“這次你先!”
雲羅想了片刻,“左蠱二十三,右蠱三十七。”
“左蠱二十七。”
小鄧子再數,左蠱二十五,按照約定,雲羅的數字最接近,又算她贏。
又連猜了幾把,幾乎把把都是雲羅贏。
而三個月零十天的賭約,就剩下最後十天了。
昔日贏她,他可贏得不易。
慕容禎咬咬脣,“再猜一次,你要是勝了,便消了最後十天,要是輸了,便恢復到三月零十天,以下棋定輸贏!”
“無賴!”雲羅罵了一句。不就是他輸了,纔沒幾個回合就要耍賴。
慕容禎勾脣,露出幾分詫色,沒道理回回都是她贏。想當初,他玩藏弓可是個中高手。
雲羅道:“賭就賭。”
慕容禎陰陰地笑着,“這一次,我不猜,就讓你來猜,猜左、右兩蠱各自的枚數。”
“好!”
“且一分一毫都不差了,要是差了,之前贏的一概不算。”
笑得這麼陰險,非奸即詐,一看他那笑就有陰謀。
雲羅應了聲:“爲防使詐。現在你就站起身來,離桌子三步距離。”她一歪頭,“小蝶幫我盯着他,謹防使壞。”
慕容禎心頭微沉,當真謹慎。
兩人皆離桌案三步外。
小鄧子將桌上的錁子打亂後。重新用酒盅蓋了兩堆。
雲羅看着酒盅,想着落蓋時的那一剎景物,慕容禎沒道理笑得這麼詭異,一定有問題,她數來數去都少了一枚,對,一定是這樣。
另一枚被他藏起來了。
慕容禎指着桌上:“猜呀!左蠱多少?右蠱多少?”
“左蠱二十三。”
他依舊笑得詭詐。只怕這回你要猜錯了,以爲自己精通藏弓,沒想雲羅也很厲害,遇上了她,他就沒贏過。
“小鄧子,數!”
小鄧子與袁小蝶細數了一遍。
袁小蝶道:“公子。不多不少左蠱正好是二十三枚。”
慕容禎道:“這麼說,右蠱是三十七枚嘍?”
“錯!”雲羅吐出一字,“右蠱只得三十六枚。”她調過頭來,眸光裡掠過一絲狡黠。
袁小蝶低聲道:“公子,這桌上統共是金銀錁子共計六十枚。”
怎麼說加起只得五十九枚呢。不對啊!
雲羅一語道破:“是算上被禎世子藏起來的那枚麼?”
她看見了?
他可是很小心的偷了一枚藏起。
他笑,頗有些尷尬。
雲羅笑,是滿滿的自信。
雲羅道:“小蝶、小鄧子,數啊!右蠱三十六枚,另禎世子身上還有一枚。”她揚着頭,難怪要她分毫不差,居然使詐,“早前說的是猜桌上的,可沒說猜他身上的。堂堂七尺男兒,你該不會耍賴說要猜你身上的吧?”
慕容禎乾笑了兩聲,“你不會離開的,對吧?還有幾日纔到一個月,嘿嘿……”
雲羅伸手,輕拍着他的胸膛:“再玩一把,着人取些金銀錁子來,我們再猜。這一次不知總數幾何,若是我猜中了,今兒就可離開。”
她說得這麼有信心,一定是藏弓的高手,他纔不要上當。
“要是下棋倒可試試!”
雲羅微眯着眼睛,突地一凝,“又和我玩心眼,明知我下棋不如你,你偏要和我下。我還想玩藏弓呢。”
慕容禎朗笑兩聲,她到底是怎麼猜出來?
他太好奇了!
朗聲道:“小鄧子,再取金銀錁子來,這一次,你要是猜中了,剩下的幾日也一併消了。”
“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
不多會兒,有人送來了一蠱金銀錁子,沒有數是多少枚,混合在桌上的錁子,在倒落的片刻,雲羅近乎頻住呼吸。
慕容禎接過兩蠱,“這一次我來,你且再猜。”
許是太多了,兩隻蠱有些蓋不完,最後桌上還餘了二十一枚。
慕容禎凝眉道:“左蠱多少,右蠱幾何?”
雲羅還在心裡計算着,當他的大手握着酒盅在蓋錁子時,她也在數,那一幕如同放電影一般地回放着,她又細數了一遍,啓口道:“左蠱六十五,右蠱六十九。”
慕容禎鬆開左蠱,小蝶和小鄧子細數了起來。
不多會兒,只聽小鄧子驚異地道:“世子,雲五公子猜中了,不多不少正是六十五。”
慕容禎如同見了鬼,看着雲羅的表情多了幾分探究,“再數右蠱!”
夏候逸此刻甚是好奇,站在一邊細數着右蠱罩住的錁子數。
數到後面,連小蝶都跟着興奮起來,而最後的聲音卻隱隱有些遺憾:“公子,右蠱六十八。”
雲羅卻跳了起來,伸出手指,點在下巴上,一臉深思,“明明是六十九,怎麼只有六十八呢?”
小蝶又數了一遍,“公子,確實只有六十八。”
慕容禎朗聲大笑了起來,聲聲笑語迴盪蒼穹,“怎麼輸了就是輸了,就算猜中了左蠱,可右蠱的數字不對。”
雲羅閉上眼,還在心算着,她壓低聲音,“統共是一百五十五枚,沒罩完的二十一枚,左蠱六十五,右蠱六十九,怎麼會少了一枚,不對啊,不對啊,我數過之後,又合過數的,怎麼算右蠱都該六十九枚。”
小鄧子笑道:“雲五公子,右蠱確實只有六十八枚。”
慕容禎道:“你不會懷疑我耍詐了,連我都不知道總數幾何,左右又幾何?”
她纔不會耍賴呢。不就是還有幾日麼,那麼多日都呆了,不在乎再多呆幾日。雲羅抱拳:“今兒累了,我先回屋歇着。”
慕容禎攤手,“請便!”
待雲羅與袁小蝶出了院門,夏候逸面露驚色:“太厲害了,差一點雲五公子就猜對了。”
“他猜中了!”慕容禎攤手左手,在他的掌心竟有一枚金燦燦的錁子,直驚得小鄧子和夏候逸頗感意味。
夏候逸想着,早前數左蠱,他們的目光都盯在桌上,“難不成這一枚是世子趁小鄧子和袁姑娘數錁子的時候藏起來的?”
“避開你們的眼睛易,要避開她的眼睛不易,是我與她說話的時候動的手足。”慕容禎很是意外,“我幼時就曾聽宮裡的先生們說過,世間有一種人,與生俱來擁有一種過目不忘的本事,早前不敢相信,可如今卻不得不信了。雲五在小鄧子將酒盅的錁子倒入桌上時,便已經數出了那裡面的數量,因爲錁子太多,酒盅蓋不住,她也趁在那當口數出了左蠱、右蠱的數量。所以最後,她會疑惑其間少了一枚……”
夏候逸恍然若悟,若非親見,也許他不會相信世間會有這樣的人物。“因爲早前,世子使過一回詐,所以這第二次,她也沒懷疑是世子藏了一枚。”
“她沒懷疑我,那是因爲她太過自信,更是因爲她知道我們所有人都和她不同,沒人會在倒錁子的剎那就數出新添的錁子數量。”
雲羅!慕容禎輕喚着這個名字,這樣聰慧的女子世間罕有,他又怎麼會放過。他勾脣一笑,“回頭再誘她下棋。”
慕容禎對自己的棋藝充滿信心,上次與雲羅下棋之後,十局十勝,明知她與他的棋技相差甚遠,但他要的就是必勝。
夏候逸笑道:“她自知棋藝難與世子相論,只怕不肯再下。”
“如果我說,輸一局留伴身邊十日,而她要是贏一局便可抵捎之前的所有敗局,你說她會不會答應?”
夏候逸搖頭,對於答案難以預知。吃一塹、長一智,雲羅領教了慕容禎的棋技,定不會再拿自己的劣勢去對夏候逸的強勢。
慕容禎陰陰笑道:“得誘她與我下棋,她想離開,沒那麼容易。”這不是說,而他的決定,彷彿要是雲羅不跳到他這個坑裡,他定不會善罷干休。
雲羅一路出來,還在想之前的事,也許是在錁子倒下時數錯了。
她吐了口氣,勝負已分,就算差一點,到底是輸了,“小蝶。”
袁小蝶低應一聲。
目光相遇,雲羅釋懷一笑,“還有幾日,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是。”
“離開這裡,你想去哪兒?”
“屬下已經說了,餘生都跟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