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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梔香福身行禮“謝郡主大恩”,面露怯色地道:“可是……奴婢的賣身契。”
六公子笑道:“這有何難,早前我便與皇姑母求過一回,回頭就向皇姑母討回你的賣身契。”他張望着山野,“表姐隻身一人,行在山林間,我着實不放心,切莫與韓大小姐一樣遇上了匪賊。好人做到底,我今兒帶的人不少,正好順路爲表姐護行,不知表姐現在要去哪兒?”
她的行蹤,六公子瞭若指掌。
凌雨裳被他拿住了短,這一輩子都休想做出半分不利豫王府的事,更別想與廣平王聯姻。只要她不做這些,六公子便睜隻眼、閉隻眼。“我去寶相寺靜修!”
“好咧!”
六公子一揮手,抱起梔香上了馬背,梔香“咯咯”嬌笑了起來:“六公子,還有外人呢。”
凌雨裳一張臉氣得趣青,瞧他們的樣子,只怕一早就攪合到一處了。六公子到底知曉多少,梔香這臭丫頭,不會把什麼都告訴給六公子了。
可,這六公子不同早前她算計的閨中小姐,他是男子,且是個帶着痞性的紈絝子弟,膽子夠大,手段夠狠,更重要的是,他的背後是豫王府。
六公子看凌雨裳回了寶相寺,奶孃早早在門口候着,扶了她往香客房移去。
六公子風風火火地領了梔香回神寧府,從神寧那兒討了梔香的賣身契,剛出來,便見路口站着一個丫頭,正淚眼汪汪地望着六公子。
六公子認得她,梔香挽着六公子的胳膊,帶着幾分得意。她只是知道這丫頭也是六公子的人。“你想做什麼?”
藍亭提着裙子,跪在地下,道:“六公子,奴婢這個月的癸信沒來。去杏林醫館瞧過了……郎中說……說奴婢……”她已經抽泣出聲,“求六公子給奴婢指條活路吧。”
梔香冷哼一聲,低聲道:“公子,她是小候爺身邊的人,誰曉是你的種還是小候爺的種?”
藍亭一聽,忍着屈辱,“你也是女子,怎能說這種話?我們都是公子的人,梔香,你還沒做姨娘呢?好歹也給我一條活路。”她是奴婢不假。但骨子裡還有兩分傲氣。“梔香,我知道你在嫉妒我?”
梔香驚詫,指着自己,又看着藍亭。
藍亭道:“我雖是丫頭,誰不知道小候爺身邊的大丫頭、二等丫頭。個個都是讀書識字,懂曉琴棋的,我們也的是犯官之女,因爲父兄的緣故被貶作了官婢,而我原是王丞相的庶孫女,要不是我祖父貪墨,被人算計。我……”
她要告訴六公子,她是不同的,不是生來就是服侍人的丫頭。
她那日不願意,也是因爲她的骨子裡還有兩分傲氣,還想着她好歹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六公子此刻好奇地審視着,“你……你是犯官王魁臣的孫女?”
“是。奴婢祖父是王丞相。家父乃是昔日王丞相府的次子,名諱上顯下才。”
王顯才,乃是王丞相的庶子。
六公子問:“你娘是妻是妾?”
藍亭看着梔香那意外的目光,繼續道:“我是我孃的第三個女兒,王家令字輩小姐裡第五位小姐。早前名諱喚作令蘭,嬌蘭秋月之蘭。”
她說的是我娘,而不是說姨娘,也就是說,面前這個丫頭,早前人家也是身份嬌貴的小姐。
六公子早前不覺,此刻歪頭看着,只覺這姑娘的姿色不俗,難怪沒有梔香、千綠身上那股子諂媚之姿,反而有些落落大方,還有兩分傲氣。神寧居然讓王丞相的孫女做了凌學武屋子裡的二等丫頭,看來對凌學武當真心疼,只怕那些服侍的大丫頭都有大有來頭的。
梔香低聲嘟嚨道:“還王丞相、王丞相的?他早做了朝廷欽犯、罪臣,哪裡還有什麼王丞相府的小姐。”
六公子道:“你且起來!隨我去玉鳳殿,我再求了皇姑母,讓她把你給我。”
六公子討要梔香,這原是凌雨裳同意的,這會子又要凌學武屋裡的二等丫頭。
神寧用探究的目光看了一眼。
六公子笑道:“請皇姑母成全侄兒。”
神寧道:“你這般一個個往你屋裡帶,回頭,小心你大哥、父王知道了訓你。”
六公子道:“侄兒真心喜歡她,求皇姑母成全。”
神寧也不攔着,令人取了王令蘭的賣身契,讓她隨了六公子去。
六公子並沒有帶王令蘭回王府,而是將她安頓在明月庵附近的清心別苑裡住下,又挑了個丫頭服侍,王令蘭有身孕了,但這事兒還不能張揚出去,得等李小姐過門再說。
六公子領了梔香回屋,千綠面上有些不悅。
梔香甜甜地喚着“妹妹”,看是親熱,喚得千綠逾加不快。
千綠厲聲道:“萬事總得有先來後到。”她比梔香先跟公子,倒喚上她妹妹了?千綠也不與她糾纏,先進了偏廳服侍。
梔香扯着嘴角笑了兩聲,“照着妹妹這意思,要是李小姐過門,我們還不得喚她……”
千綠翻了個白眼,再不理梔香,只一心服侍着六公子吃喝,一會兒給他遞果點,一會兒爲他奉茶水,“公子,你說句話,你說我和梔香誰大誰小,梔香喚奴婢妹妹呢。”
六公子擡頭看了一眼,道:“梔香,你敬千綠爲姐姐。”
千綠得意的勾脣笑着,揚着頭,似要等梔香下拜一番。
梔香咬着脣,明明她的年紀比千綠要大,卻要喚千綠爲姐姐。
但六公子發了話,梔香便中規中矩地行了禮,喚了聲“綠姐姐”,腦子裡卻想着綠烏龜,這麼一想便就樂了,問道:“公子,我喚千綠爲姐姐,那……清心別苑的那位和我們比,誰大誰小?”
千綠以爲聽錯了,除了她們倆、鄭四小姐,外頭還有一個。
六公子道:“什麼大呀、小的,等我娶了嫡妻,你們再論大小排輩。”擺了擺手,“千綠,你去廚房說一聲,讓廚子給我做點吃的,這果點吃不飽,吃了飯,我還得回宮裡當差呢,只請了半日假,可不敢誤了。”
千綠應是張羅去了。
待她取了吃食歸來,一進偏廳,就聽到內室裡一片男女嬌喘低嚀的聲音,緊拽着帕子,恨不是,罵不是,想到自己是個大度人,笑着打起珠簾:“六公子只得半日假,一會兒就到晌午,回頭這事被世子和四公子知曉,少不得又要訓斥。六公子可是要辦大事的人,奴婢和這院裡的上上下下可都指望着你呢……”
六公子一聽,心頭着急,身子一顫就泄氣了,伸手在梔香的屁股上拍了兩下,用力一推,罵道:“妖精,大白日的就勾引起我來,險些誤了我的大事。我現在就給你立規矩,往後白日再不許勾引我,否則我定不饒你!”話落,擡腿就踹了梔香一腳,不知是生他自己的氣,還是生忘了要入宮的事。
用罷了飯,六公子騎馬去千牛衛。
梔香被踹了一腳,此刻惡狠狠地瞪着千綠。
千綠冷瞪一眼,像個沒事人,拿了針線活坐在窗下忙碌開了。
五月十五午後,雲羅正坐在涼亭裡伏案寫小說,袁小蝶進了涼亭。
後園裡的花,在一場甘霖之後,開得越發嬌妍了,花香襲人,上午又下了一場雨,花葉上還噙着露珠。
袁小蝶道:“公子猜得沒錯,是昭寧郡主與人圓房,那男子穿着一襲紅衣,戴着面具進去,出來的時候,屬下跟了一程,你猜是誰?”
雲羅心裡暗想:梔香是六公子的人,這事兒定然是連六公子都知道。那傢伙又是個好色的,凌雨裳貴爲郡主承繼了凌德愷的六分容貌,又襲了神寧的四分,雖不是傾國傾城之姿,倒也是如花似玉。
她亦猜到,但卻不肯定,“是誰?”
袁小蝶笑道:“是六公子。”
“哦”她擱筆擡頭,“當真是個膽大的。”覺得這裡內只怕還有旁的秘密,“凌雨裳應該知道六公子是個難纏的,怎麼會犯這樣的錯?”
六公子最是貪戀女色,一個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一旦身上有了致命的缺陷,就會受到束縛。貪女色貪到下流無底線,任是小姐、郡主,還是丫頭、婢女,但凡看入了他的眼,他就要。
袁小蝶道:“公子,他頂的是謝疇公子的名,與昭寧郡主做了一日夫妻。”
“一對瘋子!”
一個掉到了巫蠱之說裡,變成了盲目的信從,非得要解什麼詛咒。
一個被美色所迷,什麼人都敢碰。
宮裡那種地方,又是侍衛,雖在千牛衛,可接觸最多的就是宮女、后妃,而這些都只屬於一個人:昌隆帝。“豫王世子倒也放心,讓他入了千牛衛,就不怕有朝一日惹出大麻煩來。”她重新拾起了筆,“兩個瘋子撞一處,定要生出風波來,凌雨裳可不是個省事的主。”凌雨裳被人捏住了短,這讓喜歡任意妄爲的凌雨裳如同套上了一把枷鎖,爲了掙脫這枷鎖,還不得想盡法子制住對方。
一個要束,一個要脫,自然就會鬥起來。
袁小蝶在一邊繡杌上坐下,靜默地看着紙上的文字,“公子又在寫新小說?”
雲羅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