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身兼二人
朱氏垂着眼簾,誰知道是怎麼回事?這雲羅又不是真是蔡氏生的。想到這事兒,她心頭一驚:不會是雲羅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蕭衆望問:“你想到什麼了?”
朱氏靈機一動,忙道:“當年大嫂生下初雲後,婆母有好些日子總是嘆氣。該不會真是雙胞胎,可是那個卻被當成死胎給丟了吧,大哥是知道的,婆母待我們媳婦自來視作閨女一般,也許是怕大嫂知道了傷心,瞞住了也不一定……”
蕭衆望道:“我問初雲去。”
朱氏忙道“別呀”,“初雲正累着,她身子又不好,有什麼事明兒再問她不遲。”
這一晚,蔡氏輾轉難眠,想着雲羅對自己的身世知曉多少的問題。
蕭衆望一宿沒睡,則是爲那個未見面的兒子折騰的,總覺得那個死去的,活了十幾年他卻不知的兒子纔是真正的嫡長子。
次晨,雲羅沐浴完畢,換了身衣袍。
袁小蝶、海棠、水仙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風景,嘉勇伯府內建的閣樓、庭院太多了,顯得有些擁擠。
初雪提着裙襬,噔噔地上了閣樓,站在樓梯口道:“姐姐,爹讓你去趟上房。”
雲羅應聲,領了袁小蝶出了拱璧樓。
初雪拉着她的手,因想着這是自己的親姐姐,模樣異常親熱,初雪好奇地問:“聽蔡嬤嬤說,昨晚爹一宿沒睡,吵得娘也沒睡好。”
雲羅笑問:“有什麼心事不成?”
初雪揚着頭,“姐,我們是不是還有個哥哥?就是叫雲五公子的?爹非說娘騙他,說當年娘原是生的兩個孩子,卻因哥哥有病,把哥哥給丟了。”
袁小蝶啞然失笑。慕容禕當真給雲羅出了個難題,也虧得蕭衆望了,居然會以爲雲五公子是他兒子。還與蔡氏鬧上。
幾人進了上房,花廳裡,蕭衆敬夫婦也到了。
蔡氏神色憔悴,帶着一雙黑眼眶。懶懶地坐在貴妃椅上。
朱氏低着頭,心事重重地看着地上。
蕭衆敬面露期待。
雲羅行禮問安。
初雪道:“娘,姐姐還沒用早飯呢,人剛起來就被我給拽來了。”
蔡氏與繡桔吩咐了一聲:“去大廚房給二小姐取吃的。”
蕭衆望道:“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孿生哥哥?喚作雲五的?”
現在擺在雲羅面前的是兩個問題:一,說有個哥哥。但接下來,蕭衆望會有一大堆的問題,光是一一回答,就得大半日的工夫。二,說雲五是她扮的,可這事很可能會張揚出去。
雲羅看着袁小蝶。面帶商量的眼神。
袁小蝶走近,立在她背後,在雲羅背上畫了一個“真”字。
這是她們慣用的法子,有時候不便說出口,就這樣告訴對方。
雲羅也是這個意思。輕聲道:“能請叔父和叔母迴避一下麼?”
蕭衆敬也好奇着呢。可這會兒竟要他離開,“初雲,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話我不能聽的?”
她賠了個笑臉,欠身道:“這事不大好說。”
朱氏道:“既然是這樣,我們先告退,辰時二刻要去廣平王府。大嫂可別誤時辰。”
待他們離開,蕭衆敬斥退了左右,雲羅隨他們進了偏廳。
雲羅訕訕地笑道:“不瞞父親、母親,其實……雲五就是我。”
“你?”蕭衆望大叫一聲,無法相信的看着雲羅。
雲羅肯定地點頭,“江湖中人。易容裝扮都是常有的事。”她伸出手來,露出左手的那枚月牙疤痕。
蔡氏卻是信的,驚道:“難怪世荃非說你是初雲,竟是這樣的,可是你不是讓人摸……”
“這不是怕惹出麻煩麼。讓人用布做了一個那東西墊在襠下……”
還可以這樣的,讓蔡世荃出了那麼大的醜事,害得有好幾個月蔡世荃大門不出,就躲在蔡府,一時間還鬧出了笑話。
雲羅深深一欠身,施了個大禮,道:“還請父親、母親莫要張揚出去。便是叔父、叔母那兒也不要提。”
蔡氏問道:“你怎麼給自己取了個雲羅的名字?”這纔是讓她昨晚一夜睡不好的原因。
雲羅勾脣笑道:“救我的師父百樂道人有好幾個徒弟,我是他第六個弟子,我喚蕭初雲,我讓他喚雲兒,可他總叫我雲六。後來,與杜先生重逢,杜先生說不如叫雲羅,羅與六諧音,聽起來也雅緻。我聽着覺得怪好聽的,也就同意他們這麼喚我。”雲羅歪着頭,“母親,我第一次聽他們叫我雲羅總覺得這名字在哪兒聽過,感覺又親切又熟悉。”
原來是這樣!
蔡氏立馬道:“雲兒、雲羅可不是音近的麼,你自然聽着熟悉了。”
朱氏和繡婆子把她抱到自己身邊時,雲羅不過三歲,哪裡會記得以前的事,害得她一夜都在想這事,原是虛憂一場。
蕭衆望問:“那……七月時死去的雲五公子……”
“父親別提這事了,想起來就生氣,我明明在外地呢,豫王府就玩出了這麼一招,居然讓‘雲五公子死了’,害得女兒再不能女扮男裝,父親不知道這有多不方便。我是雲六,再變一個來,可不就是雲五麼。”
原來雲五、雲羅是一個人。
蕭衆望看雲羅的目光又多了幾分讚賞,眸光移向蔡氏時,含着責備:當真是糊塗的,連她自個兒生了幾個孩子都不知道。
蕭衆望問:“你和豫王世子很熟?”
“還好吧,他不是百樂門的新靠山麼,我又不敢得罪他。”
“不得罪就對了,你雖許給了廣平王,可豫王府也要保持往來。”
這兩人都是昌隆帝看中的儲君人選,無論是誰,蕭家都已經拉攏,如此無論將來是誰登基,也不至蕭家落漠。
蔡氏如釋重負,道:“好些事,爲娘還沒問過你呢。當年那場大火……”
“我睡得正香,就聽繡桃尖叫了起來,等我呼救的時候,火太大了,後來就被濃煙給嗆昏了,等我醒來的時候,便在錢塘城外的一處山神廟裡,身邊是一個瘸腳道人,他就是我師父百樂道人。後來他對我說‘你想不想活命’,我就說‘自然想活了。’他說‘你想活就拜我爲師,我教你活命的法子。’”
雲羅吞嚥了一口唾沫,編故事可是她的強項,“我就拜了他爲師。後來師父教了我保護心脈的內功心法,早前倒是極順的,可練到第七成上就怎麼也沒個長進。幾年前,百樂道人病故,把百樂門教給了我,又給了我一筆銀子,說我學武沒什麼天賦,倒有些經商頭腦。又託了門中的副門主、長老們襄助着,纔有了百樂門。”
雲羅簡要說了這幾年自己的事。
說了大半個時辰,也就講完了。
蔡氏舒了口氣,初雪在院子裡道:“爹、娘、姐姐,叔母說時辰快到了。”
雲羅欠身道:“父親、母親千萬別將我是雲五公子的事說出去,豫王世子最可惡,逼着我以雲五公子的身份給禧郡主寫情書,害得禧郡主喜歡上雲五公子……”
這事蔡氏也是聽說過的,聽人說慕容禧哭昏在雲五公子的出殯禮上,爲此還生了一場大病。她隱隱聽京城的官太太說過,好似說慕容禧喜歡的人就是雲五公子,只是因爲雲五公子有心疾,不得已這才嫁了夏候適。
蕭衆望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會胡鬧。”
蔡氏道:“還是別說出去的好,否則讓禧郡主情何以堪,豈不讓她成了全城的笑話。我們保守秘密就是。”
倒不是顧着慕容禧的感受,而是因爲豫王世子逼雲羅這麼做,他們不敢得罪豫王世子。
初雪聲聲催促,生怕蔡氏誤了時辰,“娘,二房的人都要出門了。”她打小嬌寵,最喜歡湊熱鬧。過來的時候,見二房的朱氏領着兩個兒媳婦又有初冰往二門上去,她自個兒就越發着急了。
蔡氏應答一聲:“知道了!”
初疏、初真因是庶女,年紀尚幼,今次都不得同去。
元甲、元乙兄弟因要上私塾也不去。
蕭衆望夫婦帶着雲羅、初雪一道去。
蔡氏審視着雲羅,“雲兒這樣穿戴可不合適,太素了些,換身鮮豔的錦袍。”
蕭衆望道:“回頭讓繡房給雲兒做幾身好的。”
雲羅道:“女兒先回房了。”
初雪穿了一身紫色的錦袍,頭上戴着漂亮的珠釵、金釵,年紀不大,卻已經透出一股子貴氣來,長着一張與蔡氏相似的五官,靈眸閃動仿若星子。
初真怯怯地站在上房的院門口,她身後跟着略小些的初疏。
初雪道:“姐姐當真不急,叔母都要出門了,你還不換衣服,你若遲了,可不要被人笑話。”
“是!是!你比我急,要不你與叔母先走。”
初雪嘟了一下嘴。
初真見雲羅出來,欠身行禮:“給二姐姐請安!”小心地審視着雲羅,欲言又止,倒是初疏急得不行,拼命地與初真使眼色。
初疏道:“二姐姐要去廣平王府……”想說,又怕亂了規矩,初疏比不得初真,初真有親孃在,春姨娘多少還會護着她一二,初疏的親孃早死了,她雖與初真住在同一個院子,總被初真給壓着,說話行事更不敢亂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