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妻妾暗鬥
春姨娘性子和順,蔡氏允她第一個懷了子嗣,產下一個庶子,比元頂小一歲,取名元武,是元字輩的第五個孩子,五與武同音,就取了這武字。蔡氏倒也信任春姨娘,着她打理着大房的庫房。這會子春姨娘帶了孩子,領着奶孃,正在庫房裡將從江南送來的土儀禮物按別歸入庫房裡。
大房的夏姨娘在繼春姨娘產下元武后第三月生下了一個女兒,反是秋姨娘與冬姨娘至今也沒個消息,倒是秋姨娘卻讓孃家人開了生子秘方,整日喝着藥。冬姨娘的身子不如夏姨娘健壯,時不時咳嗽、風寒的,自入嘉勇伯府以來深得蕭衆望之心,先後懷了兩胎,不到三月都落胎了。
夏姨娘和冬姨娘都是後來蔡氏爲了讓蕭衆望儘快忘掉姜氏,特意花銀子買回府做侍妾的罪臣女眷。
如今的蕭家再不是以前,大房有自己的秘密,比如這次從江南送來的節禮。
蔡婆子進了偏廳,欠身道:“太太,郎中請脈時說,春姨娘又懷上了,瞧這情形已有兩月身孕。二房的周姨娘怕得有三個多月了。”
蔡氏微闔着雙眸,春姨娘是個得體的,讓她多生一個蔡氏倒也不在乎。蔡氏更看重的坐穩嘉勇伯嫡妻的位置,替她的兒女們保住嫡子、嫡女的身份。着宮裡的太醫瞧過了,她這胎懷的又是個兒子,這樣一來,她便有兩個兒子。
蔡婆子道:“二太太那兒,只怕又得大鬧一場,二太太不喜歡周姨娘,還想着讓梅姨娘多生兩個庶子、庶女呢……”
蔡氏道:“伯爵爺是個知分寸的,幾個姨娘屋裡每月都去,做到同等對待。聽說二老爺三個月沒進梅姨娘的屋子,梅姨娘就算想生,他不進屋可如何生得出來?”
蕭衆敬早前對周姨娘是抱着玩玩的心態,誰能想到竟因此把人給弄回來,還生了個庶子。這再懷孕,這府裡的地位可不就坐穩了。
蔡氏問:“秋姨娘、冬姨娘那兒什麼反應?”
“冬姨娘又落了胎,只怕是生不出一男半女的,郎中和太醫的說辭都一樣,說是早年受了寒症落了病根,宮牀太涼,胎坐不穩。秋姨娘瞧着倒是健康的,這藥也吃了一年多,每月伯爵爺也去她屋裡,卻不知這是何緣故。竟沒個音訊。”
秋姨娘與那幾個不同。春姨娘是宮裡賞賜的美人;秋姨娘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庶出小姐。是有孃家、後臺的;夏姨娘是蔡氏買來的;冬姨娘最是得寵。蔡氏一直防着秋姨娘,生怕她有了一男半女,這樣一來就威脅着她。但春姨娘不同,春姨娘原是孤女。據說是以宮女身份入的宮,那時候她不過六七歲,打小在宮裡習歌練舞,是宮裡的藝伎,無依仗,她如今更懂得敬重蔡氏,處處以主母爲先。
冬姨娘不能生,就算再懷兩回、三回,過不了三月那胎兒就得滑落。蔡氏對此最爲放心。
秋姨娘也生不出來。究其原因,蔡氏亦知道。
蔡婆子此刻壓低嗓門:“我瞧秋姨娘也是個生不出孩子的。”
蔡氏知道,那是早前她令人下藥防姨娘有胎,怕是藥下得太重了。可若這樣說,春姨娘也喝了那些藥茶。爲甚生下庶子不說,如今又有了身子。
此刻,蕭衆望聽說春姨娘又懷了身子,特意到她屋裡坐坐,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冬姨娘落胎,他剛寬慰了冬姨娘幾句。
綠草居,西跨院內服侍冬姨娘的婆子對他道:“早前原請棲霞觀的道長瞧過風水,說冬姨娘被春姨娘克住了。冬姨娘的孩子沒了,便聽說她又懷上了。”
兩位母親相剋,只怕肚子裡的孩子也一樣。
冬姨娘只是無聲落淚,這是第三回了,她想得一個孩子,哪怕一個就夠了,有了孩子在府裡的日子許就好過了,就如東跨院的夏姨娘,即便蕭衆望不去,她也是快樂的,每日只帶着五小姐進進出出,那孩子長得粉團可愛,瞧在冬姨娘的眼裡越發也有個孩子。
蕭衆望自是不信,道:“你且好好將養,請太醫配了藥吃,許過些日子就大好了。你還年輕,往後要多少孩子沒有。”
婆子道:“照這樣下去,要是冬姨娘再懷上,若被人克住……”她轉而借蔡家的事說話,“蔡老太太與我們二小姐相剋,二小姐去一回蔡府便生一回病,且一次比一次嚇人,伯爵爺不信都不成。二小姐一離蔡府,身子就大好,可不是犯忌相訓麼。冬姨娘懷第一個、第二個時,可不是春姨娘正懷着五爺麼,而今過了一年多,冬姨娘懷上了,她竟也懷上了,冬姨娘的孩子沒了,春姨娘卻是好好的……老奴求求伯爵爺,便多疼惜些冬姨娘。”
這婆子原是冬姨娘爲官家小姐時的奶孃。後來她孃家兄長獲罪,她被貶爲官婢,幾經輾轉被蔡氏賣到府裡做侍妾。冬姨娘特意求了蕭衆望,想法子買了馮婆子母女入府,留在她身邊服侍。因着是馮婆子奶大了冬姨娘,蕭衆望對她有一分敬重。
蕭衆望心疼冬姨娘,瞧着她,就如同看着當日的姜疏影,“總不能趕走春姨娘。”好歹替他生了一個兒子,而今又有了身子。
馮婆子靈機一動,道:“二小姐獨居錢塘,春姨娘最疼二小姐的,連二小姐的歌舞音律都是她教的呢。”
蕭衆望微怔。冬姨娘的眼淚翻滾,現下她依舊不信是自己的身子緣故,甚至認爲道長所言全都是對的,定是春姨娘母子克住了她們母子,所以才害她屢屢滑胎。
回憶歸來,蕭衆望悠悠輕嘆:“錢塘蕭府雲兒獨自支撐,又出了柳奶孃母女惡婢欺主的事,當真令我放心不下。”
春姨娘的心思百轉千折,兜轉之間猜疑起蕭衆望的用意,“婢妾甚是掛念二小姐。”
蕭衆望微眯眼睛,“讓你們母子回錢塘與雲兒相伴如何?”
府裡有下人議論,說春、冬二位姨娘犯克,連她們肚子裡的孩子也是犯克的。春姨娘原是不信,可這會兒蕭衆望突地提到這事,怕是因了這新得寵的冬姨娘之故。
春姨娘很想拒絕,可她身份卑微,而今有了兒子,更得以蕭衆望爲重。
蕭衆望道:“待坐穩了胎,你與太太說一聲,就說願意攜上武兒回錢塘照顧二小姐與祖宅,有你在那邊,我與太太也安心些。待武兒大了,少不得要在祖宅裡分份家業,你早些過去對你們母子都有好處。”
說到底,還不是他心疼冬姨娘。
春姨娘想着幾月大的孩子,又想着肚子裡的孩子,一時間心潮翻滾,蕭衆望早前只疼姜疏影,而今的心都系在冬姨娘身上,包括他佯裝對各位姨娘一樣好,一聽到打雷,便頗不及待地往冬姨娘那跑,只因冬姨娘怕雷。
去了錢塘也好,至少不用看妻妾相鬥,也不必再與幾個侍妾算計爭鬥。她懷着武兒那陣兒,就經過幾次驚險,這事不是蔡氏做的,蔡氏給了她生兒育女的權力,便不會害她,可她至今都不知是哪位姨娘做的。
“回伯爵爺,回頭婢妾與夫人請辭,路上多備些保胎的湯藥吃。”
她原想,也許蕭衆望會留她多呆一月,不曾想蕭衆望竟道:“你既拿定主意,就早些動身,要是身子不適,可在路上多耽擱幾日。”
不僅不挽留,還要她早些動身去江南。他便是假裝一下也不願意。春姨娘心頭一陣悲涼,讓她生下兒女,只是可憐她,或者是了她一個做母親的心願。
蕭衆望早起身,“若是這孩子能順遂出生,寫信告知,我給他取個得宜的名字。”
“謝伯爵爺!”
他不留她,她卻得謝他。
他甚至不願意問她的意思,說的是要她照顧錢塘的二小姐,只怕爲的、護的還是綠草居的冬姨娘。
錢塘,蕭府東閣。
雲羅正與花無雙學習琴棋,聽繡桃讀完了家書,面露憂色:“春姨娘要隨蔡勤等人回錢塘?”
繡桃點頭,“春姨娘育了一位庶子,要帶他一起回錢塘。”
瞧來,春姨娘並不得蕭衆望之心。否則哪有讓女人身懷有孕還要趕路回祖宅的。
花無雙道:“小姐,我覺着這位春姨娘是個真聰明的,哪家豪門重府不是妻妾算計,鬥寵奪愛的,至少她回錢塘,便替她的兩個孩子保住了平安。在錢塘,小姐不屑算計她,她們母子能平安順遂的度日。”
雲羅頷首:“若是她自願要來,說明她是真聰明,曉取捨的,說不準一時感動了伯爵爺和太太,還讓她做了錢塘蕭府的大管事。”說是大管家,但云羅年幼,少不得要讓春姨娘做主,雖是姨娘身份等同這裡的女主人。“若是別人讓她來的,只怕還得受人束縛,做不成大管事。”
花無雙想要瞧信,雲羅令繡桃給了。她細看了一遍,這信並不是春姨娘寫的,而是蕭衆望寫來的,只短短數語,言辭幹練,沒有半句贅語。
雲羅道:“着大管家把南院拾掇出來,要給春姨娘母子住。從明兒開始,琴師搬到東閣來。”
阿翠得令,前去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