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聲和涼茶兩人一人說一段,將未語沫昨天吃了什麼,說過什麼話,做了什麼,包括去大夫人那裡請安,在花園遇到了大小姐、三小姐和去大少爺那裡請罪,以及最後由二少爺護送回了未名閣,躺下休息,這一系列的事情都一一道明瞭,就連時間都說的相當的精準。
未老太太能一路走到現在,自然也不是那種呆傻之人,當下一聽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爲了讓人拿不住什麼話柄,抓不出什麼錯處,未老太太又讓嬌桃去核對,結果與涼聲和涼茶兩人說的並沒有差,之後未老太太便盯着孟氏,梁氏幾人看着,屋內的氣氛頓時凝固了。
原本未老太太就是當年的長公主,幾十年過去了,雖然那種皇家不可侵犯的氣勢被掩去了不少,以至於很多人都忘了她曾是長公主的這一事實,但如今這麼一釋放皇家的那種威嚴,倒是讓在場幾人有些坐不住了。
梁氏聽完涼聲和涼茶的敘述之後,心便涼了半截,悔不當初啊,你說她自己欠兒個什麼勁兒呢,偏偏的就在那個時候搭話,這下可好了,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他們這邊,搞不好他們母子兩個這十幾年的努力就全白費了,這不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不行,這個蘇荷可留不得,自從她進了門,倒黴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沒停過。早上那事就算沒人和她講,她也清楚,誰不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她不反對兩個人親熱,那也得看時候不是?
要不是當初那個狐媚子蘇荷設計勾引自己兒子,未府又礙於蘇府如今的勢力,偉兒能委屈納了她進門?自從蘇荷進了門,偉兒那魂兒都像給勾走似的,就說今早這件事,要不是蘇荷勾引,偉兒怎麼會晚了,還連帶着拖累她也晚了,惹了老太太生氣,害的她沒事找話插話?
要不是這樣,怎麼又會將火引到他們房這裡!
而孟氏更覺得自己要多無辜又多無辜,你說蘇荷不就是她的侄女麼,又不是她親生女兒,再說了蘇荷要做什麼也沒有給她彙報過,她兩眼一抹黑壓根就什麼不知道啊!可就算是知道了,那蘇荷也是梁氏的兒媳婦,怎麼說她也管不着不是,可是怎麼到什麼時候她總能擔上罪責呢!
未語欣一看眼前這情況,心下立刻對未語沫的印象完全改變了,就連帶着昨天產生的那麼一丁點的好感也不復存在了。
其實,刺激未語欣更重要的一點是,她深深的感覺到了未語沫對她的威脅,從來她都是最受寵的孩子,可是現如今未老太太竟然爲了一個小小的庶女和他們發火,就算是她惹了什麼事,老太太也沒有這樣在乎過啊!
只是未語嫣,倒是另有些想法,這件事情更讓她確定了,未語沫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就這麼一丁點的事情,能將所有的人都算計進去,可謂是高手中的高手,恐怕就連她自己目前爲止都做不到這一點。
她要好好的思量一番了,既然一個庶女手段可以厲害到這種地步,那麼有朝一日將她們扳下來也是極有可能的!想到這裡未語嫣一身的冷汗。不行,不能到那一步!那麼從現在開始就應該先下手爲強,去籠絡!
未宗仁是驚訝有餘,震撼過甚。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原本就是未語沫生病的一件事,竟然能扯出這麼多,最後居然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他這裡,不,準確的說,是隻想蘇荷。
對於蘇荷,他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感情,對她有慾望,有憐惜,也有喜愛。可是,當所有的矛頭都指向蘇荷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仍然是他自己,他的地位,他的前途,而不是站出來爲蘇荷做任何的解釋。
相對於這些人來說,未宗仁可以算是最鎮定的了,正因爲他昨晚就已經想明白了這一切,今日再聽一遍也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對蘇荷的憎恨愈加的增加。
“媳婦,我早就說過,要好好的去管管蘇荷,可你看你都做了什麼?任其胡作非爲!到頭來卻把我們家的姑娘給害成這個樣子!不要以爲我們未府如今這樣便惹不起她們蘇府,若是惹急了,我這個老太太也不怕拉下那個臉,進宮去討一番說法!”
未老太太砰的一聲將手中嬌杏剛纔遞過來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對着大夫人孟氏說道,絲毫沒有留一絲的情面,更擡出了她皇家的身份,話中也在暗示了孟氏,要是蘇荷再不老實,她就要親自的去管教了。而後,未老太太轉過頭,看向梁氏說道:
“豔兒,大夫人礙於面子不好管你們房中的事情,這原本也說得過去,可是你呢,你是大少爺的親孃,蘇荷是大少爺的侍妾,蘇荷如此惡毒行事,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責任麼?回去都好好的想一想!”
“還有睿親王府在下月初四辦了一個百花宴,咱們府上收到請帖了,到時候你們兩個帶着幾位少爺和小姐都去看看。偉兒和仁兒也都該娶妻了,趁此機會選定一家,再有嫣姐兒和沫姐兒也快及笄了,該定個人家了。”
末了,未老太太一臉疲憊的由嬌杏扶着躺下,緩緩的說道,不似剛纔那麼嚴厲,也不似平日裡那般平淡,反倒是讓衆人有些猜不透未老太太的意思。
總之,最後衆人各懷心思從未老太太那裡走出來,面上淡淡而又客氣告別了一番,各自回到各自的住處,不做細述。
未宗仁剛走進襄微院的正廳,便看到了四姨娘早已在此等候多時,臉上綻放着燦爛的笑容,好像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未宗仁當下明白,四姨娘已經知道了未老太太那裡發生的事情。
有的時候,未宗仁也很好奇,四姨娘在未府的眼線究竟有多少,爲什麼哪裡有風吹草動她都能知道,只是不包括三姨娘和五姨娘那裡。或許是因爲三姨娘和五姨娘,一個無所出,一個只有一個不得寵的庶女,所以她才認爲這兩個人對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吧。
每當想到這裡的時候,未宗仁都很想笑,真正能絆倒你的,往往正是你最不在乎的對手。
“兒子,今天早上的這齣戲怎麼樣?是不是不錯?唉,只是可惜了,娘沒有在場親眼看到,聽人說的總比不了親眼看戲好看啊。”四姨娘坐在椅子上,手中接過扶月遞過來剛泡好的茶,輕抿了一口,望着一臉淡然的未宗仁得意地說着,說到最後倒有了一絲沒有親自到現場觀看的惋惜。
不過,未宗仁卻在四姨娘這一句話中品出了別的意思,難道說,下毒的不是蘇荷,而是……
“四姨娘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齣戲是您親自導演的。”未宗仁停下了剛要喝茶的動作,擡起頭來,看着四姨娘皺着眉頭問,不過最後一句卻變成了肯定句,但眼神之中仍然閃爍着不可置信。
“兒子,你和大少爺都大了,娘不得不考慮啊,只要老爺一日沒有表態,那麼你還是有希望的。可是,終究因爲娘,你處於劣勢,你說娘怎麼能不出手?”四姨娘並沒有給未宗仁一個肯定的答覆,但這一番話卻讓未宗仁可以肯定,就是她做的。
只是,聽了四姨娘的話,原本要出口責備的言語,怎麼也說不出口,一個母親爲了自己的孩子去做這些,做兒子的又怎麼能講出那樣傷人的話?
可未宗仁心中再也不能平靜,原本對於蘇荷的憎恨瞬間就變成了對自己的憎恨和深深的內疚。
“唉,兒子,你也別內疚了,娘知道你從小就和那個丫頭好,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去保護她。即便這件事娘不做,蘇荷也不會輕易的放過她的,很有可能會一擊致命。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娘這也是保護了她。”
四姨娘自然看清了未宗仁內心的變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上前一下下撫摸着未宗仁的頭,將他抱在了懷裡,輕聲的說道。最終,她還是沒有忍心下了死手。
“娘,謝謝你。娘,你知道麼,自從第一次看見沫兒的時候,我就感覺自己是多麼的幸運,我的一切好像都與她成了鮮明的對比,那麼小小的她,任人欺負,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她渾身帶傷的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未宗仁在四姨娘的懷裡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一點一點的訴說着心裡的點點滴滴,可是總是有一些說不出口的事情,一旦說出來,那麼所有的人都會萬劫不復。淚一點點的滑落,打溼了四姨娘的衣襟。
四姨娘的眼中在那一瞬間,流露出來了震驚,她沒有想到,她堅強的兒子,從小無論怎麼樣都沒有哭過的兒子,竟然今日哭得如此的傷心。第一次她感覺到了,他的脆弱。
還好,她沒有下死手,沒有將未語沫置於死地,否則,她可以想象得出,如果她真的選擇那麼做了,她一定會失去她唯一的兒子的,她惟一的仰仗。
幸好,幸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