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紅繡覺得後背好像有人盯着,警惕的慢慢扭頭朝身後看……沒有人。
見二人不信她的話,不再贅言。只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塞給麻婆子,“把這個交給封夫人。”轉身快速離開。
麻婆子和田莊面面相覷。
紅繡離開後先是四處亂走,直到感覺不到被盯視着的感覺後,才迂迴着去了一個隱蔽的破落院子,把身上的衣服換下,穿上宮女裝,變回那個唯唯諾諾的宮女紅繡。
等她走後,一個人從空氣中慢慢顯身。
高大頎長的完美體形,藍紫色的眸子靡麗至極,高鼻如刻,薄脣嫣紅,如斯俊美的人,便是木蓮華一度想要找尋的雲曦。
修長漂亮的手,捏着翠竹扇柄,支着下巴思忖着。
忽的一閃,人又消失不見了。
封祁的官輿先去了蓮記。
木蓮華帶着五妹下了馬車。
孫大生正在給門口的花草澆水,見木蓮華來了,忙放下水壺上前,“夫人來了。”
木蓮華笑道:“不是說了這兩天沒貨,先不用開門了。”
孫大生擡頭看看頭上蓮記的木刻匾額,“開着門心裡踏實些。”
即便沒貨開着門,也能對顧客有個解釋,不會讓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雖然能掛牌子說明,但人在,總是真誠多些,比一個冷冰冰的牌子更好。
木蓮華點頭,“有個人盯着就行,該出去轉轉也別拘着。”
“是,昨兒小的讓離家近的夥計都回了。”
“蠻好。呵呵,對了寶兒不穿的衣服,有沒有剩下的?”
孫大生想了下,然後把一旁擦窗戶的王楞子叫過來,“你再去庫房看看,我記得昨晚清理庫房時,還漏剩了幾件兒。”
等王楞子離開,木蓮華進了店裡,問孫大生,“董雲可來找他了?”
孫大生點頭,“找了。夫人讓他把您在戲院裡開除會員的消息,傳給董雲後。董雲給了他五百兩銀子,並讓他繼續盯着。”
“嗯。過兩天讓他把蓮瓶出現的消息也傳遞過去。”
“是。”
很快,二楞子就抱了三件衣服過來了。
木蓮華從三件裡找出一件最小的,給五妹比量,“瞧着正合適呢。”
雖然進書院後可以去讀女生的課堂,不過那肯定很沒意思。問過五妹,她也不愛讀針黹女紅。如此甚對木蓮華的口味兒,拍板兒換男裝讀八股。以後得了女狀元,才叫風光。
可是讓父子倆驚了半晌。
五妹也被木蓮華說的有些意動,女狀元。這詞兒好象不錯。
木蓮華拉着五妹朝二層的休息間走去,“來,五妹咱們變身成五哥。”
“……我會走,我也能自己換衣服。”五妹掙開木蓮華的手,然後把那套嶄新的衣服奪走,噔噔噔上樓,進了房間,並‘砰’一聲把門關上了,還落了閂。
“真是個彆扭孩子。”木蓮華不禁搖頭笑道,然後轉身下樓。
孫大生忙扶着她,看了眼身後的休息間,問道:“夫人,這位小姐是?”
“喚五小姐即可,男孩兒裝扮時叫五少爺。”木蓮華吩咐道。
“是。”孫大生應諾。
休息間裡,三妹出現在五妹身邊,幫她換衣服。
歉疚道:“別生姐姐的氣。只要一個月,如果你不喜歡,就回來。以後姐姐也再不勉強你。”
五妹眼睛紅紅的的,“我不想離開姐姐。”
三妹從懷兜裡摸出一把木梳,把她頭上的兩個糰子解開,“姐姐以後要保護蓮王,不可能經常回去。你如果能留在蓮宅,反而是和姐姐在一起的。還有,對蓮王尊重些。她現在是我們的王。沒有她就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知道了嗎?”說到最後三妹着實嚴厲。
五妹擦擦眼睛,“知道了姐姐。”
說長也短,半盞茶的功夫。五妹忸怩的從雅間兒裡出來了,她還是頭一次穿男孩兒的衣服。
木蓮華越看越順眼,“真好看,好俊的小少爺。”
孫大生也納罕,明明進去的是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兒,出來就變成了俊俏的小男孩兒。如果不是他知道這是個女娃,是絕對不會懷疑她的。
五妹不自在的要徑自朝外走,耳邊又響起姐姐讓她好好侍奉木蓮華的聲音,跺了下小腳,朝木蓮華走過去。
走到她身邊停下,嬌嫩細脆的聲音有些生澀的低軟,“蓮、夫人,該晚了。”
木蓮華瞧着突然溫馴些的五妹,朝着空氣看了眼,然後拉着五妹長着薄繭的軟手,更溫柔了些,“好,咱這就去書院。”
封瑾諾瞧着五妹男裝打扮,作爲資深反串着裝者,評價道:“還不錯。要做我弟弟嗎?”
五妹否道:“不要。”
封瑾諾澄澈的眸子輕眨,“那你叫什麼?”
五妹一哽,反應很快道:“武寐。武術的武、夜寐的寐。”
……
天澤書院大晉皇朝最頂級的學府。
學子不多,老師不少,佔地也夠大。據載,初建時便有上百畝,歷年還多有擴建,到現在足有一百三十餘畝。亭臺樓閣假山湖石,風景繁盛迷人。
從正門進入,木蓮華就坐在了車廂前的車轅上,看着書院的精緻。順便還拉了五妹陪着。
父子也想陪着,最後木蓮華讓寶兒出來了,不過走了沒多久又塞了回去。理由是,太招人,影響她觀景兒。
不過因爲是封祁的官輿,所以還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特別是木蓮華的大肚子,讓他們很是疑惑。都知道封祁的夫人、華國長公主懷有身孕,但傳聞中,她很美麗,傾國之色。可這位只是中等秀氣,應該不是吧?
五妹不怎麼稀罕書院景緻,以後她還有一個月要待,瞄了幾眼就回了車廂。
她回去,封祁出來了。
攬護着木蓮華,甚至讓車伕也去了車尾歇着,自己趕馬車。
如此,答案可就昭然若揭了。
這相貌普通的女子,正是封祁的夫人,華國長公主。
一時,讓對她特別期待、準備驚豔的人,大失所望。
“夫人喜歡?”封祁把一縷落在她脣角的發撩開。
木蓮華點頭,“嗯,寶兒上學的地方,蠻好。比他呆過的所有書院都好。”不愧是皇家書院啊。
“夫人可知道蝶翼大陸第一學府在哪兒?”
木蓮華看看周圍,“不是天澤嗎?”
“是元周國的東荒書院。”封祁回道。
木蓮華嘟了嘟嘴脣,“不喜歡元周國。”侵略梅姐姐的國家,沒什麼好感。
封祁笑笑,沒再說什麼,陪着木蓮華看景。
等到了地方,五妹先跟着封祁去辦入學,封瑾諾帶着木蓮華去了他在書院的宿舍。
“娘,我去把衣服換了。”自行先去了內室。
“去吧。”木蓮華打量着房間。
可不算小,足有百十平米。甚至還有廚房、室內衛生間。桌椅板凳和地板是清一色的花梨木,精工細刻,甚是不凡。
學生宿舍?這完全就是一套古式裝修的高檔公寓。
靠牆的位置擺着六個大書架,其上堆滿了書。全是她看不懂更不感興趣的八股文史記等。只瞄了一眼就不再理會。
然後是花架上的兩盆盆栽。一盆鈴蘭,還有一盆茶樹。都鬱鬱蔥蔥長勢很好。鈴蘭已經鼓滿了花苞,甚至開了兩個,潔白的花瓣,散發着幽沁肺腑的陶醉盈香。
而盆栽對面,半開的窗邊,擺着一個四方大書桌。上面筆墨紙硯一律全是極品。木蓮華走過去從白玉瓷的筆架上取下一支綠翡筆桿的紫毫,打開黑玉的墨盒,裡面有半盒現成的墨汁,揭了一張旁邊已經切割好的白紙快速勾描起來。
很快,一盆和花架上一模一樣的鈴蘭躍然紙上。
封瑾諾換完衣服出來了,見木蓮華正面色嚴謹的打量什麼,“娘?”
木蓮華轉頭看去——
封瑾諾換的是天澤書院學子統一的春夏院服。
經典的黑白兩色。立領窄袖的束腰長袍,白底黑邊繡有云紋。領口繡着一束似被風吹動的楊柳,蒼翠欲滴。樸實無華的黑靴子,但做工沒得挑,瞧着就舒服。
“院服不錯啊,怎麼不穿回家給娘看看呢?”
合體的裁剪,簡利的風格,精緻的針線,每一樣都令木蓮華很是喜歡。
封瑾諾不以爲然道:“有什麼可看的。”
“當然有了,娘不想錯過寶兒任何姿態的樣子。”捏捏他已經開始退去清稚的臉,越來越像封祁了。
封瑾諾白玉光潤的臉上露出一層淺淡的紅暈,看到木蓮華審視的東西,“娘在畫畫啊。”
“嗯。”木蓮華把還沒有變乾的鈴蘭提起來,“娘沒給你說過吧。”
“什麼?”
“這鈴蘭瞧着好看,全株都有毒。所以寶兒不許瞧着花漂亮就拿它來泡茶。”木蓮華認真道。
封瑾諾點頭,“知道,百草典籍上有它。”
“……呃,那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嗎?”唉!想顯擺一下學問都不行。
“很多啊,多到數不清。娘,咱們出去轉轉吧?”
這個建議不錯,“走吧。”隨手把鈴蘭畫丟在了桌上。
封瑾諾在木蓮華前腳離開後,拉開書桌抽屜,把半乾的畫放了進去,鎖起。
漫步在天澤書院的林蔭間大路上,偶爾能看到三兩一起的學子,說笑而過。瞧着都比寶兒要大許多。而且頭上還都束着發,帶着黑色方巾。
“要把頭髮束起嗎?”木蓮華下巴點了下那些學子頭上的方巾。
封瑾諾是齊耳的短髮,顯得很另類。但不得不說木蓮華不喜歡兒子頭上頂個瞧着有些傻氣的方巾。可大家都戴着,他不戴,不太好吧。
封瑾諾知道木蓮華的意思,回道:“上課時會戴的,其他時候隨意。”
“哦。哎?那是雲天吧……”木蓮華指着前面跑得飛快的孩子。後面還有一個在跟着他,手裡拎着一把木劍,怒氣衝衝的。
“是雲天。追着他跑的是他叔叔雲譚灝的兒子云風。兩個人不合,三天兩頭打架。”
“雲潭灝,鎮北將軍?”
“嗯,娘知道?”
“雲潭灝帶兵去了燕國,助你梅姨,有印象。”
“諾來啦?”雲天耳尖聽到他們的話,看過去,見是封瑾諾和木蓮華就跑跳過來。
到了跟前兒,整了整衣服,向木蓮華抱拳作揖,“封夫人好。”
他身後的雲風速度稍緩,跟着雲天一起行禮,“封夫人好。”雲風模樣和雲天有幾分相似,眉宇間更多秀氣,不似雲天的陽光爽朗。
“快不必多禮,呵呵。”不管他們父輩如何,這兩個俊秀蓬勃的少年,她瞧着喜歡。
二人行變成了四人行。
繞着長了半湖荷葉尚未長出花苞的圓湖走了會兒,封祁帶着已經穿上了學子服的五妹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