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封祁的聲音明顯比平時要更低沉，木蓮華心裡生出一股壓迫感，黛眉慢慢往一起攏着。
封祁發現木蓮華蹙眉，忙壓制住身體裡要暴走的衝動，“這人是誰？”
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兒，有人要搶？！
不管是誰，都要在女兒覺醒前抹消了他。
“……不知。對了，那神格真的是能被擄奪的嗎？”木蓮華想了下還是沒有說那鏈鎖棺槨的事。
封祁點頭，“是容易被盯上。夫人放心，爲夫會好好保護女兒的。”
“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真希望沒人知道。”木蓮華摸着圓圓的肚子，沒有了那能跟她交流的胎動，只是普通的顫動，且隨時會動一下，節奏亂的很。
“貝兒有說那大哥哥是什麼樣嗎？或者有什麼能表明他身份的東西？”封祁依然介懷這個。竟然能瞞過他跟貝兒交流，必是大能力者。而六界裡這樣的大能力者是有數的。
“功德舍利？貝兒封印神格的東西是功德舍利。”木蓮華想着青九玄說的那塊滿是卐字紋路的石頭。
功德舍利？封祁把手放到木蓮華的肚皮上，感受着胎兒。卻完全沒有察覺到功德舍利。
擁有功德舍利的人……封祁皺眉。
青九玄突然在房間裡出現了，手裡拎着一個食盒，看着桌子上的清粥素菜，對封祁搖了搖頭道：“她以前吃素，不代表現在也喜歡。”
然後招呼木蓮華，“蓮華，來吃好吃的。”
打開食盒，一盤冒着熱氣的肥美大龍蝦，還有串在籤子上散發着香味兒的烤肉，一壺糯米釀。
木蓮華眼睛噌得就亮了，伸手撈了大蝦和米酒，“這個好，這個好。”
封祁把酒壺給她抽走，“不能喝。”
木蓮華嘟嘴。
青九玄把烤肉從籤子上取下，放到一個空置的白瓷碗裡，遞給木蓮華，道：“太小題大做了。酒性我已經去了，只是有酒味兒的甜飲而已。”
封祁把米酒換手拿着，並捉住要搶酒的木蓮華。
“那也不行。”
木蓮華眼睛轉了下，“不給我也行，我跟九哥走。”
青九玄重眸一亮，“當真？”
“舉頭三尺有神明。”木蓮華張口就來了一句貌似很有信服力的話。
然後，一室默了。
這屋裡不缺神明……
一個曾經是神明，而一個是上仙，一個天尊命格的胎兒……
封祁把甜飲遞給木蓮華，“僅一壺。”
木蓮華拿到酒壺衝青九玄眨了下單眼，一副調皮的模樣。
青九玄失笑。雖然知道她是胡說的，依然讓他心動不已。封祁也認真着，把酒壺給了她。
……
恢復正常孕婦後，木蓮華渾身輕鬆許多。精力漸漸充沛起來。
泉家人都去了張村，本來她也要去，結果被單、泉兩家攔着，不讓她去。
一時無事，她就在茶棚跟春芽嘮嗑。
這小丫頭突然變得拘束起來，說個話都吞吞吐吐的。
木蓮華注意到她老是看單家娘子。
知道怎麼回事了，笑着招呼單家娘子，“單嫂子，來這裡坐着歇歇。”
單家娘子正在擇菜，見木蓮華叫她，就把菜筐塞給春芽，親熱中不乏恭敬，“謝蓮妹子，可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覺得春芽怎麼突然這麼靦腆了，昨天傍晚還嘰嘰喳喳的很外向活潑呢。”
單家娘子回道：“她啊，小丫頭。就是一會兒一會兒的，蓮妹子不用理她。”
木蓮華看了低頭擇菜的春芽一眼，道：“那……一會兒我要去鎮裡轉轉，讓她陪着我，單嫂子可答應？”
單家娘子瞥了眼一聽去鎮裡就擡起頭了的閨女，黑白水靈的眼睛希冀的看着她，有些不忍，猶豫了下道：“我去跟當家的說一聲。孩子平常都他管教的，我也不做主。”
木蓮華催道：“單嫂子趕緊去。”
等單家娘子進了院子，木蓮華朝春芽招手，“你娘教訓你啦？”
春芽驚詫的看着木蓮華，“蓮姑姑怎麼知道？”
“問你一句話，吱吱唔唔半天，還要看你娘臉色才能應答，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娘，娘說我不應該帶朋友來。還說，還說不讓我再看你們。”
“呵呵，你娘說的也對，爲人處事謹慎些總是沒錯的。不過也分人的，所以要有一雙雪亮敏銳的眼睛來分辨人。當然，對我就不用了。一會兒跟我去鎮裡轉轉吧。我記得鎮裡有一家棗糕做的非常好吃，叫……”
“鬆雲棗糕，買二斤送半斤。”春芽脫口道。
木蓮華看她恢復了些活力，笑着點頭，“對對，就是他家的。你也喜歡？”
“以前阿爹每次進鎮子都會給我跟娘買這個回來。可自從橘香姑姑出事後，阿爹進鎮後就沒買過。”
“唉！橘香也喜歡吃這個，還是她給我吃的。貌似也是你阿爹買回來的。走吧，這次進鎮子多買些，也給橘香燒些，讓她在地下能吃飽。”
這時青九玄趕着一輛從外看中規中矩的馬車過來了，聲音稍顯高昂，吆喝道：“這是要去鎮裡的馬車，可有要搭車的嗎？”
“多少錢一位？”木蓮華舉手問道。
“不要錢，只要夫人香吻一枚。”青九玄痞笑道。
木蓮華親手一個飛吻送上，“可以了吧？”
青九玄搖頭，“親頰纔算。”
木蓮華拉着春芽就上了車，“車費已付，沒有再討價的餘地。”
單家娘子抱着一牀新棉花的厚被子出來了，“蓮妹子等等，把這被子鋪上軟乎。”
馬車裡已經厚厚的一層又一層的皮毛毯子，錦褥高枕，再舒適不過了。
春芽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奢侈的馬車鋪墊，然後看着她娘手裡的棉布被子，突然覺得有些臉紅。
木蓮華伸手大大方方的接過單家娘子遞過來的被子，道：“謝謝單嫂子，一會兒我們就回來了。放心，一定把春芽好好帶回來。”
單家娘子忙搖頭道：“是怕給您添麻煩。路上小心啊！”
……
青九玄趕的馬車穩穩地完全感覺不到震盪，像是坐在雲端悠然。
其實如果細看車輪就會發現，車輪完全是離地狀態。青九玄用內氣包裹了整個馬車，帶着馬車前行。
因着那金蓮祥雲，即便恢復了仙力仙識，也不能用。一用，那祥雲必然立刻降下。所以他仍用着普通武者的內氣。如此讓祥雲慢慢飄着，尋找他。
春芽看着自家那牀被子，不知怎麼擺放。馬車裡已然足夠舒適，再鋪上被子就跟畫蛇添足一樣。
木蓮華聞着還帶着太陽味道的軟乎棉被，很是喜歡，對春芽道：“鋪上，咱們睡上一小覺，應該就到鎮裡了。”
“聽您的。呀，您不用動，我來就行了。”春芽搶過木蓮華要鋪開的被卷兒，把被子一抖一抻就鋪平了。
木蓮華看着這動作想起了桃翠，那丫頭鋪被子也是一把好手，問道：“經常做活兒吧？”
春芽點頭，臉蛋浮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這、這被子是我春天新做的。”
“哦？那可真不簡單。”木蓮華打量被子，針腳細小几乎看不到，線路也筆直。
“哪裡，都、都是亂做的。”春芽不禁誇的紅了臉，腦袋都快要縮進脖子裡了。
聽着馬車裡木蓮華和春芽的閒聊，青九玄仰頭看天，看着那金蓮祥雲。因爲給貝兒施加封印動用了仙力，被它發現了，真是陰魂不散。
蝶翼大陸是衆神失地，小成修士尚不能在此過久逗留，更何況仙了。天尊更是不能踏足。
“駕——”青九玄一聲吆喝，馬兒跑得更快了些。
木蓮華在馬車裡聽到青九玄帶着一絲煩躁的吆喝聲，心頭一蒙。
然後對春芽道：“來，咱們躺下睡會兒。”
春芽順從的跟着木蓮華躺下，身體幾乎要貼着馬車壁了。
木蓮華沒說什麼。等她睡着後，把她往馬車中間挪了挪，起身出了馬車。
喚道：“九哥。”
青九玄看她，“嗯，你不睡會兒嗎？”
木蓮華從車廂口扯了一個大軟枕放到他旁邊，坐下，頭靠着他的肩膀，看着前方崎嶇的路。
“說說九哥小時候的事吧？”木蓮華道。
青九玄搖頭，“不能說，因爲我們兩個是一起長大的。”
木蓮華突然想起夢中那個透明空氣……她確定是一個人，只是她不知是誰。也許那就是最關鍵的地方。
聲音急了些，“你是那個陪着小女孩兒胡鬧的‘空氣’？”
“空氣麼？”青九玄脣角動了動，終是沒有說什麼。
重眸有喜悅也有哀傷。
喜悅的是，她終於開始想起那些記憶。
哀傷的是，她的記憶依然逃不脫契約的制約。
“難道，是封祁？”木蓮華開始猜測起來。
青九玄依然不答。
“龍脩？”
青九玄斜了她一眼，“那時候他那成爲天尊的祖爺爺都還只是一顆龍蛋。”
“……龍脩的祖爺爺是天尊？”木蓮華驚訝的自青九玄的肩頭擡起腦袋。
青九玄點頭，“嗯。他爺爺亦是仙界的上仙之一。過幾天我要去龍宮找龍脩。你要去嗎？”
“去。我要去看看他。呃，你去龍宮幹嘛？”
“在我下來時，他爺爺算出他孫子有一劫，所以憂心孫子的老龍就讓我捎帶點兒東西給他。”
“嘖嘖，上頭有人，就是好混啊。”木蓮華感嘆，特別是在前世現代混過的她絕對對此有着刻骨理解。
青九玄一時愣了瞬，後明白她的意思後，笑道：“你也不逞多讓。”
“是吧，不過一個也想不起來。”木蓮華攤手無奈。
“對了，當初你和素女怎麼對姬離夜的？怎麼每次提起你和素女，他都一副恨不能吃了你們的模樣。”木蓮華突然想起那個削了短髮順眼許多的異母兄弟。
“姬離夜？”青九玄頓了下，然後伸出手指凌空畫圓，一個畫面出現，“你自己看。”
……是素女手持荊棘鞭朝着赤身裸體的姬離夜打去的一幕，木蓮華忙閉眼。
青九玄把畫面擦去，“當時雲曦把你抓去，素女急了，所以手段激烈了些。至於我……則把華國國寶屠魔刀沒收了。回頭信女會帶給你，你給華國送去吧，適合寶兒用。”
木蓮華道：“刀無所謂。我也就好奇發生了什麼。還有他說要修道。”
青九玄點頭，“他確實有靈根。”
“有靈根，可這大陸沒有靈氣怎麼修？”木蓮華想着姬離夜看修道之書時的專注模樣，有些遺憾。
青九玄道：“離開蝶翼大陸就可以了。往東南的雲雀大陸走，有的是修行之地。這個小世界唯有蝶翼大陸是失靈的。”
“就這麼簡單？”木蓮華詫異。
青九玄搖頭，“一點兒都不簡單。近幾百年開始，從大陸離開的，就不能回來了。以前一些低修行者還能回到這蝶翼大陸。現在則是除了普通凡人，不管什麼人，都是隻能出不能進。這裡已經變成凡人大陸。”
青九玄驀地想通什麼，看着木蓮華……凡人？她可不就是凡人！
“蓮華，你若是沒有什麼特殊的事，切勿離開蝶翼大陸。”青九玄表情嚴肅凝重。
木蓮華甚少見到青九玄如此表情對她。
“怎麼啦？”
“我也只是猜測……總之你要謹慎出蝶翼大陸。在沒有想起你曾經立下的契約，並完成它之前，儘量不要離開大陸。雖然……大陸可能也不見得就萬無一失。”青九玄說着說着就擰了眉心，封祁前段時間被魅族女子魅惑之事，可能就是一個開端。
擡頭看着天上的金蓮祥雲……真想轟走它。
木蓮華擡指輕揉他的眉心，“九哥，我沒事的。不要把我想的那麼柔弱。”
青九玄閉目感受着眉心傳來的陣陣酥麻，襲遍全身，“嗯，你很強大。”強大的讓我們以爲你無敵披靡時，就被你的噩耗震得連援手都來不及。
車廂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春芽醒了。
而馬車也行到了小鎮入口。
上午人還不算多。
春芽很少來鎮，甚至對鎮子有些迷路。木蓮華也只是路過一次。
“我去找人問問吧？”春芽小丫頭建議道。
木蓮華看着已經完全陌生的街道：“先走走吧，說不定能找找呢。”
春芽想着也是，先逛逛，不行再問人。
兩個人迷糊着在街上逛。青九玄懶懶的靠着車廂門，趕馬車跟着他們，神識放在她們周圍。
只是相比於木蓮華和春芽兩個一副山裡人進城，東張西望滿頭霧水的模樣，青九玄那英俊的相貌，非凡的氣質，更吸引人。
不少婦人姑娘拿眼神瞟着他，甚至有大膽上前搭訕。
青九玄則只看着木蓮華的背影，對於搭訕者看也不看手裡馬鞭一個狠響，嚇得搭訕者慌慌張張離開。
兩個人逛看逛看，也買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不過還是沒有找到那鬆雲棗糕店。
“看來憑着咱倆是找不着了。”木蓮華笑道。
“我還是去問問吧？”春芽說着話就朝一個米糧店走去。
剛纔她們纔買了一大袋子的米和一袋子麪粉，所以很好說話。
掌櫃的甚至都要讓自家婆娘帶着她們去那家店了。
其實不遠，再往前十多丈遠兒，拐個彎兒就到。
兩人到了鬆雲棗糕店。看到買點心的人不少，甚至還排上隊了。
木蓮華和春芽兩個也跟着排。
買了十斤棗糕，店主給送了三斤，兩個人上了馬車，開始往回走了。
木蓮華依然陪着青九玄坐在車廂外，春芽在車廂裡擺弄在鎮上買的東西。木蓮華給她買了不少東西，甚至還有漂亮的衣服……
吃着新鮮出爐的棗糕，木蓮華捏下一小塊兒塞給青九玄，“嚐嚐，甜而不膩，鬆軟不沾口。”
青九玄看着那小塊兒棗糕，特別是那捏着棗糕的細白粉潤的手指……張口吞了下來，連着她的手指一起吃進嘴裡……
“……九哥？”木蓮華有些呆怔。
青九玄不鬆口，嗓子裡吭了一聲，“嗯。”
“蓮姑姑，那賣衣服的多給了一雙襪子。”春芽喜滋滋的撩簾道。
結果就看青九玄咬着木蓮華的手指，木蓮華因她突然出聲有些尷尬的要縮手。
春芽眨眨眼，好奇的看着。
單家娘子還沒有教她男女之事，尚不懂情事。但知道男女不能太近了，要保持至少半丈的距離纔可。除非是兄妹。
而在她看來，木蓮華叫青九玄九哥，那應該就是兄妹。所以也沒覺得太奇怪，只好奇青九玄爲什麼要咬着木蓮華的手指。
“九哥，棗糕好吃吧。都咬到我手指了。”木蓮華哂笑道。
青九玄又咬了一下她的指尖才鬆口，“嗯，酥軟可口。世間第一美味不過如此。”
木蓮華豈會不知他的意思，暗地裡扭了一把他的大腿，氣惱的瞪了一眼。
春芽這時看到木蓮華捏在另一隻手裡的棗糕，恍然……原來蓮姑姑在喂青先生吃棗糕啊，也點頭道：“是啊，很好吃。芽兒從小就喜歡吃。”
“芽兒可真有福氣。”青九玄被擰了一把，渾身舒坦的笑道。
木蓮華轉身要進車廂，看到手裡的棗糕，眼睛一轉，就狠狠摁向青九玄的薄脣，“九哥，好吃就多吃點吧。”臉上笑容極燦爛。
棗糕塊兒不小，一口塞不下，就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