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黑色的瓊烈皇宮,壓抑,嚴肅。
皇帝寢宮陽烈殿內更是一派寂靜,當值的宮女和太監如臨大敵一般,連呼吸都下意識放緩,生怕驚擾了殿內一日一夜未曾眠休的皇帝---烈焰。
沒人知道昨晚焰帝和未來帝后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焰帝大怒着將前幾日還捧在手心呵護的女人拋進仍未完全建成的未央宮,並且不允許任何人接近。
而一向與未來帝后交好的芙蓉公主這次卻完全向着父親,不但沒有前去探望未央宮裡關着的人,甚至聽聞此消息後仍然毫不在意的出宮遊玩。
這倒不令人意外,皇家的事本就難測。只是苦了關着的那位,未央宮諾大個地盤,她一人居於其中,想必光是陰森冷清就夠她受了。
“您這樣做,到底是懲罰她,還是懲罰自己。”
空蕩蕩的殿內,烈焰伏在案几上批閱着如山的奏摺,眼中的血紅使他的疲憊與傷心暴露無遺。聽得此話,他握着毛筆的右手不經意的一抖,一滴墨跡在紙上迅速暈開來,一圈一圈。烈焰微皺了眉,擡眼看着剛剛對着他說話的女人---朱雀。
朱雀只是她的代號,準確的說,是她在執行任務時候的名稱。而她真正的身份在整個瓊烈也沒幾個人知道。她身着黑衣,長髮高高挽着,臉上蒙着塊面紗,從身量及露出的瑩瑩雙目看來,應是個頗爲年輕的女子。
“你膽子越來越大,敢這樣對朕說話。難道娜塔沒教導你如何遵守君臣之禮嗎?”此時的烈焰就象一支□□,碰上一星半點的火星就會一觸即發。
“師傅自是教導過奴婢,可如果換作是師傅在此,也必然會說出同樣的話。焰帝,您何必如此自苦。”黑衣朱雀柔聲說着,聲音清脆婉轉,卻含着心疼的哀怨。
可這明顯的哀怨顯然是用錯了地方,此時的烈焰滿心滿腦縈繞的都只是雲卿而已,怎會留意到面前這個小女子的情長。
“這忘憂,到底管不管用!朕要你師傅親自來解釋!爲何她又只是派你前來!連她也不將朕放在眼裡嗎?”烈焰“啪”的一聲將筆拍在案上,筆應聲而斷,殺氣四溢。
朱雀沉默着,半晌才道:“師傅哪裡會是將您放在眼裡,她,將您放在心裡,滿滿的,所以不忍前來罷了。她以爲您懂。”
“哈!”烈焰狂笑了起來,眼中血色更濃:“我只想知道,這忘憂,到底有沒有用!”
“師傅說過,忘憂忘憂,可以讓人忘記前塵煩憂之事,只喜眼前。可如果所服之人執念甚深,那麼藥力必減,隨着年月的消逝,藥力也會減退。如想鞏固藥性,只能長期服用。而此藥毒性甚強,長期服用必折陽壽。習醫之人本應普濟衆生,師傅爲了您研出此藥之時就已向佛祖發誓,不再踏出藥廬半步,餘生常伴青燈古佛。”朱雀輕聲說着,眼中淚光一閃,卻強自剋制着不落下來。
“朕知道,朕全都知道,朕知道娜塔的心思,可朕,又有什麼辦法~~~當年若不是娜塔,雲卿也不會順利逃走!”烈焰頹然起身,高大的身軀竟是止不住的顫抖。
這便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戰神嗎?這便是從不退縮的焰帝嗎?朱雀眼睜睜的看着烈焰一步步前來,朝自己伸出了手。
“拿來!”
“焰帝,您請三思。”
“拿來!”烈焰提高了聲音,不容再拒。
朱雀長嘆了口氣,慢慢從懷中摸出一瓷瓶,猶豫着該不該遞出,卻已被烈焰一把奪去。耳邊不禁響起臨走時師傅的話:“如果焰帝再要忘憂,他必是失望已極,遁入魔道,而爲師一生爲情所困助紂爲虐,來世必將永世不得超生。”
“您如此愛她,怎捨得她早亡。”朱雀強自做着最後的努力,規勸着。
烈焰搖了搖頭:“你不會懂這種感覺,這種等了一生一世還是等不到的感覺。即使朕會下地獄,只要能得她一日眷顧,那麼這日便是朕的天堂。如她不耐藥性先朕而去,那麼朕也,也隨她去了便罷!”
朱雀聽得此言,大驚失色,清淚終於迸出雙目,哽咽道:“焰帝,您,您這又何苦。那個女人何德何能!她竟是比這瓊烈的江山還重要嗎?您完全忘記了您的大志嗎?您要棄整個瓊烈的百姓於不顧嗎?”
“瓊烈的江山?朕坐這個位置已坐得太久,累了,真的累了。在朕走之前,會立下合適的繼承人。”烈焰苦笑了下,緊緊握着手中的瓷瓶,緩緩走到案几後坐了下來,朝後仰着,閉上了眼睛。
朱雀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是不可一世的皇帝,是師傅窮其一生愛着的男人,也是自己自小就崇拜着的神,而如今,這個神卻即將倒下,這個永不言敗的男人自願倒下,只是爲了那個女子,那個傳說中焰帝的摯愛。朱雀伸出手,伸向烈焰緊閉着雙眼的臉龐,卻在隔離很近的地方停住了。她想撫平烈焰緊皺着的眉頭,可卻只能隔着空氣描着烈焰臉龐的輪廓。
師傅只能由着他循入魔道,可自己卻不能。如果必有一人因此而喪命,那麼就讓我來換他吧。
出宮的路,寂寞而漫長。守宮的侍衛都認得她的裝扮和她腰間的令牌,無人敢攔。這條路是自己和師傅自小便走慣了的,卻不知又能走多久,朱雀默默的走着,神思不知飄向哪裡。
宮門外,停在暗處的馬車早已靜靜駛來,朱雀恍惚的上了車,卻沒有留意到今天駕車的車伕神色中的古怪和欲言又止。
“噝”,一聲火石輕響,車廂內昏黃的燭光燃起。朱雀醒過神,驚訝的擡起頭,愕然發現車廂內早已坐着兩人。
“你們!”
“我是該叫你朱雀,還是叫你-----雲舞。”
一襲素衣的未央,冷冷的注視着朱雀,冷冷的問着。而在她旁邊坐着一言不發的,卻是雲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