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我,頭頂上昏黃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緊抿着的嘴脣有些白皙,“謝謝你。”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她廢了很大的勇氣才讓自己不在我的面前失措,就好像我廢了好大的勇氣,才說服自己,好好地活下去;說服自己,即使等待,也要開心。
我怔了怔,並不在意地笑了笑:“沒事,好好工作就好了。”
我不習慣這樣煽情的場面,可是一個女生那樣純真的感情,我不好意思轉身,那樣蒼白的回答,卻依舊看到邱爽突然笑了起來,“我會好好工作的。”
她重重地點着頭,就好像是對我許下一個莊重的諾言一樣。
我笑了笑,轉身走在歸程。
以前我不明白,愛上一座城的理由到底是什麼。或者說,愛上一座城就像是愛上一個人一樣,無須理由。
可是現在我才明白,愛上一座城是有理由的,就好像我愛上陽朔這座城一樣。
那樣安靜乖詳的時光,淳樸而善良的人們,這些都是我愛上這座城市的理由。
諾諾、小凌、培傑還有邱爽。她們給予我的感動,就好像這座小城帶給我的溫暖一樣,淳淳的,安安靜靜地被安放在心底的某處,在歲月中始終溫暖着那些時光。
司機大叔明媚的笑容,在我轉身下車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陽朔這座城市的魅力,不僅僅是那無數次的邂逅和豔遇,或許,更多的是,這裡人們的善良和美好。
兩旁的路燈昏黃,頭頂上的星空閃耀,偶爾經過的車輛,也驚擾不了這樣的一份沉靜。
我想,我終於可以學着開心去生活,起碼,不是那樣固執地追逐,這是這座城市教會我的意義。
週末的陽光很好,店裡這個時候的客人幾乎比平時多了一倍,我站在收銀臺前,看着諾諾她們匆忙的身影,淡雅舒適的音樂,還有人們侃侃而談的笑顏,時光安靜,歲月安好。
“抱歉,先生。”
諾諾慌張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我正在低頭找零錢找給面前埋單的美女。
把錢遞給美女,換上笑容:“歡迎下次光臨。”
做完這一切,我才離開收銀臺,走過去,看着面前三十多歲的男人,休閒的白色上裝,下身是淺灰色的運動褲,臉上駕着一副淺銀色的細框眼睛,嘴角笑容淺淺,溫文儒雅的謙謙君子模樣。
只是可惜那白色的上衣被褐色的咖啡灑了一大塊,緊緊地貼在左胸膛前。
“沒關係。”他笑容極淺,開口的話禮貌而舒適寬容,並沒半分的計較。
諾諾做事從來認真負責,發生這樣的手誤還是第一次,我並沒有責怪她,只是上前皺了皺眉,輕聲問道:“怎麼了。”
諾諾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我剛剛沒注意腳下的路,被絆了一下,所以把咖啡灑到這位先生的身上了。”
這是一個意外,我不可能爲了一個意外去爲難我的員工。
我點了點頭,安撫地對她笑了笑,“你先去忙吧。”
諾諾點
了點頭,但是顯然很是愧疚,轉身之前小聲地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嫚嫚姐。”
我看了看她的背影,才轉身對着眼前的男人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先生,諾諾並不是故意的,希望您能體諒。您的衣服我們可以進行賠償。”
我微微鞠了個躬,態度謙和,臉上笑容淺淺,這是我習慣性的禮節。
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首先認個錯,總不會吃虧的,況且眼前的男人斯斯文文,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得理不要饒人的人,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沒關係,我也沒有注意到。”
我這時才注意到那件衣服,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Prada的,市價上起碼兩千八,他這樣地寬容,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你等等。”我擡頭對他說道,轉身進去店裡拿了一條毛巾出來。
“實在是抱歉,先生您擦擦吧。”
他點了點頭,沒有拒絕我遞過去的毛巾。
我看着那件兩千多的Polo衫被那咖啡漬污染得慘不忍睹,實在是愧疚,可是也不可能面前別人脫下來讓我去清洗,只能想了個折中的方法,“先生是來旅遊的嗎?”
他一邊擦着胸前的咖啡漬一邊擡頭應着我:“算是吧。”
我並不想知道他的這個回答到底是什麼意思,笑了笑:“這樣吧,我們弄髒了您這件衣服,實在是抱歉,爲了表達我們的歉意,我們將給予您本店十次的兩百元免費消費卷。小小歉意,希望先生笑納。”
我一開始印着些禮券的時候是用來作爲每個週末的幸運抽獎活動的獎品,到沒想到也能解決這樣尷尬的事情。
他擡頭看着我,似乎被我的固執打倒了,笑了笑,將毛巾遞還給我:“謝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鬆了一口氣,畢竟那麼貴的一件衣服,他不讓我賠,我自己都過意不去,這是我能夠想出來減輕自己歉意的方法。
我讓諾諾送上一杯新的拿鐵,轉身進去拿了十張消費券出來。
他接過消費券,拿出錢包放了進去,在我轉身的時候叫住了我:“小姐。”
我回頭看着他,微微動了動眉毛,問道:“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他笑了笑,伸出手,“我叫趙笙,能和小姐做個朋友嗎?”
趙笙笑容淺淺,聲音溫和,聽不出半分的揶揄,態度認真,真的只是想要誠心交個朋友。
我笑了笑,伸手握上了那修長白皙的手指,“鍾嫚。”
我從未想過能夠會這樣的事情,可是它就真的發生了。
二十七年的人生,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去理解朋友這一個詞語,或者更多的,朋友對於我來說不過是某個時期的固定產物,可是看着趙笙臉上的認真和真摯,我第一次覺得,朋友是一個很莊重的詞語。
可能是因爲之前諾諾對把咖啡灑在趙笙身上的事情始終愧疚,所以一整天都不怎麼說話,原本笑着的眼睛也有些無神。
夕陽西下的
時候,“終程”裡還有一半的客人,我也從收銀臺裡脫身,將它交還給小凌。
邱爽正和培傑研究着新的蛋糕樣式,諾諾一個人拿着菜單站在門前發愣,我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諾諾。”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聽到我的叫聲。
我又再一次叫了她一聲:“諾諾。”
“啊?怎麼了,嫚嫚姐。”她終於擡起頭看着我,很明顯是剛剛從莫名其妙的失神中回到現實的表情。
我無奈地笑了笑,說道:“還在爲今天事情而悶悶不樂嗎?”
她撇了撇嘴,臉上有些失落:“是我不好,要讓嫚嫚姐難做了。”
我伸手撥了撥她額頭前方有些凌亂的碎髮,笑着說道:“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難做了呢?”
“可是,嫚嫚姐送了十張消費券給那位先生啊。”
在她看來,是因爲我做出了讓步,做出了賠償才能將這件事情解決,所以愧疚了。
我不禁笑出了聲:“那個先生像是那麼蠻不講理的人麼?”
她似乎更加不解了,擡起頭,直接皺起眉問道:“那嫚嫚姐你怎麼......”
“不管別人態度怎麼樣,這件事情我們有錯,我們就應該承擔錯誤的後果。”
她臉色一白,顯然我的話讓她更難受了。
我不禁嘆了一口氣,怎麼又那麼可愛的女生呢,“別亂想,這不是你的錯,不過事情是發生在我們店裡的,做出一些賠償,這是長遠的看法,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誠信和待客之道,這是一家店最重要的所在,我們沒有必要爲了眼前的小小利益而放棄更重要的原則。”
她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不過幸好,她的臉色終於舒張開來。
“別想太多,這件事情我們都沒有錯,只是這是生意之道而已。”
她點了點頭,擡頭給我一個平時最爲熟悉的笑容,“我知道了,讓嫚嫚姐擔心了。”
我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把這個彆扭的孩子安慰好了。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們差不多就收店吧,別開太晚。”
我一般只是要求她們把店開到晚上七點半左右,可是店裡的生意不錯,她們都會八點多才關門。
我很慶幸,遇到了這麼好的員工,不然我這樣的老闆娘,還真的是等着坐吃山空。
時間漸漸走進了七月,正式進入了夏天的季節,夏天晚上的風涼涼的,夜空璀璨,星星滿滿。
我習慣了在裡所住的房子的最近的一個車站的前一個車站下車,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就好像,踩着光陰一樣。
或者說,其實我只是希望,慢慢走過的那一段路,或者在某一個轉角,我能看到那個已經消失了四個月了的男人。
四個月,一百二十多天,我的思念到底有多少層的深重,或許,只有時光能夠告訴我。
可是,我終究沒有在任何一個轉角遇到那個男人,甚至,一個熟悉的身影都不曾看到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