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耀先感覺“白狐”言不由衷,話中有話,他心中一熱,說道:“毛兄,咱們同在一杆軍旗下爲黨國效力,你要是有啥事兒瞞着兄弟就忒外道了!……”
“白狐”的眉毛動了動,當仍然面無表情地說道:“解兄對黨國的忠誠令兄弟十分感動!只是解兄有重任在肩,其它工作就不勞解兄操心了!……”
“白狐”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一個重要的特工是不能被過度使用的。一個特工如果頻繁的從事間諜活動,勢必會留下破綻,那麼他離暴露,甚至掉腦袋就不遠了。所以,所有諜報組織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除非有必要,特工一般不會從事與間諜活動沾邊的事兒。
“白狐”確實接受了新的任務,正在犯愁呢。“盧溝橋事變”之後,世人只知道軍統對敵僞主要刺探情報、懲戒漢奸,還有一項重要任務卻少爲世人所知,那就是“金融戰”。
在決定對日佔區實施“金融戰”之後,軍統“戴老闆”雄心勃勃,在軍統內專門成立了“經濟處”。但是,“戴老闆”對“金融戰”一竅不通,好在“戴老闆”肯到處網羅“金融戰”方面的專家。“戴老闆”請來的第一任“經濟處”處長是留學德國的經濟學博士費澤生。費博士學歷雖然很高,但是卻沒有“金融戰”的實戰經驗,所以戰果令“戴老闆”很不滿意。
“戴老闆”的腦瓜子很靈光,又挖來了對日十分了解,著名的經濟學家滕明達擔任副處長,負責“金融戰”的具體工作。滕明達是“金融戰”的天才,由於他熟悉小日本鬼子的經濟,他指揮的“金融戰”也別開生面。說穿了,就是以製造“假鈔”爲主,一箭雙鵰。
滕明達認爲,小日本鬼子相繼侵佔了中國東北、華北、華東地區之後,在佔領區大肆進行經濟掠奪。製造大量的“假鈔”,和日僞爭奪物資,成爲有效的“金融戰”手段。當時,大銀行家裴耀祖是軍統在上海的暗線。他利用職務之便,定期收集日佔區的各種鈔票交給軍統,“戴老闆”就下令在重慶製造大量的“假鈔”,而後武裝偷運至日佔區,大肆搶購各種物資,並用“假鈔”或者“假鈔”所購物資賄賂拉攏僞軍將領,給偷運“假鈔”提供便利。
滕明達的“金融戰”給各個日佔區的日僞造成了極大的經濟壓力。一時之間,日佔區物資大量流失,破壞了小日本鬼子的經濟掠奪,也使得重慶獲得了大量的急需物資。同時,也養活了日益膨脹的軍統。據滕明達統計,軍統每年利用“金融戰”,用“假鈔”在日佔區“換取”獲得的財富,多達幾萬根金條。自然了,“假鈔”氾濫,勢必造成惡性通貨膨脹。小日本鬼子侵略者和僞政府固然損失慘重,老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白狐”也接到了命令,給他的第一批二十萬假冒“老綿羊票子”,由軍統別動隊武裝押運,正在來哈爾濱的途中。“白狐”快愁死了,他雖然是老資格特工,卻從來沒有把“假鈔”弄進市場流通的經驗。他總不能讓他的部下每人拿着上萬的假冒“老綿羊票子”,滿大街的去買東西吧,那不是告訴僞滿警察來抓嘛,也忒拿哈爾濱警察廳經濟科不當盤菜了!雖然說“特務密探”是僞滿警察系統工作中的重中之重,設立的特務科負責政治、思想、宗教、工運、出版、言論、結社的管理等,可是還有一個經濟科也不是吃素的呀。尤其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小日本鬼子憲兵隊特高課課長橫田正雄那個老鬼子,更不是個省油的燈。
“連翹”和“白狐”雖然不得不同意解耀先隨影山善富貢拜霍錫強霍博士爲師學習日語,可是卻從不同的層面上提出了不同的懷疑。“連翹”和“白狐”憂心忡忡,總懷疑影山善富貢在給解耀先設什麼圈套,解耀先何嘗不是疑慮重重?但是,解耀先苦思冥想,怎麼也想不出來他有什麼破綻被影山善富貢掌握。何況,影山善富貢是哈爾濱市保安局的參事官,主要職責應該是對付外國間諜,比如說“GRU”的高級特工“狄安娜”。就算是小日本鬼子的反諜機構懷疑了他的身份,也應該由小日本鬼子特高課或者警察廳特務科來給他下套纔對。
“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腦瓜子疼死了!……”解耀先皺着眉頭,用力揉了揉太陽穴。反正時間還來得及,爲了轉移注意力,解耀先邊沿着中央大街溜溜達達的走着,邊哼起了當時很時髦的小曲兒《滿洲姑娘》。解耀先哼着哼着,《滿洲姑娘》小曲兒停了下來,他望着洋味兒十足,十分繁華的中央大街,以及滿大街刺眼的“膏藥旗”,不由得感慨起來。
中央大街很有特點。它是用據說每一塊值一個銀元的方石,也就是麪包石鋪成的路。這一點也不唻懸,因爲中央大街所在的地方很早很早以前是沼澤地、是河牀,在這樣的地面上修路非常難。這條路最初每逢春夏之交時,路面就像海綿一樣,無論什麼車走在上面忽忽悠悠的,也就是“翻漿”了。年年返工,年年翻漿,白白賠進了許多銀兩,就連修這條路的工人也傷透了腦筋。就在這時,一個精通梅花樁功夫的遊方和尚給哈爾濱市政當局出了一個主意。就是將好幾千根二三米長的圓木樁,一頭削尖,一根根一排排地沿路釘進土層中,上面再敷以碎石,鋪上黃沙。還別說,這招很管用,徹地解決了中央大街馬路翻漿的問題。
中央大街從此成了哈爾濱的標誌,來哈爾濱不去中央大街,就等於沒來哈爾濱一樣。如此大好河山卻淪落倭寇之手,這叫黃帝之胄始皇種的熱血男兒怎不痛心疾首?
被譽爲“香風十里”的中央大街和別的地方比起來有兩個不一樣。一是順着中央大街人行道的邊上擺滿了鮮花。另一個是走在這條大街上的洋人很多,他們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撣香水兒,以至於把大街上的空氣薰得都是一股香水味。解耀先對這香水一點也不感興趣,甚至很討厭。尤其那些個男人撣香水,一撣香水就像“二倚子”似的,更令解耀先無法容忍。
解耀先感興趣兒的,是在中央大街兩側的人行道上有許多長椅,很多洋人坐在長椅上看書,或者是看報。就算是悠閒地走在中央大街上的洋人,大衣口袋裡往往也會插着一本書。也許,這樣看起來很紳士吧。解耀先沒有感覺到這些洋人是在裝犢子,他對這種風氣很感興趣,難怪有很多人說,哈爾濱是一座由來已久的“讀書之城”。據說,當時在哈爾濱,光出版社就一二十家,出版了許多書。自然科學的,社會科學的都有。遺憾的是,這些洋人口袋裡或是手中的書大都是俄文。解耀先號稱會八國外語中也包括俄語,但是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能說個三句兩句都是吹牛,只會像“哈拉少”、“瑪達姆”,以及“達拉斯基”之類的單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