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眼兒的李承鎬還在那裡左一槍,右一槍,不緊不慢的和那三個小日本鬼子特工對射,高個子黑影就主動迎向解耀先。可是,二人相向而行到一米多遠的時候,高個子黑影驀然發現救了自己和李承鎬的原來是一個藍靛臉、赤發紅須的妖怪。高個子黑影猛然站住,驚恐之色從臉上一閃即逝,隨即恢復了寧定。
解耀先也看清了高個子黑影的面貌,原來是一個鼓鼻子瞘瞜眼兒,金髮碧眼的“老毛子”。這個“老毛子”見了威震天下的“大妖山魈”竟然沒有嚇尿,也算是膽大包天了。
解耀先見沒嚇到這個“老毛子”,正有點失望,這個“老毛子”雙手合什,客客氣氣的對解耀先說道:“我是亞歷山大•尤里•雅羅斯拉夫神父。願主保佑你一生平安,我的孩子!……”
雅羅斯拉夫神父的中國話雖然說的略顯生硬,但是卻是原汁原味的哈爾濱腔調,一聽就是一個在哈爾濱生活很久的“老毛子”。小日本鬼子搞了這麼大的動靜來抓他,難道他是國際北滿特科的國際友人,甚至是久仰大名的國際北滿特科的負責人“瓦西里”同志?
解耀先心中一動,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解耀先有一種預感,但不知準不準。他雖然沒見過竊取《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的國際間諜、情報掮客奧古斯特•馮•霍夫曼的照片,但是爲了完成劫奪《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的任務,他對霍夫曼的外貌特徵卻已經爛熟於胸。
解耀先決定試一下這個“老毛子”,就桀桀怪笑一聲,嘶啞着嗓子說道:“嘿嘿……霍夫曼先生何必過謙?你應該說德語纔對!……”解耀先接着發揮了他會八國外語,只不過都是三句五句的特長,又用德語說道:“Ist mr. Hoffman nett(霍夫曼先生一向可好)?……”
“六哥原來認識這個假‘老毛子’,知道他是德國人。可六哥爲啥用這種讓人發瘮的聲音說話呢?……”強烈的好奇心讓“獠牙”差點轉過腦袋去看,他勉強控制住了自己。
自稱是“亞歷山大•尤里•雅羅斯拉夫神父”的這個人的確就是竊取《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的國際間諜、情報掮客奧古斯特•馮•霍夫曼。被保安局四個特工當場打死的並非真正的霍夫曼,而是警察廳特務科科長“笑面虎”高勝寒三等警正安插在聖母帡幪教堂內的“閒棋冷子”,特務科的俄裔特務波戈洛夫斯基•斯塔謝耶維奇•伊凡諾夫警尉。伊凡諾夫死的的確冤,簡直比竇娥都冤!在“橫濱銀行”剛爆發槍戰時,伊凡諾夫就被驚醒了。但是,他縮在被窩裡沒敢動彈。伊凡諾夫不是害怕,而是“笑面虎”沒有給他明確的命令。
伊凡諾夫盼只盼“橫濱銀行”的槍戰和他這個“閒棋冷子”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可惜,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槍聲變得稀稀拉拉的沒多久,聖母帡幪教堂的“老毛子”墓地大牆外面,又爆發了激烈的槍戰。伊凡諾夫這一下心中發毛,有點躺不住了。他想起了“笑面虎”給他的守株待兔任務,就像“笑面虎”說的那樣,叫做“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霍夫曼不來則罷,要是來了就通知“笑面虎”來抓人,如果來不及通知“笑面虎”,伊凡諾夫就親自動手抓捕霍夫曼。“笑面虎”囑咐伊凡諾夫,霍夫曼身手不凡,見到就先擊傷。
激烈的槍聲讓伊凡諾夫心神不寧。他摸了摸枕頭下面“笑面虎”送給他的那支“四寸擼子”,也就是“勃朗寧M1906”袖珍手槍,這才心中稍安。
聖母帡幪教堂的“老毛子”墓地大牆外面的槍聲終於稀疏下來,伊凡諾夫想起“笑面虎”自己的使命,再也躺不住了。也許上帝保佑自己,出去之後就會碰到猶如驚弓之鳥,準備潛逃的霍夫曼。“笑面虎”不是滿口答應了嘛,只要抓到霍夫曼,警察廳就會獎勵自己一千“老綿羊票子”的獎金呀。自己就算把霍夫曼打死了,也有八百“老綿羊票子”的獎金呢。
獎金的誘惑是巨大的!伊凡諾夫從熱乎乎的被窩裡鑽出來,從枕頭下面掏出“四寸擼子”,頂上子彈,關上保險之後插到後腰上,再穿上那件神父的標誌性黑色長棉袍。伊凡諾夫划着洋火兒,點亮了洋油燈,走了出來。伊凡諾夫剛一推開聖母帡幪教堂的後門,一股小西北風颳進來,伊凡諾夫氣息爲之一滯,差點喘不上氣來。
伊凡諾夫見洋油燈呼呼啦啦的要滅,急忙伸出右手遮住。上帝保佑,洋油燈居然沒滅。伊凡諾夫走到聖母帡幪教堂後門臺階的盡頭,查看着寂靜、肅穆、黑黢黢的墓園。除了小西北風颳得樹木“嗚嗚”的亂響,猶如墓園中的亡靈在熱熱鬧鬧的開“Party”。
伊凡諾夫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聽錯了,難道那激烈的槍聲不在聖母帡幪教堂後院墓園的大牆附近?怎麼一點跡象也沒有呢。是不是自己出來晚了,交戰雙方都跑了呢?交戰的雙方中到底有沒有霍夫曼?那可是涉及到大把大把的獎金呀!
伊凡諾夫自怨自艾的想到這裡,趁着小西北風暫時停歇,在額上、口脣上以及胸前連畫了三個“十字”,嘟嘟囔囔的說道:“Господь всемогущий,я восхваляю тебя во славу твою!Слава тебе!Поклонись! Покажите себя! Спасибо!Аминь(全能的主,我爲了您無上的光榮讚美您!稱頌您!朝拜您!顯揚您!感謝您!阿們)!……”
忽然,伊凡諾夫感覺有些不對頭。他似乎聽到聖母帡幪教堂後門臺階的兩側出現了一種極其輕微,讓他毛骨悚然的異響。伊凡諾夫吃了一驚,來不及多想,伸手撩開礙事不啦的棉長袍,想去拔腰間的“四寸擼子”。可就在這時,聖母帡幪教堂後院墓園遠處的大牆附近“啪”的一聲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伊凡諾夫嚇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拔槍的動作就慢了半拍兒。
“難道自己撞到了正打算逃之夭夭的霍夫曼和他的同夥兒?……”伊凡諾夫還在惦記着那豐厚的獎金。可是他絕望地看到,在聖母帡幪教堂後門臺階的兩側各出現了兩個持槍的黑影悄默聲的向他撲來。伊凡諾夫想逃,他知道已經絕無可能。想躲,也已經來不及了。伊凡諾夫困獸猶鬥,就想盡快拔出腰間的“四寸擼子”來,和霍夫曼的同黨決一死戰!
“啪啪啪”!還沒等伊凡諾夫拔出腰間的“四寸擼子”來,四個黑影的槍先響了!伊凡諾夫身中數彈,雙手一揚,扔了洋油燈,在聖母帡幪教堂後門臺階上摔了一個四腳朝天。伊凡諾夫絕望地望着黑黢黢的夜空,雖然還有意識,但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伊凡諾夫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就要去見上帝了。可是,見了上帝說什麼呢?說霍夫曼的同黨不講紳士的體面,突然襲擊了自己,自己很冤?比中國人常說的,孤苦無依的婦女竇娥還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