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爲巧合的是,吳秀英不僅長得酷似俄羅斯藝術家伊萬•克拉姆斯科伊所繪製的油畫《無名女子的畫像》中的那個“安靜力量和直率凝視”的少女,第一次來市立醫院看望餘震鐸的時候,竟然也鬼使神差的穿着黑色皮草和天鵝絨大衣、皮帽,戴着皮手套。
“螭吻”逢人就喋喋不休的說吳秀英和餘震鐸當真有緣,整個浪兒就是“美女愛英雄”呀。可是有些人卻私下裡哀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也有人嫉妒的大叫:“這好白菜咋讓耗子精給啃了?”的確,貌美如花、神戸大學醫學部畢業的才女吳秀英居然看上了比她大十多歲,長相猥瑣的餘震鐸,如此奇聞,是有點轟動哈爾濱整個上流社會了。
吳秀英撤回重慶,經過訓練之後,被派往上海淪陷區。受餘震鐸的影響,精通日語的吳秀英不僅利用自己的優勢獲取了很多有價值的情報,還成爲令小日本鬼子特高課和汪僞76號的漢奸們十分頭疼,面容姣好卻殘酷無情的軍統女殺手。吳秀英喜歡穿男裝,天馬行空,獨往獨來。在腥風血雨的上海灘,曾奉命暗殺了七名漢奸和叛徒,使得漢奸、特務聞名色變。
聽吳秀英說起“螭吻”被捕殉國,餘震鐸神色黯然地說道:“黨國大業因‘螭吻’的被捕殉國遭受了重大損失!當‘螭吻’通過電話向我發送暗語,說濱江組的那個什麼‘巴德’被捕,濱江組即將遭受滅頂之災。‘螭吻’要向總部緊急發電,報告這一信息。那個時候,‘螭吻’就已經預料到他可能因此而暴露了。我曾經警告過‘螭吻’,橫田正雄不知道獲得了什麼線索,正在調查‘螭吻’,讓他格外小心。唉……真是天不佑漢!可惜‘白狐’不僅沒有保住,還搭進去了‘螭吻’這麼重要的同志,讓我有何面目再見老闆!……”
見餘震鐸傷感,吳秀英急忙轉換了話題,她嘆了口氣說道:“唉……都說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可是老天爺怎麼這麼不公平?就像那個‘笑面虎’平日魚肉百姓、作惡多端,卻兩次擺脫了死神,奇蹟般地存活了下來。……”
餘震鐸的雙眼不知望着何處,十分平靜地說道:“爲善必昌,爲善不昌,必有餘殃,殃盡必昌。爲惡必殃,爲惡不殃,必有餘昌,昌盡必殃。‘笑面虎’喪盡天良,必遭天譴!老六心懷刻骨仇恨,心狠手辣,自古然也。‘八大金剛’中人,那個不是如此?……”
餘震鐸說到軍統“八大金剛”,又陷入了沉思,以至於吳秀英說什麼都沒聽見。現在的“鬼子六”解耀先,還是三個月之前的“鬼子六”解耀先嗎?可是,眼目前兒的“鬼子六”,無論是長相還是聲音,不是“鬼子六”能是誰?尤其是他舉手投足之間,還是透着做什麼事情都不吃虧那種無賴憊懶樣兒,的確就是自己結拜的六弟“鬼子六”解耀先呀!
可不知爲什麼,餘震鐸總覺得在解耀先這個小癟三身上有什麼不對勁。到底是什麼不對勁,卻猶如霧裡看花,終隔一層。就像解耀先純熟的刀法就像練了十幾年,自己爲什麼從來沒見過?解耀先還不知道使了什麼怪招,打得自己勢難躲閃,不得已狼狽不堪的用匕首去擋架。“鬼子六”這個小赤佬聰慧過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手腳上的功夫也不錯,可他不具備練武的絕頂資質呀。尤其是自己和“鬼子六”在臨澧特訓班上跟隨馬英圖教官所學的“八極拳”,解耀先這個小赤佬卻一竅不通。這一點,無論如何也是說不通的。
餘震鐸對解耀先的這種懷疑是不能對吳秀英說的。難道眼目前兒的“鬼子六”不是真正的解耀先,而是真正解耀先的雙胞胎兄弟?真正的解耀先已經遭遇不測,假解耀先是打進濱江組的日僞間諜?餘震鐸馬上又否定了自己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據餘震鐸所知,解耀先家中沒有兄弟,更不用說雙胞胎兄弟了。那麼,眼目前兒的“鬼子六”究竟是不是解耀先?
“震鐸!……震鐸?……”餘震鐸猛然從沉思中回到了現實,只聽吳秀英問道:“震鐸,‘螭吻’被捕殉國之後,你和老闆的聯繫中斷了,你不是已經發出和‘船釘子’接頭的訊號了嗎?‘船釘子’還沒回復嗎?他是不是因爲‘螭吻’被捕,已經撤離哈爾濱了?……”
“已經撤離哈爾濱?不會的!……”餘震鐸搖了搖頭,他堅信“船釘子”還在哈爾濱。
餘震鐸出乎意料的被黑田龜四郎委以重任之後,軍統戴老闆也是下了血本。他爲了加強“黃雀”情報組的力量,又喚醒了代號“船釘子”的軍統特工,也就是美天照相館的老闆舒木強,作爲“螭吻”的下線兼電報員。不過,“船釘子”只是從“螭吻”那裡接受命令,只知道自己的組長代號是“黃雀”,從來沒見過,也不知道“黃雀”是何許人。
餘震鐸不願讓吳秀英過於擔心,對吳秀英說道:“按照規矩,‘螭吻’被捕後,美天照相館必須放棄!在沒有接到撤離的命令之前,‘船釘子’只能蟄伏,躲避風聲,不會擅自逃走。現在看起來,‘螭吻’被捕之後並沒有叛變,美天照相館這個也沒有暴露,藏在美天照相館的電臺也不應該有問題。也就是說,‘船釘子’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
餘震鐸過高的估計了“船釘子”舒木強遵守軍統紀律的自覺性了。“螭吻”屠鑫銘的被捕,“船釘子”嚇破了膽。當他使用“D”套聯絡方法和軍統濱江組組長“白狐”沒有聯繫上之後,更加慌張。“船釘子”思來想去的別無他法,就席捲了美天照相館的全部錢財,連夜逃往奉天,改名換姓隱匿起來。奉天光復後,被軍統奉天站查獲,執行了軍統“家法”。
“船釘子”舒木強早在軍統前身“特務處”時就已經成爲埋在哈爾濱的“釘子”,也算是老資格的軍統特工了。“船釘子”酷愛攝影藝術,照相技藝造詣很高,很快成爲哈爾濱照相業的名人。“船釘子”還特別善於交際,美天照相館成立沒幾天,照相館內就經常觥籌交錯,一些有頭有臉兒的小日本鬼子和漢奸在“船釘子”殷勤相勸下,推杯換盞。從此以後,美天照相館就成了一些有頭有臉兒的小日本鬼子和漢奸常來常往的地方。
“船釘子”注重籠絡人脈的做法很快就有了回報。“船釘子”真正引起“特務處”戴老闆關注的一件事情,是滿鐵調查部北滿調查課,也就是“桃の丸”的一個小日本鬼子間諜草刈正一郎,在同事的推薦下,慕名來到美天照相館。草刈正一郎隨同進山清剿的小日本鬼子拍攝了一大兜子膠捲,其中涉及很多小日本鬼子自己都認爲不宜公開的照片。可是,“桃の丸”的照片沖洗設備壞了,正在等“腳盆雞”國內的配件。草刈正一郎無奈,只得來美天照相館試一試。“船釘子”絞盡腦汁,冒着生命危險複製了草刈正一郎的照片,輾轉送往“特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