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小北隔着桌子凝視着我。餛飩的香氣和霧氣,飄浮在小店的每一寸空間裡。
“只是夢而已,難道葉溪會那麼在意?”我能看得出,小北心裡對葉溪有異樣的關心。
“對,她很在意,因爲在那個夢的結尾,她看到有人來拯救自己,帶着耀眼的白光撕破黑暗。那是一個威武瀟灑的男人,她無數次說,自己會愛上他……”小北開始痛苦地“噝噝”吸氣。
我笑着舉起酒杯:“小北,人生得意須盡歡,無論怎麼說,那只是一個夢。愛一個人,絕沒有那麼簡單,再過幾年,等她的思想變得成熟,也就不再做這麼幼稚的夢了。其實,勇士拯救公主的童話,曾令全世界每個國家的小女孩着迷過,不對嗎?”
葉溪是個漂亮大方的女孩子,而且有很美好的前途,引起男孩子的愛慕是很正常的。我跟她第一次見面時,心裡也有由衷的好感,不過,後來思想被雅蕾莎和別墅裡的奇門遁甲陣勢所吸引,對她的感覺被沖淡了一大半。
“明天,她會對我說什麼?”我喝完了杯子裡的酒,腦子裡剛剛轉過這樣的念頭,小北已經緊接着追問:“沈先生,你猜,明天她會對你說什麼?會不會就是這個夢?”
他的冷酷和固執,在面對與葉溪有關的事情時,絲毫不復存在,暴露出了性格中不太成熟的一面。
我點點頭:“也許吧,如果是這樣,我會帶她去見一位圓夢大師——”
“鐵蘭大師?”小北提前叫出了那個奇人的名字。
圓夢師鐵蘭,在港島乃至整個亞洲都很有名氣,每個月都有很多篤信解夢的日本人專程坐飛機到港島來登門求教。如果葉溪的怪夢已經做了那麼多年,葉離漢肯定帶她去過鐵蘭那裡了。
我再次點頭:“就是他。”
小北忽然苦笑起來:“鐵蘭大師說過,她在夢裡見過的男人,就是她未來的真命天子,這一生婚姻的最終歸宿。無論將來她嫁給誰、愛上誰,只要那個男人出現,她將擺脫一切羈絆,投入對方的懷抱。”
“嗖”的一聲,軍刺出現在他掌心裡,閃着幽深冷冽的寒光。
餛飩涼了,小店裡的香氣正在慢慢退去。
“如果……她告訴你看到的那個男人是誰、是什麼樣子,請一定告訴我!”他的手腕一振,軍刺脫手飛出,“哧”的一聲,洞穿了鄰桌的椅背。
百年前的西方社會,如果兩個男人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他們就會單槍匹馬地決鬥,勝利的一方堂堂正正地成爲她的愛人。以小北的彪悍個性,一旦知道葉溪宿命中的男人是誰,他可能會搶先一步殺了對方。
“愛情永遠是自私的。”我無聲地長嘆。
葉溪的電話把小北的情緒壓縮到了最低點,小店裡的融洽氣氛一瞬間蕩然無存。
“沈先生,如果明天有什麼消息,請一定給我打電話。”小北的眼神,變得像只囚籠裡的猛獸,相信他是被愛情所囚禁,除了葉溪,沒人能幫到他。
我喝乾了杯子裡最後一滴酒,緩緩地站起來告辭。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沒有了酒興,再枯坐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摩托車引擎聲重新轟鳴起來,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車燈光柱狠狠地刺穿了夜色,一直射向遠方。
小北變得異常沉默,直到摩托車在距離我的住所不遠的街頭停下來,他才憂鬱地叮囑着:“沈先生,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我笑着點頭,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是江湖上每日都在上演的真實肥皂劇,不知道葉溪會不會明白小北的這片真心呢?
這一晚,我只睡了五個小時,準時在上午九點鐘醒來。
關伯早就守在窗前,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直到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起牀。
“葉小姐一直打電話來,我都記不清是第二十幾還是三十幾個了,並且說好了,半小時後到。小哥,這小姑娘是不是愛上你了?有事沒事老往這邊跑?”關伯有些鬱悶,畢竟方星纔是他替我圈定的未來新娘。
“愛上我?怎麼可能?”我翻身下牀,陽光灑滿了臥室,又是天晴氣爽的好日子。
一想到小北彪悍的眼神和雪亮的軍刺,我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關伯,以後千萬不要在陌生人面前亂點鴛鴦譜,特別是跟葉小姐有關的話題,會惹出事來的。”
當前最緊急的問題,是儘早確定達措的救治方案,雖然零度艙能夠合理抑制血瘤的發展速度,但並不是長久之計。一個正常人長時間處於低溫昏睡狀態時,身體受到的損傷無法估量。
所以,關鍵還是要讓方星說出自己心裡的秘密,她怎麼能夠確定那個血瘤是意義重大的特殊器官呢?
“葉小姐十五分鐘後到。”關伯下樓,拖長了聲音彙報,不過聲音剛剛落下,門鈴已經響了起來,進來的正是一身白色休閒裝的葉溪,容光煥發,精神奕奕。
關伯不易察覺地聳了聳肩,一副對葉溪的着裝頗有微辭的表情。方星喜歡白色,連所用的轉輪手槍都是銀色的,關伯有了先入爲主的印象,心裡肯定存在着“只有方星才配一身白色”的想法。
葉溪的白色高跟鞋橐橐地敲響了書房的地面,等到我落座,她便開門見山:“沈先生,昨晚你跟小北在一起,是否曾向他問起過我的情況?”
我點點頭,坦然承認:“是,他曾說過,葉小姐一直以來,都在做一個怪夢。鐵蘭大師是這方面的行家,如果他已經下了定論,足以勝過任何人妄加猜測,對不對?”
葉溪臉頰上飛起兩朵紅暈,畢竟她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一旦牽扯到愛情歸宿,還是有幾分不好意思。
“昨晚,我又一次做了那個夢,陷在黑死星的恐怖環境裡之後,那個男人也再次出現,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面容——”她一聲長嘆,好看的眉蹙起來,十指焦灼地交叉糾葛在一起。
如果小北在的話,對這個問題一定高度關注,並且會鍥而不捨地追問下去。
她陷入了沉默,並沒有說出那個人是誰或者什麼樣子。
“也許,你可以再次去向鐵蘭大師請教?”我試探着對她提出建議,潛意識裡,其實從昨晚開始就想到銀海天通大廈裡面去,借拜訪大師之名,驗證自己對於方星的懷疑。
葉溪一愕:“沈先生,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夢很怪誕?很多人,包括我爸爸都指斥鐵蘭大師爲唯心主義異端,從來不相信對方的話。”
解夢圓夢這門學問,在普通人心目中一直都呈兩極分化的態勢。相信的人會對鐵蘭大師頂禮謨拜,將他當神仙一樣供奉着,有任何疑惑不解的事都來請他決斷;不相信的人則對他嗤之以鼻,把他說的話,都當成滿紙胡言亂語。
“用人不疑,用人不疑,對不對?如果你對自己的夢念念不忘,一定要探究其中的奧秘,自然要找精通圓夢的高手答疑解惑。我剛好有事去他那裡,方便的話,我們一起過去?”
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昨晚經過銀海天通大廈下面,直覺地判斷方星一定就是進了大廈,並且很可能是去找鐵蘭大師。
葉溪猶豫了一下:“好吧。”
她的表現有些奇怪,至少與第一次到訪時的驕傲態度截然不同。
走出房門,院子裡陽光普照,辛勤的蜜蜂嗡嗡嚶嚶地在花叢中飛舞着。
這幾天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早就顧不得這些花花草草了,幸好有關伯一直在細心照料着它們。
“小哥,早去早回,自己當心點。”關伯提着水壺站在牆邊澆水,對我和葉溪相偕出門有些不滿。如果把葉溪換成方星的話,大概他就變得眉開眼笑了。
對於方星,我的心底深處,似乎每時每刻都存有戒心。她也很漂亮,行事機敏,很懂得揣摩別人的心思,但我明白,她爲碧血靈環而來,在真正得手之前,做任何事都有可能是僞裝出來的。
在老杜的停車場裡,方星表現出了自己的真實本色,那種情形反而讓我覺得安心,因爲那纔是真正的她,不加掩飾、毫不修飾造作。關伯不明白,要想與方星那樣的女孩子深入交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她是縱橫江湖的大盜“香帥”,應該早就遇到過無數精明灑脫、腰纏萬貫的男人,怎麼可能輕易付出真心?
葉溪的腳步也顯得很沉重,彎腰拉開車門時,不停地偷偷打量我。街道對面,曾經燦爛荼蘼的薔薇花已經開始紛紛凋零,只是那些層層疊疊的綠葉仍舊遮擋着方星設置的監控設備。如果她此時坐在監視器面前的話,就一定會看到我和葉溪的動作。
“她會怎麼想?會不會懷疑我做事的動機?會不會跟蹤我?”我下意識地左右一掃,長街上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車影。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坐進車裡之後,幾乎同時一聲長嘆,繼而相視一笑。
葉溪無言地發動了車子,匯入長街盡頭的車水馬龍裡,駛向鐵蘭居住的銀海天通大廈。
進了大廈電梯,葉溪忽然歉意地一笑:“沈先生,關於雅蕾莎那件事,或許是我太多心了。如果連你也覺得她只是普通孕婦的話,一直以來,應該都是我的神經過敏。我已經跟她談妥,請了一位保姆到別墅去照顧她的起居,以後不再頻繁地過去打擾她,直到生下孩子爲止。”
這次輪到我苦笑了,雅蕾莎的事懸而未解,我又遇到了隧道里那個脈象奇怪的孕婦。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的是,港島真的存在具有十根脈搏的孕婦,即使雅蕾莎不是,另外一個女人也肯定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唔,那就最好了。”我含混地回答。
葉溪長出了一口氣,大概能順利解決這件事,對她來說,是卸下了心頭一件重重的包袱。不過,於我而言,“冰島降魔手”戈蘭斯基提到過納蘭小舞屬於越南的異術師世家,這必將牽扯到別墅的三樓上那個奇怪的陣勢。
“納蘭小舞與葉離漢到底在那個保險櫃裡放了什麼?值得興師動衆地佈陣禁錮它?”我挺了挺腰,肩頭、心頭都是沉甸甸的,彷彿那些層層疊疊的困惑問題,都化成了大大小小的石塊,重重地向我壓下來。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我和葉溪跨出去,沿着長廊向左,走到一扇嵌着“圓夢師鐵蘭”五個漢隸銅字的自動門前。
不等我按門鈴,門已經開了,有個老氣橫秋的聲音響起來:“小沈,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門後接待室裡的秘書小姐吃驚地擡起頭盯着我,大概從沒有人享受過鐵蘭親自招呼的尊貴待遇,所以才令她大爲奇怪。
鐵蘭站在十步外的辦公室門口,一手扶着門框,一手舉着一個紫黑色的木質茶葉盒子,仰面大笑:“剛有人送了絕頂烏龍茶過來,就有貴客登門,小沈,我真是佩服你,每次都能趕得恰到好處。”
他穿着月白色的中式長衫,身材高大魁梧,平頭短髮,蓄着一把已經斑斑白白長鬍子。任何時候,他的兩隻眼睛都微微眯縫着,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僅從別人身上掃過一眼,幾乎就能把對方的心思看得通通透透。
“葉小姐?”他看清了我身邊的人之後,長眉微微一挑,扶在門框上的手向下滑落,五指不停地屈伸着,陡然低聲笑起來:“嗯,你又做了那個夢?難道這一次,已經自己找到了問題的答案?那可就真的是功德圓滿了。”
報紙上批駁詆譭鐵蘭的一派,曾經多次指責他“語無倫次、不知所以、瘋瘋癲癲、胡說八道”,但我明白,除去朋友之間開玩笑的話之外,他的每一個字都別有深意。
一個高明的圓夢大師,並不是只抱着心理學與解夢學那些厚如磚頭的典籍死記硬背就行,而是必須具有極其靈敏通透的第六感,在諮詢者還沒有意識到自身問題之前,搶先一步獲得那些玄妙的信息,然後加以組合排列、去蕪存菁,直到找出問題癥結所在。
他有一句經常掛在嘴邊的名言——“人必自救,然後人救之”。
在他面前,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細心聆聽教誨、仔細觀察學習,因爲他絕對是我所誠心尊敬的江湖前輩之一,這種人在今日的港島已經越來越少了。
葉溪的臉又紅了起來,映在側面的玻璃窗裡。
秘書小姐望着我們兩個時那種傾羨的眼神,讓我心裡也起了火辣辣的異樣感覺,直到進入鐵蘭那間寬大閒適的辦公室裡,緩緩關閉的磨砂門才隔斷了她那種讚賞的目光。
我想她一定是徹底誤會了,或許她把我和葉溪當成了雙宿雙飛、鴛鴦交頸的金童玉女,當然,從表面來看,這種猜測是完全順理成章的事。
陽光從寬大的落地窗裡潑灑進來,掛在窗前的一隻虎皮鸚鵡在金絲架上歪着頭打量葉溪,不時地眨着小眼睛。
“兩位請坐,稍等片刻,我來沏茶。”鐵蘭臉上帶着意味深長的淺笑。
鸚鵡歪着頭,陡然撲扇着翅膀叫起來:“貴客到,沏茶;貴客到,沏茶。”
葉溪走向窗前,對那隻鸚鵡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貴客到,沏茶;貴客到,沏茶……”鸚鵡似乎受到了鼓勵,不住口地叫起來,惹得葉溪忍不住伸出手指,撫摸着鸚鵡的五彩羽毛。
“葉小姐,當心點兒,它會啄人,而且到這裡來的人,十有八九都被啄傷過。”我善意地提醒葉溪,因爲這種事也曾被別有用心之徒在報紙上大肆渲染過,攻擊鐵蘭豢養怪鳥傷人,並以此傳播鳥類疾病,危害港島人民的生命安全。
“貴客到,沏茶……”彷彿是故意與我作對,鸚鵡的叫聲越來越甜,並且乖乖地站在那裡,任由葉溪撫摸。
鐵蘭是個非常尊崇中國古代文化的人,辦公室的四壁上掛着古色古香的字畫,其中一幅赫然是“草聖”張旭的“酒醉上馬篇”真跡。左側牆角下,更是擺着白瓷蘭花魚缸和一對大號的鎮宅碧玉貔貅,令所有走進辦公室的人,都能感到主人自身具備的深厚文化底蘊。
左側套間裡傳來名茶芳香,鐵蘭再度走出來時,手裡捧着一隻小小的烏木托盤,上面是一隻扁平紫砂壺,外加三隻紫砂懸膽茶盅。
“港島現在流行的茶道文化,沾染了太多日本人裝腔作勢的歪風,所以,我們還是返璞歸真一些,仿效古人單壺杯茶、誠意敬客的形式。”鐵蘭眯起眼睛大笑,不過眼神中掩藏着一絲疑惑。
葉溪是他從前的客戶,他大概不太明白,我跟葉溪怎麼會走在一起?
我閉上眼睛,深深呼吸着茶香。
鐵蘭深爲厭惡現代化的合成香精,房間裡從來不噴空氣清新劑,每天只是例行公事一樣開窗換氣。所以,我聞到了自己意料中的味道,一個極其淡雅幽遠的女孩子香水的味道。那種香氣來自方星,正如我能夠在幾百種藥材裡準確地分辨出生地、黨蔘、雞血藤、當歸、血竭等等的不同味道一樣,精準的嗅覺系統,也能讓我絲毫不差地記錄下女孩子身上稍有差別的香水氣息。
“方星一定來過這裡,而且是待了比較長的時間,至少超過五個小時以上。”在鐵蘭略顯倦怠的黑眼圈裡,似乎也能印證這一點。
“在想什麼?”鐵蘭的眼睛倏地一亮,凝神盯着我的臉。除了圓夢之外,他的意念催眠術也有很高的造詣,所以,我馬上扭開臉,裝作欣賞那幅張旭的草書,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探詢。
“大師,我跟葉小姐是普通朋友,她昨晚又做了那種怪夢,本來就要過來請教的,恰好我也想來看你,所以,我們就一起上來。”我掩飾着自己的真實意圖,腦子裡努力思索着方星到這裡來的目的。
她從老杜那裡離開時,似乎是受到了某種聲音的召喚。可以設想,她的耳朵裡攜帶着微型通訊系統,是接收到了某個人的訊息後,才決定暫時放棄停車場裡的事而匆匆離去,然後直接到了這個辦公室裡。
“鐵蘭與方星之間,會有什麼關聯?如果只是圓夢師與客戶的關係,難道方星也像葉溪一樣,也受了某種怪夢的困擾嗎?”我暫時想不通這一點,方星把自己隱藏得很深,在我和關伯面前,很少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小沈,別想太多,你是中醫,當然明白‘思多血氣衰’的道理對不對?你稍坐一下,等會兒我先跟葉小姐談。別擔心,葉小姐來這裡至少有二十幾次,我跟葉先生又是老熟人——”他握着茶壺的竹枝形把手,斟滿了三碗茶,舉手相邀。
極品烏龍茶的產量非常少,看剛剛那個包裝盒上的七彩紫荊花印鑑,我能準確地判斷出那屬於港島迴歸時的紀念茶,限量供應一千九百九十七盒,只有各國政要纔有機會得到它。九七回歸日已經過去了十年,這種茶葉早就成了無價之寶,真不知道鐵蘭是通過什麼渠道得來的。
“好茶可以清心,對不對小沈?”鐵蘭雙手碰杯遞給我,我坦然雙手接過來。
“茶是好茶,但我懷疑它的來路。”我輕輕啜吸了一口,頰齒留香,無法用言辭表達,從舌到心,如同經過了最熨貼的撫慰一般。
由方星留下的香味到這種已經在港島絕跡的好茶,我能把所有的經過聯繫在一起。
鐵蘭皺了皺眉,低頭嘆息:“像你這麼聰明的人,只修醫道,不學其它,簡直是太浪費了——”
我們之間的對話,看似不着邊際,但彼此已經對茶葉的來歷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