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動,也不要向那邊看。”我摟住方星的腰,兩個人一起走向大廳側面的必勝客餐廳,對吵吵嚷嚷的警察視如不見,免得被對方盯上。
方星緊緊地皺着眉:“到底怎麼回事?難道黑白兩道都開始追捕冷七了?”
伊拉克警察系統是在美軍幫助下重建的,以前的犯罪記錄和刑偵檔案都已經在戰火中付之一炬,以他們自身的系統力量,是不可能明瞭冷七行蹤的,除非是有江湖高手暗中協助。
“什麼都別管,一切等我們在港島機場落足後再說。”我很肯定地告誡方星,不要試圖節外生枝。
戰後的伊拉克人浮於事,一旦被警方拖住,只怕會無休止地耽誤行程。冷七與唐槍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糾纏,一時半會說不清,我們最好做到暫時中立,既不偏袒誰,也不鄙夷誰。
服務生送了我要的橙汁上來,鄰座的客人都在竊竊私語,說冷七是江洋大盜,殺死了兩名警察後被當場擊斃。
“他的確是江洋大盜,但這個世界上,警察裡面也有壞人,大盜裡面也有好人,不是嗎?”
方星鬱悶地長嘆,隔着玻璃窗,眺望着大街上來往的車流。再過幾小時,我們就會飛上藍天,直奔港島,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然後,鬼墓裡發生的一切都將成爲歷史,逝者已矣,來者可追,我們還是要堅強地活下去,並且執着地走自己的路。
“那捲微型錄音帶上到底有什麼內容呢?”方星忍不住又在自言自語。
現在,候機廳裡處處都是警察和監控器,我們沒有機會拿出來看,只能把揭開謎題的那一刻留到港島去了。
“我去打個電話,馬上回來。”方星又一次坐立不安起來。
我平靜地望着她的眼睛:“我們是共過生死的朋友,有什麼事儘管去做吧,我非但不會阻攔你,而且只要能幫上忙的,每一秒鐘都會竭盡全力。”
唐槍、冷七、無情三個人都已經死了,他們都曾經是我的朋友,但我沒有辦法改變一切,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慘劇一次次發生。假如方星有難,我會不顧一切地挺身而出,救她、幫她,化解所有危機。
有緣才能聚首成爲朋友,我會時時提醒自己珍惜眼前的一切。
方星臉色一紅,剛剛欠起的身子又重新坐下,沉吟了一會兒,纔不好意思地笑着:“其實,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對嗎?”
我緩緩地點頭:“你還在惦記紅龍的寶藏?”
她也點頭:“對,那匹寶藏數額巨大,如果能全部挖掘出來交給非洲紅十字基金會,不知道能挽救多少無辜人的生命。沈南,你是醫生,感觸應該比我更深,幾十美金、幾百美金就能救活一個孩子,送他去讀書、成才、回饋社會。二零零零年之後,以索馬里半島爲中心的十幾個小國,正在上演着成千上百人活活餓死的慘劇,瘟疫和饑荒比戰爭帶來的死亡殺戮更可怕——”
“你找誰來做這件事?”我截斷她的話。
去年港島演藝界明星曾連續舉辦過二十一場爲非洲災民募捐的義演活動,我和關伯都曾到場捐款,至今記憶猶新。方星能夠以這種指導思想行事,深得我心。
“金色穿山甲,還有山東神槍會的外堂弟子‘關山度若飛’孫晚。他們麾下有一支人馬最擅長沙漠盜墓,水平不及唐槍和冷七,但在這一行裡也非常有名。我與他們談的條件是,一切前期費用我出,所有收益我七他三,兌換爲美金打入我的瑞士賬戶。當然,我還請了另外的朋友做爲監督官,諒他們不敢耍花樣。”
方星的計劃相當完整,收益分配更是極大地便宜了孫晚他們,唯一擔心的便是沙漠裡的聯軍搜索車隊。鑑於沙漠黑道人馬的猖狂,從去年春天起,聯軍司令部便下了部隊可以“先斬後奏”的紅頭文件,對不明身份、不明來歷的人有絕對的現場處決權。
我提出了這個想法,方星微微一笑:“別忘了我是誰的女兒,母親的幾個朋友目前已經坐到了美國和歐盟的政治高位上,這麼點勘探特權還是能批得下來的。”
鬼墓連續發生爆炸後,下面的情況會變得更爲複雜,隨時都有連續坍塌的危險。我不願讓方星再度冒險,只是苦於沒有正當理由開口。
登機之前,方星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每次交談都簡短而急促,鼻樑上也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最終,我們順利登機,並在十五分鐘後隨着這架馬來航空的銀鷹飛向港島。
一路上,方星沉默地埋頭於數日來的報紙上,邊看報紙,邊叫了咖啡,一個人獨飲,把我晾在一邊。
我索性閉目放鬆自己,梳理着腦子裡千絲萬縷的思緒:“戈蘭斯基接下來會怎樣——”
在鬼墓附近的戰鬥,他雖然做了周密的籌劃,但仍然失了先機。從他與白宮大人物的對話可以推斷,這件事還遠沒有結束,一定會持續進行下去,直到他達到目的爲止。那麼,他的目的真的是要捕獲殺人獸的思想,然後爲己所用嗎?
當他一掌擊斃殺人獸時,給了我相打大的震動。這幾年我和關伯隱居港島一隅,雖然也一直關注着江湖上年輕一代的動靜,卻還是忽略了很多東西。武功和女人的衣服一樣,是會迅速過時的,我很清楚,那一掌自己是做不到的。
上一代江湖中,有一位出身於東北漠河太平鎮的格鬥高手,能把太極功夫中的“綿掌”和少林派的“大力金剛掌”混合來練,力求獨闢蹊徑、剛柔並濟。二十年後,他的確也做到了這一點,隨時能夠“百鍊鋼化爲繞指柔”,上一掌以陽剛之力擊石如粉,下一掌以陰柔之力隔空震斷樹木心脈,已經到達了不可思議的境界。
結果,就在他練成絕技後的三年內,不可避免地走火入魔,渾身筋絡寸寸爆裂而死。
人體只是一個運動着的容器,水火不能並存,鋼柔也無法同練,所以,幾百年來,少林弟子想要學習武當太極功夫之前,必須得全身散功,把原先的剛烈威猛的路子徹底放棄。
我沒有跟戈蘭斯基直接交過手,暫時不知道他的實力究竟如何,不過我有預感,他一定會成爲我的勁敵。
飛機降落在港島啓德機場後,我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關伯,原意是怕他擔心,但很明顯,他的語氣非常輕鬆:“小哥,有人送了一個巨大的包裹給你,上面沒有簽名,但做了高額貨運保險,應該是件貴重東西。方小姐跟你在一起嗎?我想跟他說話。”
我握着話筒的姿勢立刻變得僵硬起來,自從方星出現,關伯的注意力似乎一下子從我身上挪開了,幾乎三句話之內就要扯到她的身上。
方星坐在另一臺公用電話前,正在與人通話,神情非常冷峻。
我聽到她反覆提及“九大高手”這個名稱,並且再三叮囑電話的另一方要火速派出眼線,找到“九大高手”,然後心事重重地收線。
“方小姐,關伯想跟你通話,方便嗎?”我被關伯弄得莫名其妙,但還是遵從他的話,把聽筒遞給方星。
方星立刻換了一張笑臉,謙虛而不失熱情地與關伯交談了幾句,便道了再見後收線。
“母親與關伯見過面了,兩個上一代叱吒江湖的人物在一起,有太多太多共同語言,幾乎每天在一起吃茶聊天、切磋廚藝。我真是很佩服關伯,一雙拿慣了砍刀長槍的手,竟然無師自通,變成了廚房裡的絕頂高手。”方星心事重重,但仍然勉強保持着笑容。
“要不要先回我的住所去?有人寄了東西給我,我懷疑跟唐槍有關。”那仍然只是直覺,在港島生活了那麼久,除了送報紙、送賬單這類日常雜事外,真正給我寄送有價值東西的人,只有唐槍一個。
方星沉吟了一下:“其實……我們有很多事要做,達措靈童那裡也許……算了,先去看那包裹吧。另外,飄泊了那麼久,真的很想有一鍋好湯、一餐好飯犒勞犒勞自己,而且是帶着家庭式的溫情。”
這一次,她臉上的笑是發自內心的,絕不勉強。
計程車停在巷口,還沒進小院的門,已經有一股“天地人三才羹”的悠悠香氣隨風而來。小院內外的籬笆牆上,藤蔓植物郁郁青青,旁若無人地肆意攀爬着。
方星長嘆:“家的感覺真的很好,是不是?”
我很久沒有長時間離家了,這一次重回家門,驀然有了一種“天不夠高、海不夠闊”的侷促感。家的確充滿了溫暖和愜意,但我隱居在此太久了,再待下去,恐怕連展翅高飛的力量都會失去。
“在想什麼?”方星替我推開樓門,不等我回答,已經快步穿堂入戶,直奔廚房而去。
“我在想,好男兒志在四方。”我默默地在心裡回答她的話。一個男人,生於天地之間,並非媒體上強調的“事業爲重”,而是必須尋找到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使命,並且排除萬難去達成它。
“每個人都是帶着某種使命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我的使命呢?是什麼?”我的目光掠過八仙桌上擺着的骨瓷茶具,忽的記起了達措靈童到訪的那一夜。他對自己的使命一知半解,但是一直都沒放棄追索,即使身中劇毒,仍在努力抗爭着。
“小哥,一路辛苦一路辛苦,十分鐘後就關火開飯!”關伯沒出廚房,爽爽朗朗的笑聲已經伴着方星的驚喜叫聲直飛出來。
“哇,是江北星月樓的名菜‘醉裡挑燈看劍’——關伯,我真是、真是太佩服你了……”方星又笑又叫着,像個被寵壞了的孩子。這一路,她壓抑得太久了,如果能在關伯面前放鬆一下,也是一件好事。
我走到廚房門口,方星已經迫不急待地盛了一小碗湯,閉着眼睛,鼻尖湊近湯麪,臉上露出陶醉之極的表情。
“小哥,先去洗澡換衣服——”關伯仍然很關心我,但只限於“關心”,對方星的那種感情,則近乎“溺愛”。
我點點頭,不過並沒有去臥室,而是轉入了書房。一個一米見方的正方體大箱子擺在書桌旁邊,上面貼着的黑底黃字英文標籤非常醒目,竟然是來自巴西的里約熱內盧。箱子正面貼着的託運清單上並沒有太多的說明文字,最能引人注目的就是貨物保險的那一欄,保險費兩千美金,被託運物品價值六千萬美金。
託運方簽字的位置空着,看來是對方故意沒有留下自己的姓名,這種做事方式,擺明了就是唐槍的作風。放在以前,我會笑着拆封,看看這傢伙又給自己寄了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而現在,我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最底,喉嚨也哽哽得非常難受。
“怎麼?是不是唐槍寄來的?”方星出現在門口。
“對。”我長嘆了一聲,在書桌前的轉椅上落座。從前我曾兩次收到過這種大箱子,有一回裡面裝的是一套完整的西班牙牛骨,另一回則是日本海墓裡挖掘出來的古代高麗珍珠袍,都給了司徒開,最終流入港島的古玩拍賣市場。
“我覺得裡面會是唐槍的遺物,而不是莫名其妙的古董。沈南,不要讓個人情緒左右你的思維能力,我覺得唐槍身上的疑點頗多,他燒掉那份資料的同時,竟然向你開槍,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喪心病狂的表現。還有,他說冷七要動那秘密只是一面之詞,我們必須聽完那錄音帶再綜合考慮——”
方星忽然停住,走近桌子,慢慢抱住我的肩膀。
有那麼一刻,我覺得兩個人的心貼得極近,而且都已經疲倦得無以復加,彷彿隨時都會精力枯竭而亡。
“我知道你很累,吃完飯,我們暫且休息幾個小時,然後同時聽錄音、拆唐槍的包裹,可好?”她附在我耳邊柔聲低語。
我還來不及回答,關伯已經一步闖了進來,忙不迭地尷尬着大笑:“吃飯吃飯,一會兒我出去走走,你們慢慢商量正事。”
方星落落大方地起身,牽起我的手,對關伯的竊笑絲毫不以爲意。
這頓飯,我和方星吃得很香,畢竟在沙漠裡只吃壓縮食品,胃都快給撐壞了。
關伯卻吃得很少,不停地翻起手腕看錶。我這才發現他剛換了一塊歐米茄的新表,並且是價值不菲的二零零六新款,價值兩萬多港幣。
“小哥,你們慢用,我出去走走,出去走走……”飯只吃到一半,他便拿起餐巾擦嘴,提前離席。
我聳聳肩,對老頭子的反常現象有些不解。就算他和方老太太重續舊好,總不至於像年輕人那樣動不動就坐立不安吧?
方星關了餐廳裡的大燈,只留一盞水晶壁燈,然後把書房裡的唱機換上了一張老唱片,竟然是老一輩歌星裡最具人氣的鳳飛飛的歌。那是關伯的珍藏,不知怎麼肯交出來給方星欣賞,總之,每次看他對待方星的態度,我都會有忍不住吃飛醋的感覺。
“老歌令人懷舊,當一個人懂得懷舊時,就證明他已經徹底老了。關伯和母親,都是一樣。”方星迴到桌前,臉上再次爬滿了愁容。
我沒有應聲,沉默地搭住了她的右腕,覺得她的脈息平穩而強勁,沒有任何異樣。
方星說過,她預感到了自己的末日,但她不是帶着活佛轉世技藝的達措靈童,所以有些話並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
“我希望母親和關伯能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你呢?”她凝視着我。
“每一個人都要有圓滿的結局,我保證。”我的話裡帶着另一層意思。
“可是,你是凡人,不是上帝,做不到逆轉乾坤、顛倒生死的大事。我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死去,除了眼睜睜看着,我們又能做什麼?”她猛的起身,險些碰翻了面前的水杯,揮着手臂大聲說,“不管了,去看唐槍和冷七留下的那些資料吧!”
拆開那包裹之前,我小心地巡視了小院的周圍,並且用望遠鏡仔細搜索了對面的樓頂和所有住戶的陽臺,確信沒有人在注意這邊,才把書房的窗簾關閉。小樓裡所有的窗簾都是加了雙層遮光布的,從外面望過來,一點燈影都沒有。
我掂量過包裹,重量約有二十公斤左右,至少不會是另外一塊大石頭。
方星已經利索地找到了抽屜裡的錄音機,把那捲微型帶子放進去,隨即按了放音鍵,冷七的聲音響起來:“沈南,這應該算是我的遺言,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會死在‘噬血寮’的槍下。真是奇怪,我在被自己的好友追殺着,東躲西藏,朝不保夕,說出去會有人信嗎?包括你,沈南,你會相信嗎?”
我取了剪刀過來,剪開厚實的封箱膠帶紙,打開箱蓋,裡面又有一層紙箱,然後纔是一隻黑色的真皮文件箱。
方星伸手去掀文件箱上的銀色搭扣,卻被我一把格開:“慢,讓我來。”
她不瞭解唐槍,因爲唐槍最喜歡捉弄人,會在某些地方塗些無傷大雅的毒藥,專爲對付那些企圖從箱子裡偷東西的郵差們。我俯身嗅了嗅那箱蓋,先取來了一副加厚型塑膠手套戴上,才按下搭扣,把文件箱掀開。
“搭扣上塗着一種來自蘇門答臘的‘癢粉’,一旦沾到皮膚上,會讓人癢上三天三夜,無藥可救。”我沒有責怪方星的大意,只是擔心她又一次變得心不在焉的。
箱子裡放滿了大大小小的黑色木匣,木匣頂上,是一盒加長版的錄影帶。
方星怔了怔,陡然大笑:“唐槍和冷七這對好朋友,一個送咱們錄音帶,一個送給你錄影帶,難道是早就商量好的把戲?”她拿起錄影帶,上面的黃色標籤上赫然寫着“遺書”兩個字。
我搖頭苦笑:“唐槍喜歡搞惡作劇,先別管了,看看那木匣裡是什麼?”
方星挑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木匣,掀開蓋子,裡面是一串烏沉沉的手鍊,由十幾顆黑色的滾圓珠子串成,每一顆上都雕着一尊微笑着的佛頭。再掀開一個木匣,裡面是黃金雕成的一條巨龍,工藝精湛之極,非但龍的騰飛姿態栩栩如生,每一片鱗甲都湛湛有光。
“我猜,裡面都是奇珍異寶,所以他才支付了高額的保費運抵這裡。沈南,有這樣的好朋友真的是件幸福的事,這些東西能值很多錢,絕不是保險單上的幾千萬。”方星和我都沒有異樣興奮的感覺,甚至對出現在眼前的寶物都變得麻木起來。
想想看,見過紅龍寶藏的人,怎麼會對眼前這些東西動心?那些可都是貨真價實的金條,並且是數都數不過來的海量金條。
方星從褲袋裡取出一件東西,隨手丟在書桌上,竟然是一根光燦燦的金條。
“我沒聽你的話,還是從鬼墓裡帶了它出來。江湖上都知道‘賊不走空’的道理,入了鬼墓一回,我總得帶些紀念品回來。不過,很不幸的是,我懷疑這東西上帶着邪氣,總給我一種即將大難臨頭的感覺。”
她搓了搓雙手,顯然已經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那些金條是紅龍進獻給某位神祗的,屬於凡人不得擅動的供品。誰如果觸犯了這一誡條,定會給自己帶來難以估量的厄運。
我無言地打開電視機和放像機,把錄影帶插進去,低聲問:“先聽錄音,還是先看錄影帶?”
假如這兩份資料說的是同一件事而觀點相左,那麼先進入我們思想的那種說法就會產生“先入爲主”的印象,影響了判斷力的公正性。
“先看錄影帶,看看唐槍怎麼說?”方星坐回沙發上去,悠閒地盤起雙腿,取出一盒香菸,愜意地點燃了一支。
“是關伯給你的?”我皺皺眉。
關伯沒有煙癮,他只在下棋時纔會偶爾點上一支。從年輕到現在,他最不願意看到女孩子抽菸,誰會相信他能主動把煙拿給方星。
方星一笑,吐出一個飄飄搖搖的眼圈,灑脫地飛向房頂。
我暫時關了錄音機,專心等待唐槍的這份所謂“遺書”。
畫面一晃,唐槍出現在一個巨大的書房裡,四周書架上擺滿了泛黃的古代典籍,他面前的書桌上也東一本西一本,弄得到處都是古書。
“沈南,這是我的遺書,當你看到那標籤時,千萬別覺得這是在惡作劇。我沒騙你,假如我一個月內不公開出現,這隻箱子便會由我在巴西的朋友直接寄給你,那時候,我可能已經死了。好了,這只是一段引子,真正精彩的內容都在後面,想知道得更多,就耐下心聽我繼續說吧。”
這種解釋合情合理,提前把箱子委託給某人,在預訂日期後寄送出去,是國際間諜的常用手段。
“今天,我要說的是自己的生命起源問題。不要笑,沈南,聽我說,正常人的生命是由一顆受精卵開始的,直到在母體中渡過十個月,然後分娩出世,慢慢長大。可我呢?自己產生模糊意識時,其實是在一座龐大無比的黑暗地宮裡。那時候,我清楚自己不是受精卵、不是嬰兒更不是孩童,而只是一種迷亂的思想意識。我知道自己是活着的,處於完完全全的蟄伏狀態,像封在繭子裡的蛾。”
說這些話時,唐槍的表情很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
“地宮?難道是鬼墓下的地宮?五重鬼樓下的地宮?”方星困惑地自語着,一支菸很快就吸掉了一大半。
“有一天,地宮頂上的門開了,一個千萬人簇擁的黃袍王者飄然降臨。他帶來了絢爛無比的光明,照亮了我一直以來的棲息地,然後他從腰間拔出了一柄彎彎曲曲的蛇形短劍,淡淡地對我說‘貓靈,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