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謝謝。”方星臉色大變,但身體剛剛站穩,便舉起望遠鏡向上觀察。
風聲陡然消失了,我的耳朵裡出現了某種聽覺的真空,又癢又疼。那條沙龍也驟然低伏下來,向井裡回縮,黎文政的身體從我眼前一掠而過。他臉上不再有不可一世的倨傲,只有一大片難言的死灰色,雙臂機械地平舉着,任由沙龍拖着落向井口。
我沒有時間思考,倏的向前撲了出去,左臂一振,攫住了他的右腕。或許我的思想深處早就做好了救他的準備,這才能夠迅速抓住稍縱即逝的微小機會。
憑我的輕功和“千斤墜”功夫,百分之百能把他從流沙中拖出來,一起停在井口旁邊。這一點,我很有自信,但原本向下回收的沙子驟然一停,由下落轉爲上升,把我也席捲進去。
“沈先生,我來了!”方星飛撲過來,抓住了我的右手。
可惜,我們兩個都算計錯了,那捲住黎文政的沙龍力量之大,超乎想像,如同一隻巨大的波輪洗衣機一般,把接觸到的任何東西都毫不猶豫地拖下水,統統攪在一起。
現在,我緊貼着黎天的背部,胸膛與他的揹包擠在一起。
“我們……糟糕了……”方星勉強說了幾個字,身子轉動了一個角度,與我肩並肩地靠在一起。
流沙再次發力噴向天空時,我極力睜大眼睛,把綠洲裡的一切盡收眼底。所有的沙子是從井裡涌出的,完全覆蓋了我們腳下的綠洲,淹沒一切,也吞噬了一切。
很多時候,“人定勝天”是一句毫無根據的廢話,像現在的情況,我除了越來越緊地牽住方星的手之外,什麼都不能做,輕功更是無從施展。
“沈……先生,這一次真的要……”方星的恐慌溢於言表。就在我們隱蔽過的水溝附近,沙地上出現了數百隻黑背毒蠍,密密麻麻地連成一片,很快便覆蓋了那輛沒來得及發動的吉普車。
流沙瞬間跌落,我放棄了黎文政,雙手攬住方星的細腰,把她牢牢抱在懷裡。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這纔是我的處事原則。最後一個逃生的機會,應該是在我們三個落到井口附近時,把住井沿,然後向吉普車相反的方向急速逃離。
人在流沙之中,一切聽覺、視覺都毫無意義,只能聽任腳下的浮沙捲動。終於,我的指尖觸摸到了堅實的井沿,立即反手搭住,硬生生地將下墜之力消去。如果能再給我稍稍喘息之機,或許就能帶方星離開。
一道刀光驟然飄起,帶着黎文政冷森森的陰笑,直削我的腕脈。
我的另一隻手仍然環在方星腰上,來不及招架,不得不鬆手,兩個人同時下墜。黎文政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畢竟我是爲了救他才被困流沙的,在寶藏出現之前,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利害衝突。
方星拔槍,不過我們已經身陷流沙,並且一直在無法自控中下墜,沙粒如流水般擠壓過來。我靠近她,摸索到她的嘴脣,然後深吻上去。被黎文政小刀所逼時,我預感到要跌入浮沙層,馬上做了一次深呼吸,運用“龜息功”儲存到丹田與膻中穴之間。現在,這一口長氣能夠支撐我和方星暫時渡過一劫。
下落的過程持續了約兩分鐘,但我卻感覺時間彷彿運轉了兩個世紀,肺部空氣消耗得一乾二淨,瀕臨缺氧崩潰的邊緣。我的右手捧到了一根堅硬棍狀物體,本能地牢牢抓緊,再不放手。
沙粒流動的速度漸漸放緩,我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是一條狹長的甬道,光線非常黯淡。
方星向後一掙,兩個人的嘴脣一下子分開,同時狼狽地大口吸氣,無暇說出半個字,等於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個來回。
“終於……終於沒……死,呵呵……呵呵……”方星仍有閒情大笑,搖了搖手裡拎着的一個揹包,翻身躍上甬道。浮沙已經離我們遠去了,頭頂五米高處被一塊青色石板封閉,腳下則是另一個深不見底的井口。
我跟在她後面踏上甬道,回身看看,救了我們性命的,是一隻巨大的石雕貓科動物,我抓在手裡的就是它的尾巴。這裡應該是甬道的起始點,除了那口深井和向前這條路,就再也沒有第三條通道了。
“死裡逃生,還算不錯。”方星向井口張望了一下,翻動着那個揹包,取出一隻強力電筒,向井下照着,後怕地皺起了眉,“這麼深?至少得有二十多米,真要落下去的話就徹底死翹翹了。”
電筒的光圈落在井底時,我們能夠發現某種蛇蟲成羣結隊遊走的跡象,一旦落下去,必定成了蟲蠆們的美餐。
“感謝這隻——黑貓?沈先生,它似乎不能稱之爲貓,體型這麼龐大,跟獵豹一樣。”方星晃動着胳膊,袖口裡不斷地落下沙粒來。
那隻貓科動物雕刻得非常傳神,雙眼灼灼地盯着甬道深處,伏爪躬背,尾巴直直地向後伸展着。它的身體被塗成了黑色,兩隻眼睛卻是血紅色,分外醒目,也將詭異的氣氛推向了極致。
方星將揹包翻轉,稀里嘩啦地倒出來一大堆東西,一個人翻檢着。
我摘下腕錶,看着背面的指北針,分辨得出那甬道是東西走向,我們面對的是正西方向。
“那是黎文政的揹包吧?”我想到了方星的身份,在流沙四起的環境裡,偷黎文政的揹包,屬於順手牽羊之舉。
“對,他向你動手時,我便輕易得手。嗯,沈先生,你看這包裡竟然有壓縮餅乾和飲用水,似乎揹包的主人是打定主意要在某個地方潛伏下來,這應該是單兵三天的用量。他下井是爲了探測流沙裡的秘密,又怎麼會謹慎到先備好乾糧的地步?所以,我的結論是,他帶我們去的終極目標並非鬼墓,而是這片綠洲,或者說,就是這口古井。”
方星不再笑嘻嘻地開玩笑,表情嚴肅,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舉起一隻普通的不鏽鋼水壺,輕輕晃了晃,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確信甬道里暫時沒有危險之後,便蹲在那一堆東西前,想找找有沒有地圖之類的資料。
“喔,真是個驚人的發現——”方星旋開保溫杯的銀色蓋子,露出中間結着白霜的雙層玻璃內膽。隔着玻璃,我看到一隻紫色的小瓶,躺在一大塊醫用藥棉中間。
“沈先生,你該知道這是什麼?”方星用指尖拂去了玻璃上的霜雪,露出“美國亞佛里亞兵工廠”這行英文名字來。
那個名字曾經頻繁出現在全球各國的紙媒上,並且與“生化武器”牢牢地聯繫在一起。在海灣戰爭的末期,它幾乎成了後者的代名詞,被阿拉伯世界的輿論所詬病着。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保溫杯,凝視着那隻小瓶:“我知道,是被生化專家們命名爲‘死神探路者’的生化毒藥。二零零零年研製成功,次年投入使用,據說其恐怖效果令它所有的前輩們黯然失色,一毫升藥液就能殺死十頭非洲象或者是十隻尼羅河巨鱷。”
“死神探路者”屬於紅龍手下的部隊專有,其作戰目標是進攻巴格達的聯軍飲食鏈,不過並沒得逞,與之前報紙上大肆宣揚的“逆轉戰爭的神藥”這一尊貴稱號相差甚遠。
黎文政的揹包裡藏着劇毒證明什麼?是說他準備投毒還是已經投毒完畢?這麼多藥水,無論流落到哪個城市,都可以說是滅頂之災。
揹包裡還有一盤柔韌之極的鋼絲,屬於單根載重量超過二百公斤的一級品,是很多登山運動員的摯愛。除此之外,還有打火機、遙控液體炸彈、水下微型手槍、登山靴等等,唯獨沒有地圖。
真正的高手會把地形路線記在心裡,無需藉助於紙上的數據。我一直把黎文政當作高手,但現在他應該是墜入了下面的深井,下場凶多吉少了。
方星直起身,疲憊地搖搖頭:“什麼發現都沒有,我們要不要向甬道盡頭趕路?”
我輕輕點頭:“後退無路,咱們也只能向前走了。”
流沙的行動方式非常古怪,既然能把我們帶到這裡,是不是無情和其他人就在前面。當然,前提是他們必須也能抓住這個非貓非豹動物的尾巴。
我收好了那隻揹包,斜挎在肩上,自然而然地向方星伸出手去。困境之中,兩個人牽着手的話,能夠彼此給予溫暖和勇氣,這是長途旅行者的最基本常識。
“想不到,最渴望跟你牽手的時候不能如願以償,第一次牽手便是這種兇險詭譎的環境——沈先生,咱們究竟是有緣呢,還是無緣?”方星牽動嘴角,勉強地露出微笑,但眼神中更多的是困惑和迷惘。
“中國人喜歡說‘天無絕人之路’,你相信這句話嗎?”我輕握她冰涼的指尖。
“當然。”她笑着點頭,向遠處眺望着。
“我的飛刀,你的短槍,還有兩個人加起來的無限智慧,似乎沒有什麼能擋住咱們向前,對不對?”我知道,有時候人最需要的是勇氣,無論是自己心裡生出來的,還是別人給予的,只要有勇氣,就能重新迸發生命力。
我是醫生,瞭解別人的心理活動是入門的必修課之一,此刻從方星的神情上,就能明白她的心思。
方星一笑:“走吧,說實話,我知道你的飛刀勝過很多人的快槍,唯一不解的是既然你擁有那麼高深的武功,何苦匿居港島一隅做醫生?像我一樣闖蕩江湖、快意恩仇不好嗎?”她說得很簡單,但很多江湖人根本是不快樂的,只能在善惡之間勉強浮沉,找不到生命的彼岸。
我不在江湖,但我永遠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痛苦。
甬道寬有五米,高度超過我的身高兩倍,接近四米,四周全都是跡近黑色的石壁。
我看不到地面上的石頭有人工鋪砌的痕跡,整條甬道倒像是在一座大山的半腰上穿鑿出來的,截面四四方方,整整齊齊。
以自由落體的速度乘以在流沙中跌落的時間,大致能夠得出這條甬道距離地面在三百米左右。要想在大沙漠裡挖掘條地下隧道出來,耗費人力物力極多,並且時刻有坍塌的危險。現在,我們站在一條堅硬的石質隧道里,總算沒有這種擔心。
“三百米深度——要想重回地面上去,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考慮得越清楚,便越覺得困難重重。
向前走的過程中,我仔細地計算着時間,以此來印證步行計數的準確性。我需要儘可能地保留一些資料,以找到更容易脫困的辦法。
很快,我們便前進了一千步,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是空氣似乎污濁了些,如同走進了一個人聲鼎沸的菜市場一樣。
方星再次皺眉:“沈先生,我似乎聞到了人身上的汗味,非常多的人身體出汗後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那種氣味也充斥着我的鼻子,但我寧願相信那是一種錯覺,畢竟我們現在是處於百米深的地下,不可能出現那麼多同類。不過有一點很令我們感到奇怪,那就是在前進過程中,我們誰都沒有呼吸滯澀、缺氧憋悶的感覺。
如果這是一條具有通風換氣系統的防空通道,那就不足爲奇了,偏偏它不是。
又走了十幾步,方星忽然抱着胳膊停步:“沈先生,據我所知,紅龍爲了抵抗聯軍方面的穿透式炸彈襲擊,經常與貼身部下躲在高強度防空洞裡過夜,一旦情況不好,隨即轉入階梯式的深度堡壘裡。咱們看到的,會不會就是紅龍築好的防禦堡壘?”
她的臉再次變得蒼白起來,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對方如果暗中下手,我們只能夠殺死最初的幾十人。
我考慮了幾秒鐘,緩緩地搖頭:“聯軍最終佔領巴格達後,紅龍的人馬已經徹底潰散,不會再有任何抵抗力。時間過了這麼久,就算這裡是陷阱,也不過是棄用的廢墟罷了,沒有擔心的必要。”
紅龍的失敗屬於“兵敗如山倒”式的連鎖反應,當他的親信部隊一槍不發撤離巴格達時,基本已經宣告了大勢已去。假如我們進入的是他們的地下秘密掩體,估計也是空無一人的,沒有什麼可怕之處。
我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件“好事”——假如紅龍的人馬四散潰逃的話,那些確確實實存在的金錢寶藏呢?豈不成了沒有主人的死物,可以隨意地被第一個找到者處置?
“寶藏?”方星的眼睛立刻亮起來,不再東張西望,專心致志地向前趕路。
她是飛賊,天生對金銀珠寶、鈔票古董感興趣。一旦有寶藏現身,她會不遺餘力地去偷、去搶,使之成爲自己的囊中之物。
我稍稍駐足,回頭向來處觀望,那隻黑體紅眼的怪獸已經消失在昏暗裡。正是因爲它的存在,我纔不敢輕易下“這是紅龍巢穴”的結論。怪獸與現代化軍隊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出現在地下堡壘裡的可能性不大。
“沈先生,快走啊?”方星越走越快,不得不停下來等我。
我搖頭苦笑:“方小姐,你名下的財產已經足夠多了,爲什麼仍然對寶藏念念不忘?”
據黑道消息靈通者透露,方星的大部分財富都存在瑞士國際銀行裡,截止到二零零五年,已經是一個令許多小國總統咋舌的天文數字。終其一生,都無法將它們揮霍完畢。
“錢,總是越多越好,不對嗎?”她用最通俗的答案迴應我。
“紅龍的寶藏,並非人人都有資格染指的。方小姐,我並不認爲你能找到並帶走它們。”我希望能給她兜頭潑一盆冷水,讓她浮躁的心冷靜下來。當聯軍佔領巴格達,全城通緝紅龍餘黨時,也對那些消失的寶藏做了最秘密的調查追蹤。
毫無疑問,戰爭開始後,聯軍的軍費開支一直都是個龐大的赤字。親美國家聯盟中曾經發起過爲聯軍捐贈軍費的活動,只解了燃眉之急,剩餘部分直到今天都是一筆無法清算的爛賬。
現代化戰爭,像一隻焚燒金錢的爐子,每一天的財富消耗量都要以十萬美金爲單位計算。
由此,國際觀察家得出結論,假如美軍能夠找到紅龍寶藏的話,將會彌補一部分軍費開支。樂觀估計,那筆寶藏全部拍賣變現後,不但能夠抵銷軍費開支,更有餘力投入到巴格達的戰後重建中去。
唐槍旅居伊拉克這麼久,除了探索鬼墓之外,也有染指寶藏的意思。
金錢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東西,能令七十二行的人高手人人動心,爭先恐後地向這條船上擠,如同飛蛾撲向燭焰一般。
飛蛾撲火,自取死路,而聰明機敏如唐槍那樣的盜墓高手,卻也始終跳不出這個名利的大圈,終將要埋骨黃沙。
“喂,沈先生,寶藏在不在還是個未知數,何必想那麼多?”方星揶揄地大笑。
我瞄了一眼手腕上的指北針,不接她的話頭,大步向前趕。
在沙漠裡修建隧道是一項浩大的工程,每延長一米都是耗資巨大的,不過我們腳下的甬道卻像是永無盡頭似的,筆直向前。
地面上依舊乾乾淨淨,像是剛剛被吸塵器打掃過,並沒有流沙侵襲過的痕跡。
方星忽然記起了什麼,脣邊露出一抹微笑:“沈先生,假如發現紅龍寶藏的話,咱們怎樣分配?”
我被她逗笑了:“什麼?你的意思呢?黑道上坐地分贓那一套手法,你不是最熟悉?”
她狡黠地兜了個圈子:“其實,你對金錢沒有太多的貪婪慾望,也自居清高不肯公然掠奪財富。那樣,一切事情交由我來處理,你敬候佳音,淨分三成如何?”
我嘆了口氣,不予作答。
朋友是朋友,生意歸生意,看來方星永遠能清楚地區分這一點。
“沈先生,我曾在兩伊邊境待過一段時間,對本地的黑道勢力和政府力量有過深入的瞭解。所以,別人辦不到的事,我總會有門路擺平,這是我最大的優點。我知道你心裡記掛着自己的朋友,但人在江湖,朋友得關照,錢財也得攫取,對不對?”
她誤解了我的意思,纔有這樣的總結。
我緩緩搖頭:“方小姐,紅龍的寶藏是不祥之兆,你喜歡就全部拿去,我只想找回無情和唐槍。在我眼裡,朋友永遠比金錢重要,朋友有難,就是豁出半條命去,也得傾力相救。”
這麼多年的港島生活,唯一談得來的就是唐槍,而且他從全球各地的大小墓穴裡得到好玩的東西后,第一個電話通知的也是我。我們之間的友情,更像“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寫照,絕非酒肉朋友。
方星哈哈一笑,顯然對我的反應並不滿意。
不知不覺中,我們向着正西方向前進了三公里之多,甬道仍然沒有盡頭,前後都被無言的昏暗籠罩着。
再向前,甬道左右的牆壁上出現了線條簡單粗糙的圖像,連綿不絕地向前延伸。
方星揚着手臂大叫:“終於有所發現了,快來看,沈先生!”
圖像是人類生活留下的證據,發現這些,最起碼可以證明有人在甬道里生存過。
她迅速瀏覽着兩旁的壁畫,不時發出倒抽涼氣的嘖嘖聲。在我的左手邊最近處,是一個被綁縛雙手的奴隸將自己的頭伸進一隻怪物嘴裡的場景,旁邊地上擺着大片大片的祭品。可以大概判斷,這些圖像記錄的是某種神秘的祭祀活動。
在阿拉伯世界裡,經常有野蠻閉塞的民族依舊執行着人肉祭祀的習慣,每年都會向族人崇拜的圖騰進獻處女,以求得生活的平安。其實廣義延伸地想,全球各國哪裡都有這樣的邪教,永遠生活在古老的圖騰崇拜中,延續着這些在外人看來愚蠢而醜惡的活動。
“沈先生,這些畫的主角都是那個又大又怪的貓科動物,每一張都很噁心恐怖,到底會是什麼人留在這裡的呢?”她從頭看過去,不時地停下來唉聲嘆氣。
的確,所有壁畫表現的中心是那隻怪物,而各種各樣被縛着的人類,則是它的點心食物。
甬道無盡,那些壁畫也迤邐拖沓地一直向前延伸着。
方星的膽量真是不小,一張不落地看過去,表情漸漸的波瀾不驚,不再發出驚歎。
“方小姐,前面會是什麼地方,你有沒有預感?”我不得不提醒她。送羊入虎口的賠本生意我是不做的,按照指北針上的顯示,我們正在趕往鬼墓。
失去了重武器、吉普車和黎文政等人的幫助,我們兩人即使進入鬼墓,都不會有太成功的結果。更何況有這些詭異的壁畫爲戒,前面潛藏的危險是能夠估計到的。
“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但人生豈不就是一場豪賭?成則王侯,敗則草寇,非此即彼。沈先生,這一次我把所有的賭注壓在你的飛刀上,你該不會令我失望吧?”方星在刻意隱瞞自己的真實目的,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
我聳聳肩膀:“死是很容易的事,不對嗎?唐槍、無情、黎文政或許就是咱們的榜樣。方小姐,如果你沒有一個正確的態度,咱們還是不要向前走了。”
“奔寶藏而來,爲寶藏而死”——這是很多盜墓者的悲劇下場,唐槍的朋友、同門、弟子死於盜墓的十之六七,已經是相當驚人的數據。我不想讓方星重複那些,畢竟她深得關伯喜愛,並且是這麼多年來唯一讓關伯誠心接納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