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小樓仍舊如從前那樣,第一層亮着燈光,二層、三層上一片漆黑。四周樹林之中,影影綽綽地遍地都是人影,瞄具反光不停地閃動着,顯示葉離漢帶來的大部分是遠程射擊的狙擊好手。
方星重新走回來,表情一點都不輕鬆:“葉溪的情況很糟糕,植物人一樣。情報顯示,雅蕾莎一個人在樓裡,二層、三層沒有動靜。上一次,我母親、關伯還有鬼見愁帶來的忍者曾悄悄向雅蕾莎發動進攻,但具體情況無人知曉,只知道關伯受重傷急退時,樓裡曾傳來淒厲的貓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的人都處於一種惶惶不安的躁動之中,因爲看起來平靜如常的小樓帶給人的是一種深不可測的沉鬱殺機,恍如山雨欲來風滿樓,每個人的心絃都在緊繃着。
葉離漢站在一架休閒滑梯的頂上,抱着雙臂,冷靜地遙望着小樓,而擡着葉溪的那副擔架,就在滑梯一側。
“我過去看看葉溪,你別亂跑,當心點。”我緊緊地握了握方星的手,所有的擔心和牽掛都在這重重一握裡。對於我而言,她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我寧願失去全部世界,也不想放開她。
方星緊蹙着眉,向右側的樹林指了指:“我剛剛看到一個人在那邊逡巡,好像是鐵蘭。你也小心,我的心跳得很厲害,總感覺要出事的樣子。”
我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幾十個人影一起晃動,根本無法辨認。
鐵蘭心裡充滿了對葉離漢的仇恨,因爲正是由於葉離漢的存在,才導致了納蘭小鳳、納蘭小舞姐妹的死亡。假如他在這種場合下出現,肯定會對葉離漢不利。
我下了車,提着那柄長刀,緩步走向滑梯,目光不時地瞟向兩側樹林,提防有人突然衝出來。
再有一個小時,便是午夜零點的鐘聲敲響的時刻,在異術大師的行事詞典裡,每夜零點是陰陽新舊交替之時,也是陰邪妖氣達到鼎盛而陽剛正氣處於極弱的空當,最容易造成道消魔長、正不勝邪的凋零局面。
葉溪昏昏沉沉地躺在擔架上,身上蓋着一牀白色的薄毯,頭髮凌亂地鋪在枕頭上。薄毯直拉上來,蓋到她眼睛下面的位置,將半邊臉都遮住了。
“沈先生?”小北從擔架邊站起來,軍刺插在腰間的刀鞘裡,左臂端着一支衝鋒槍,已然做好了衝鋒的準備。
“我只想看看她。”
我在擔架邊俯下身子,還沒來得及細看,葉離漢早就居高臨下地招呼我:“沈南,到上邊來。”
遠處,小樓三層上突然亮起了昏黃的燈光,彷彿有一個躑躅走着的人點燃了一根蠟燭,窗子上映出了模模糊糊的光暈。
小北一聲低叫,向前急跨一步,立刻傳令下去:“戒備!注意保護葉先生和小姐!”
上一次到這裡來,葉溪親口說過,所有人未經允許,是不得隨意登上三層的。現在,樓裡只有雅蕾莎,她竟然破壞了這些規矩,在槍手環伺下登樓,還故意點起蠟燭,吸引外面伏擊者的注意力?
樹林裡埋伏的人馬紛紛臥倒,一片靜默,不發出任何聲響。
“她的肚子裡懷着的就是即將出世的真正貓妖,貓有九命,她自然不會懼怕流彈射擊。這一戰,只能勝,不能敗。”葉離漢淡淡地笑了,倒揹着雙手,彷彿千軍萬馬中的中流砥柱,只要他在,所有人的軍心和凝聚力就在。
“你一早就知道實情,還要葉溪帶她秘密入境?”我不想總被矇在鼓裡。
葉離漢皺眉:“這件事,說起來會比較長。假如今晚大家有命回去,我會詳詳細細說給你聽。”他的白衣被夜風鼓盪着,突然在右胸位置多出了一個紅色的暗點,像是一朵花正在趁夜色開放一樣,紅點越來越大,慢慢濡溼了半邊衣服。
小北是面向小樓的,是以根本沒有注意到這種變化。只有我正在仰面向上,與葉離漢交談,纔會及時地看到了他猝然中彈的情形。
“是鐵蘭!”方星展開輕功,向這邊全速狂奔。滑梯另一邊的草地上,驟然躍起來一個穿着淺綠衣服的矯健影子,不向葉離漢撲擊,反而飛燕穿波一樣低空掠過,翻身落在擔架旁邊,亮出袖子裡的尖刀,倏的指在葉溪的眉心。
他開槍射擊葉離漢時,身體還在樹林邊緣,距離這邊四十餘步,然後拋掉長槍,用日本忍者的“潛行術”貼着草地悄然滑行,切近到十五步範圍內之後,才驟然現身發難。彼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三層上亮起的燈光吸引,根本料不到自己隊伍中會混着奸細。
“鐵蘭?”葉離漢捂着胸口,但身體仍巋然不動,安穩如山。
“是我。”那人掀掉頭頂的綠色棒球帽,露出鐵蘭那張容顏黯淡、毫無生氣的臉。
合圍小樓的陣勢突然出現了巨大的缺口,因爲主帥遭人暗算,衆人的氣勢受到了嚴重挫敗。小樓頂上,一陣瓦片碎裂聲響亮地傳出來,伴隨着“嗚嗷”一聲沉悶的貓科殺人獸咆哮。樹林裡的槍手們不約而同地退出原先的包圍地點,向滑梯這邊靠攏。
“小鳳、小舞爲你的所謂全球大事業而死,你必須得爲她們償命。現在,我只給你五分鐘時間,在你死、你女兒死之間,做一個選擇。我的刀尖上淬着河內七花蛇眼睛裡的劇毒,只要有千分之一毫升浸入她的血液裡,就會毫不耽擱地奪走她的性命。葉離漢,你最好慎之再慎地考慮清楚再說——”
鐵蘭很冷靜,也許他爲這樣的復仇一刻準備了很久,每一句話都像是事先演練好了的,脫口而出,毫無遲滯。他當然知道,無論殺得了還是殺不了葉離漢,今天都無法全身而退,所以對四周虎視眈眈的槍手們視如不見,只是死死地盯着葉離漢。
那顆子彈貫穿了葉離漢的身體,所以短時間內傷口無法止血,只能任由鮮血濡溼的地方擴散得越來越大。
“你已經在葉溪身上下了蠱蟲,還七次以上伏擊我,用盡了山陰度族的詭譎手段。鐵蘭,無論什麼樣的仇恨,能比得上對付全人類的公敵重要嗎?況且,葉溪也是小鳳的孩子,昔日你對小鳳一往情深,對小舞呵護有加,怎麼捨得傷害她?還有,你在匿名電話裡告訴我,給葉溪下的是‘冬眠蟲’,但卻根本沒有明說,除了那種無傷身體的小蟲外,還有‘蔥白鬥、快活八扇、仙鋤腳板、佝僂瓢、千死不渝鉤’五種更厲害的蠱蟲,直接損傷了她的奇經八脈和五臟六腑。我不得不承認,你是納蘭世家同一代人裡對蠱術研究最透徹的一個,但如果葉溪發生危險,小鳳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你。”
葉離漢每說出一種蠱蟲的名字,我就感到自己的心下墜一分,畢竟那五種蠱蟲都是典籍上最惡毒的品種,除非是爲了對付不共戴天的仇家,很少有人刻意去培養這種下九流的東西。鐵蘭在戕害葉溪的同時,也欺騙了我,這尤其讓人憤怒。
“我只想要你死,你死了,我這條賤命也不會獨生,一定跟隨你去見小鳳、小舞。她們不惜違抗‘納蘭世家’的祖訓,修練‘魘嬰’,已經是家族罪人,該感到羞愧的不是我,而是她們姊妹。不過,假如沒有你的攛掇蠱惑,她們怎麼會違背誓言,修練那種東西?現在,‘煉鬼爐’在我手裡,我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即使把家族典籍上的所有蠱蟲挨個在你女兒身上試驗一遍,那又怎樣?”
鐵蘭在港島忍耐了太久,與葉離漢間的積怨深達數十年,一朝爆發,聲勢自然驚人。
葉離漢從扶梯上一步一步走下來,鮮血已經沿着褲管流下來,每走一步,都會流下一個帶血的腳印。
“鐵蘭,你完全誤會了小鳳的用意,她決定要修練‘魘嬰’時,爲的是困住貓妖,然後一舉殲滅。可惜,我們並沒有計算到真正的貓妖是分爲三個部分的,小鳳犧牲性命,只能將其中三分之一困住,就在三樓上的巨型保險櫃裡,但我們沒有辦法消滅它。小鳳爲此耗盡了全部能量,而貓妖卻仍舊蠢蠢欲動,幾次險些衝破保險櫃遁逃。無奈之下,小舞才傾盡智慧修築八卦陣,更揮刀瀝乾自己的血在大陣門戶上塗下了六十四道生死符,賭命死守。我們只想爲港島人民的未來做出自己的貢獻,但卻被鬼手達誤會至深,現在又換成你。看,被‘魘嬰’和保險櫃困住的三分之一貓妖靈魂在三樓上,另外三分之一在雅蕾莎的腹中,還有三分之一在——”
他的話讓鐵蘭失神錯愕,畢竟這些陳年舊賬在他腦子裡刻得又深又牢,總以爲是葉離漢、納蘭小鳳、納蘭小舞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現在當他聽到另一個版本時,心情之震撼可想而知。
“大敵當前,我們不要再做親者痛、仇者快的自相殘殺之舉了,希望你能加入進來,別讓納蘭姐妹白白賠上兩條性命。”葉離漢支持不住了,在擔架旁坐倒。
小北躍過來,嗤嗤兩聲撕開葉離漢的外套和襯衣,槍眼四周的肌膚已經又黑又腫,如同一個發黴的饅頭。
鐵蘭矢志復仇,非但在刀尖上淬以毒藥,子彈頭上也塗抹了劇毒,所以一彈穿胸後,藥性立刻散發開來,傳遍葉離漢全身。這也正是葉離漢中彈後絲毫沒有動怒的主要原因,他與納蘭世家的人交往那麼久,當然明白這些毒藥的厲害。早晚是死,再怪罪鐵蘭也就沒有意義了。
“看那樓頂,是殺人獸!”方星低叫起來。
所有人向前方遠眺,小樓頂上有三條瓦壟陡然爆炸開來,一隻躬着後背的黑色殺人獸敏捷地躍上樓頂,在昏暗的夜色里昂首向天,舒展着自己的腰身。
“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小鳳、小舞臨死,真的沒有後悔,沒有怪你?”鐵蘭的復仇決心開始發生動搖。
葉離漢堅定地點頭:“對,我發誓。現在,我還要告訴你的是,貓妖的剩餘三分之一就在葉溪的體內。這麼多年,我閉門不出,潛心研究,已經把‘魘嬰’修改爲一種對母體損傷更小的異術。葉溪跟隨聯合國覈查小組去伊拉克是我促成的,並且進一步創造機會,讓她跟紅龍的人扯上關係,有意識地結識了雅蕾莎。其實,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就是被稱爲‘黃金眼鏡蛇’的埃及女祭司,她所在的宗派自古以來就是貓妖的忠實追隨者,所以在這一代甘心輔佐紅龍,替他安排了那場耗盡全國財力的鬼墓祭祀。葉溪只是一個單純的誘餌,單純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於是雅蕾莎將貓妖的三分之一靈魂注入葉溪體內,徹底地鑽進了我的圈套,主動來到港島,並且住進了我刻意安排的別墅。在這裡,就是人與貓妖之間的最終決戰之地,鐵蘭……我感覺自己不行了……”
那顆子彈上的毒藥暴烈之極,饒是葉離漢這樣的高手,也僅僅在中彈後支撐了十幾分種便精力枯竭,無法爲繼。
突然之間,樓頂的殺人獸飛躍而下,由左側樹林飛撲過來,沿途揮爪格殺已經膽怯的槍手們,再從右側樹林穿出,重回樓頂。前後立時一分半鐘,斬殺二十五人,還留下滿地翻滾呻吟的傷者不下三十人。
“有貓妖在,港島所有黑貓都會進化成……異種殺人獸,成爲它的幫兇……我雖然在五年內組織了大量人力捕殺各個街區的黑貓,卻收效……甚微,這些東西的繁殖能力實在太強大了,鐵蘭、小北、沈南、方小姐,現在你們能體會到我的焦躁心情了嗎?任由這種暴虐動物存在,港島人民的生命根本得不到保障——”
葉離漢的五官陷入了一片恐怖的死灰之中,每次張嘴,露出的牙齒、牙齦也呈現出令人恐懼的同樣灰色。
鐵蘭站起來,猛的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我把這條命賠給你,納蘭世家的人敢作敢當,不會推諉責任。”
我鬱悶地搖頭制止他:“強敵就在前面,你最好的贖罪方式就是加入剿滅貓妖的戰鬥,而不是毫無意義的自戕。”
恰在此時,殺人獸的第二輪長途奔襲又到了,這一次槍手們的損失更大,有五十人以上倒下,剩餘的人馬發出一陣恐怖的尖叫聲,全體後退,向黑暗中亂鑽。殺人獸並沒有像第一次那樣退回樓頂,而是連續在樹林裡跳躍咆哮着,繼續追殺逃兵。
鐵蘭俯身撿起一支衝鋒槍,飛身向殺人獸趕過去。
我想攔住他,但方星卻低聲告誡我:“葉先生命不可保,鐵蘭也羞於繼續活在世間,不如讓他承受這樣的結局吧,至少心情會好受一些。”
鐵蘭在我們的左側四十步外與殺人獸相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射光了彈夾裡的全部子彈,其中一半,卻是毫無目的向天散射的,因爲那時他的身子已經被殺人獸撕裂爲兩半。方星說得沒錯,這種近乎自殺的離去方式,會讓所有人的良心好受一些,至少說明鐵蘭還是一條知錯必改的江湖好漢。
“沈南,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請附耳過來……”葉離漢的喘息聲越來越粗重,似乎隨時都有嚥氣斃命的危險。
我俯下身子,耳朵貼近他的嘴脣,聽到他一字一句地慢慢說:“沈家子嗣世代單傳,即使某一代有兩個或三個男嬰同時出現,也會人爲選擇淘汰,只留下一個最強壯的。其實小北就是這樣的情況,他是沈家的人,不過沒能得到你爺爺的垂青,被歸於淘汰的一類,應該被丟到河裡去自生自滅,但好心的家僕救了他,纔會活到現在。你叫沈南,他叫沈北,這其實是你爺爺一早就定下的名字。假如當初遭到淘汰的是你,則今天的港島,就會出現神醫沈北、殺手小南這樣的局面。你們終究是兄弟,終究需要聯手打天下,好好活下去……”
葉離漢的聲音越來越輕,突然撲跌向前,倒在葉溪身旁。
那時,葉溪仍處於昏迷之中,葉離漢努力支起身子,凝視着女兒的臉,而後慢慢地握住葉溪的雙腕。
“葉先生?”我察覺到他的神情有些異樣,但此刻葉溪陡然睜開了雙眼,向我望過來。
“我彷彿……做了一場夢——”她認出了我,舔了舔乾裂的嘴脣,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要說話,我把一切都……傳給你。”葉離漢艱難地囁嚅着,他的臉漲得通紅,雙臂不住地顫抖着。
“他要把全部功力傳給葉溪,一直以來,他是那麼愛她,勝過生命。我看得出,他把對小鳳姨、小舞姨的愛,全部轉移到了她的身上。現在,我們還是帶葉溪撤離吧?滿足他最後的遺願?”
小北的目光始終追隨着那隻瘋狂的殺人獸,他的判斷非常準確,這羣槍手們只可以用來對付同類,在殺人獸面前實在是不堪一擊。只要殺人獸選擇進攻,我們這邊的每一個人都會有危險。
我拍了拍他的肩:“你帶她走,我和方星斷後。”初次見他,我就有一種奇特的熟悉感覺,現在得知對方是自己的兄弟,一股熱淚盈眶的衝動油然而生。無論如何,今晚都要保證他的安全,令他全身而退。
“父親、父親——”葉溪大叫着翻身坐起來,葉離漢的眼睛已經閉上。
幾分鐘內,槍手們死的死、散的散,這支戰鬥隊伍瞬間土崩瓦解。
小北慘淡地笑起來:“不,她更需要你,想辦法救救她,我知道你是神醫,一定能救她,而我什麼都不懂,只會殺人。假如我有你這樣一個哥哥就好了,也可以被人教導着、保護着,過安定平穩的生活,不至於流落黑道,以命搏命。無論如何,能認識你,總是好的,大家來生再見吧。”
他緩緩地起身,再看了葉溪一眼,大步衝向小樓。既然那裡纔是殺人獸的盤踞地,採取釜底抽薪的辦法不失爲一條上策。
嚓的一聲,葉溪從擔架的枕頭下面抽出兩柄精鋼鐮刀,揮袖擦乾了臉上的眼淚。
“節哀順變,葉小姐。”方星沒有走過去安慰葉溪,而是從衣袋裡取出一隻碧綠的鐲子,輕輕戴在腕上。她再次拔出了那兩柄銀色轉輪手槍,打開彈倉,最後檢查了一遍子彈情況,然後指着小樓豪邁地一笑,“最後的一道幕布,終於拉開了。”
我知道,這不是演戲,更不是文藝劇的結尾,而是一場不死不休的賭局。沒有籌碼,只有每一個人的生命,輸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他是我的兄弟——”我一躍而飛,當頭橫截撲向小北的殺人獸。
沈家祖先留下那條奇怪的規矩,逼得我們兄弟分離,幸虧上天見憐,讓我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相認。所以,這一戰裡第一個需要拼命的是我自己,爲自己的兄弟,也爲人間湮沒的英雄正義。
那柄“所羅門王之刃”在臂彎裡越來越重,我在殺人獸頭頂五米處拔刀,直斬而下。刀光挾着刀風、刀氣,將旁邊的兩棵碗口粗的銀杏樹摧折,喀吧喀吧兩聲,相繼倒地。與此同時,四爪沾滿鮮血的殺人獸也一動不動地木立當場,稍停,身子左右分開,被這一刀斬成平平展展的兩片。
我越過小北,大聲吩咐:“你去保護葉溪,我來殺敵。”
所羅門王之刃果然是柄斬邪伏魔的寶刀,即使沒有這把刀,我也會搶在他前面,不能讓自己的兄弟眼睜睜去送死。
方星緊跟上來,我們一起衝上小樓的臺階,小北和葉溪已經風一般跟了上來,沒有絲毫撤退的意思。
“葉先生說過,我們活着,只爲有一天出手剿滅貓妖而活,就像一支蠟燭,燃燒是它畢生的使命。他死了,這使命就落在我身上,無法推卸。所以,如果必須有人要死的話,就讓我來。以後,好好照顧葉溪——”小北的軍刺閃耀着寒芒,但他回頭看着葉溪時,眼睛裡又分明有萬般柔情閃動。
“貓妖不死,沒有人能活着走出來。今天,就是一個同歸於盡的日子。”葉溪手中的鐮刀交錯一格,發出鏘的一聲脆響,隱隱間有火星四濺。鐮刀頭上,一柄刻着陰文小篆“鳳”字,另一柄刻着“舞”字,證明那是納蘭小鳳和納蘭小舞曾經用過的越南飛月鐮。
我回望方星,她擡起右腕,碧血靈環裡蘊涵着的血絲流絮似乎正在悄無聲息地流動着。
自從鬼見愁死後,碧血靈環也跟着消失了,以我對方星的瞭解,一定是她帶走了那件寶貝,所以一直沒有挑明。
“碧血靈環會給我們帶來好運,去世的那些親人在天上看着我們——”方星沉鬱地笑起來。
的確,圍繞貓妖殺人事件,太多人相繼喪命,已經造成了港島民衆的巨大恐慌。這樣的事,必須有個了斷,無論警方會不會插手,我們必須去做。
我緩緩推開門,大廳裡一片安靜,空無一人,夜風透過幾扇沒來得及關的窗,一路肆無忌憚地穿堂入戶,把兩側的簾幔吹得飄飄揚揚。
葉溪毫不猶豫地走向樓梯,向上望了望,剛要踏上階梯,方星忽然舉起手,低叫一聲:“且慢,大家聽我說,貓妖的潛能深不可測,假如我們進攻失利、遭受重創的話,誰能逃出去儘量先行撤退,保留力量,以圖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