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嘶吼如同一頭暴烈的兇獸,漫天風沙席捲整片視野,遠處是沙丘,近處是沙丘,而蘇白腳下,是不斷塌陷的沙海漩渦。
這裡是四合大漠腹地地帶的一片險惡區域,早些年有傳聞說,這一片三百多年以前曾是安息帝國最爲繁華的城市之一——天光城,如若是掘地三尺,或許可以依稀見到很多年以前存在與此的前朝城市遺蹟,然而現如今的這一片區域,除卻沙子便是沙子,鋪天蓋地的金黃色沙子便是這片天地的主格調。
而銀髮蘇白,便是這片金黃色海洋之上突兀顯目的一片白色點綴。
根據劍道傾家提供的位置所述,安寧帝國的【接頭人】便是應該在這一帶出現,接頭人的特徵是紅衣少年,紅是盪漾如血豔妖花的那一種紅,理應是非常顯目,顯目的原因與銀髮蘇白在這金色沙海之上的顯目原因無有不同。
“安寧帝國。”蘇白口中默唸這四個簡短的漢字,他的目光有些迷茫,視線穿過漫天席捲的狂風飛沙,落在低矮沙丘下露出一個角落的一塊殘破磚瓦上。
六年以前便是在這一片大漠之上,義父蘇執帶着年僅十歲的自己前來尋找傳聞中的【那件東西】,曾經的第一次人間道封印便是在此解封,這來自於不知名之地的特殊能力帶給了自己強大的力量,也帶給了自己詭異的曲折命運。
如今的靈之一族,再也沒有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靈皇蘇執,再也沒有那個名滿天下的銀髮白魔。
也沒有那個傾國傾城的二小姐蘇綺。
靈族依舊,物是人非!
“叮鈴。”一聲清脆的鈴鐺響聲打破了蘇白迷惘的情緒,素衣少年循聲望去,不遠處的沙丘之上現出了一個昏紅色的身影,待得身影靠近了幾許,昏紅身影深了幾分,可以看清那如若滴血一般的殷紅色。
出現在蘇白面前的,果真是一個紅衣少年,少年身形輕佻,少年容顏清朗,少年的手中柱着一根長長的禪杖,禪杖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少年的身影在蘇白身前三尺之處淺淺立定,他那烏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蘇白一銀一紫兩顆眼瞳,脣齒微張,輕聲問道:“閣下,便是銀髮蘇白?”
“正是。”蘇白的回答無比簡短,甚至不打算補充一點有關自己詭異身份的說明。
“靈族的銀髮白魔?”少年神色不變,脣色如衣紅豔。
“正是。”蘇白依舊是這兩個字,絲毫不打算解釋自己早已不屬於靈之一族。
“明鏡的追獵者?”少年的目光落在蘇白的鼻尖,那裡有一顆小小的沙礫。
“正是。”蘇白仍舊只有這兩個字,彷彿一點都不懼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劍道傾家的接頭使者?”少年長長的睫毛輕輕眨了眨。
“是。”蘇白似乎是疲於回答兩個字,嫌棄回答兩個字太過於麻煩——他這次只回答了一個字。
紅衣少年面龐之上展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他的紅色嘴脣嘴角勾起,手中禪杖鈴聲微響:“閣下似乎分別隸屬於三個派系呢!我曾在某個古書上聽過一種說法,似乎叫什麼,三姓家奴?”少年笑的時候,幾顆潔白的牙齒露出冰山一角。
“嗯?”出乎紅衣少年意料之外的是,蘇白並沒有露出任何怨怒神色,蘇白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怒,反倒是細細打量起自己,“閣下脣紅齒白,像極了我見過的一個少女。”
“你!”紅衣少年的臉龐之上即刻現出一絲慍怒,然而這分慍怒僅僅留存了一秒便是消失無跡,有着硃紅色嘴脣的少年再次笑了起來,笑聲爽朗,使得禪杖之上的鈴鐺再一次叮鈴作響:“有意思,有意思,不愧是名滿天下的銀髮白魔,早就聽聞蘇白閣下的口齒伶俐,不曾想今日僅僅一句話便是破解在下先前一番言語戲弄,着實了得!着實了得!”
“我不是來與你鬥嘴的。”蘇白輕聲說道,語氣卻是堅定冷漠。
“我知。”紅衣少年將手中禪杖用力一插,插入了沙海地面之中,詭異的事情發生了,肉眼可見,一股淡紅色的靈力浪潮以少年爲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迅疾發散開去,波及之處並無山河破碎、沙海沉浮,波及之處,肆虐狂卷的風沙一息之間戛然而止,如同一張靜止的景物照,“沒有那些聒噪聲響比較利於商議事宜,先前忘記提及,在下名爲凝紅。”
“安寧帝國御三家易家少主,易凝紅?”蘇白再次將眼前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銀白色的眸子掃過少年清朗的面龐與烏黑如墨的長髮。
“不錯。”紅衣少年易凝紅輕然頷首,“閣下看來對在下的身份也沒有少做功課。”
“傾家的意思是,助你安寧某種程度上覆興前朝,奧頓近些年來爲非作歹、囂張跋扈,傾家不喜。”蘇白冷聲說道,“閣下的身份,蘇白僅僅略知一二,易家的身份,在整個安寧帝國也算得上數一數二,故而蘇白對閣下的身份並非一無所知。”
“鏡都那個人的意思是?”易凝紅朱脣輕啓,“閣下既然答應了傾家的條件,那麼想必對鏡都那個人也不是忠心吧?”
“影畫三番兩次搭救於我,不論他是看中了我的利用價值,亦或是他留我爲了日後得以獲取人間道的力量,他都是有恩於我。”蘇白的聲音輕緩並且平穩有力,“蘇白僅有先前對我靈族二小姐會有忠心,對旁人,不會有。”
“你是說,你爲他辦事只是爲了回報搭救恩情?”易凝紅冷哼一聲,“據我所知,鏡都影畫從來只會利用別人,你怎麼知道,他救你是否是他影畫早就安排完好的佈局?”
“傾家與你說過同樣言語。”蘇白只是看他,“靈族驚變已去兩月有餘,蘇白或許兩月之前對此言語尚存疑義,只是現在……”
蘇白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分貝:“既然他影畫甘願費盡心機爲了我蘇白,那我蘇白爲他影畫做一些簡單的事情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