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樂言沒好氣地道:“走吧,我答應了你進去哄太妃,自會進去,你不必防賊一般監視我。”她還以爲他是因爲怕她溜回毛苑,所以要親眼看她進去。
慶王微微一愣,有些怨恨地道:“毛樂言,你真是一根木頭。”
毛樂言哼了一聲,扭身進去。
慶王微微嘆息,放下簾子,對車伕道:“走,入宮。”
車伕應聲:“是!”馬鞭揚起,落在馬背上,馬兒低嘶一聲,撒腿而去。
戌時左右,慶王才見到皇帝。皇帝穿着一件明黃色的錦袍,一臉的沉鬱。見到慶王,他怒道:“簡直是豈有此理,這些人明擺着沒有把朕放在眼裡。”
慶王心中微驚,連忙問道:“什麼事情這麼動怒?”
皇帝坐在御案後面的龍椅上,青筋暴現,“靜王一黨上書,說靜王身子不好,短時間內不適合舟車勞頓,所以要朕恩准他等到明年開春纔回西南。到明年開春,他們又不知道找些什麼藉口再讓靜王留在京師,繼續煽動朕的百官。”
慶王冷笑一聲,“這老狐狸果然狡猾,其實我們早就料到他不會這麼輕易滾回西南,他此番入京,大有所圖。看來,陳家滅門一案,確實是他所爲的,陳家小姐的兒子也是他抓走的。”
皇帝一愣,“什麼陳家滅門案?陳家的小姐是誰?她的兒子又是誰?”
慶王眸光內斂,低聲道:“日前發生了一宗滅門案,全家上下只有一個孩兒存活了下來,這個孩兒的身份初步懷疑是鎮國皇叔的骨肉,不過一切都在推測中,許多事情還要查證才行。”
“鎮國王?這件事情和鎮國王有什麼關係?而且鎮國王什麼時候有兒子?”皇帝大爲詫異。
慶王把陳家一案前前後後的細節都說了出來,包括毛樂言從中擔當的角色。
皇帝聽到他說毛樂言這個名字,心中倏然動了一下,他眸光一閃,問道:“這個毛樂言,是什麼人?你怎麼認識她的?”
慶王道:“她是微臣府上一位姬妾的姐姐。她之前一直住在王府裡,最近才搬出去住。她也是這個案子唯一的目擊者。”
“你方纔說那些,都是她推測出來的?”皇帝問道。
慶王點點頭,“沒錯,微臣對這件案子參與不多,聽了她的分析之後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皇上,若果那孩子真的是鎮國皇叔的兒子,那麼對方定然會用孩子作爲人質,要挾鎮國皇叔爲他們做事。鎮國皇叔手握重兵,一旦策反,後果不堪設想。”
皇帝面容整個地陰暗下來,他咬牙切齒地道:“朕也知道他們留在京師是另有所圖的,想不到已經暗暗開始了罪惡的活動。如今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證實那孩兒是鎮國王的骨肉?”
“孩子落在對方手上,要滴血認親是不可能的。只是小言說給她幾天時間,她找個證人出來問問。”慶王想起毛樂言說過這句話,他不知道是什麼證人,她只說這個證人必須幾天之後才能出來。
“小言?”皇帝一時回不過神來。
“是的,小言。”慶王說起毛樂言的時候,面容露出一絲笑意,“她說能找到,大概是有把握的。”
皇帝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基本可以肯定他說的毛樂言,就是自己認識的毛樂言。想起與她在山洞住的兩日,她說她不認識慶王,原來卻是騙他的,根本她就一直住在慶王府裡,難怪她第一時間命人去通知慶王。當時他還相信她的話,以爲兩人互不認識。
一直把對她的思念強壓在心底,加上最近多事,容不得他在兒女私情上花心思。此刻慶王說起她,心中積壓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他才察覺自己原來對她的思念已經入骨。
他問道:“朕可以見一見這個毛樂言嗎?”
“皇上要見她?”慶王微微一愣。
“是的,她治好了母后,朕許諾的賞賜還沒給她,你讓她入宮領賞吧。”他以爲慶王與毛樂言已經如此相熟,這件事情毛樂言應該會告知慶王,他心裡也有些責怪當日慶王隱瞞毛樂言住在王府的事情,毛樂言治好太后,他肯定會知情。
誰料此事慶王卻是渾然不知,他笑道:“不是她治好太后娘娘的,治好太后娘娘的是她的師兄,她說她的師兄最愛裝扮成她的模樣去行醫。”
皇帝愣神,“她的師兄?”
慶王沉默一下,收斂神情問道:“皇上,您如何知道毛樂言這個人?微臣不過提起她的名字,並沒有形容她的長相,皇上如何得知她就是治好太后的人?微臣聽太后說過,治好她的人叫毛逍遙,不是毛樂言。”
皇帝蹙眉看着他,心中有些詫異,看他的模樣,他應該不知道入宮爲太后治病的人就是毛樂言。毛樂言既然和他這麼熟,爲何要隱瞞他?當日他親眼看過她溼身的模樣,她不是男子,所以不會是她什麼勞什子師兄假扮的。而之後在山洞裡,她也坦白了她就是毛逍遙。想到這裡,他忽然覺得很高興,毛樂言原來並非事事都跟慶王說的,相反,她對自己坦白了一切,卻選擇隱瞞慶王,是不是在她心底,她相信的人是他而不是慶王?
慶王也不是傻子,他語氣冷淡地道:“沒有師兄,沒有毛逍遙,也沒有什麼毛十八,一直都只有一個人,就是她毛樂言。不對,毛樂言這個名字也有可能是假的,她到底有多少事情瞞着本王?皇上你是如何得知她不叫毛逍遙而叫毛樂言?莫非治病之後,皇上還與她見面了?”
皇帝本無意戳穿毛樂言,他只是沒想到毛樂言會對慶王隱瞞這一切,事到如今,要騙過慶王這個精明的人已經不可能了,他坦白地道:“還記得那次你們在西山找到朕嗎?朕受傷之後,一直是她照顧朕。”
“那兩天,她一直和你在一起?”慶王問道。
“是的。”皇帝承認道。
慶王一張臉全黑透了,今日才問過她還有什麼事情隱瞞他,他給足了機會讓她說,但是她就是一字不提。好啊,當然救皇上的人原來是她,他當時也覺得奇怪了,衝進去救人的時候,山洞裡就只有皇上一人,皇上身受重傷,一個人能又有柴又有吃的。當時他就料想有人照顧他,但是見皇上一直沒提,也就沒問,反正皇上身邊到底有多少暗衛,他自己都不知道。可皇上可以隱瞞他,毛樂言卻不能隱瞞他。他只覺得有一團火在心底竄起,只衝腦袋,整個人都被怒火焚燒起來。
“顯,你怎麼了?”皇帝見他忽然動怒,問道。
慶王收斂神情,道:“沒事,微臣忽然想起一些事情要處理,要先回府,皇上,這件事情馬上命莫離調查一下,看孩子到底落在誰的手上。”
“恩,你去吧,朕會命莫離跟進的。”皇帝隱隱覺得他生氣是和毛樂言有關,他心底暗自猜測他會否喜歡毛樂言。只是轉念一想,應當是不會的,既然毛樂言是他一位姬妾的姐姐,而又一直住在王府,若是真喜歡她,只怕早納爲妾了。況且,他與劉顯一同長大,知道他心底一直喜歡的人是嫣兒,如今嫣兒又嫁入王府爲側妃,他應當不會愛上毛樂言纔是。
毛樂言去了王府,拜見了太妃。太妃身子不適,本想早些休息,但是見毛樂言來到,她來了興致,牽着毛樂言的手在說話。王妃與寧妃用過晚膳之後,一同來伺候太妃用藥,太妃也都留下兩人,好生說話。
王妃想起毛樂言份例的事情,陳這寧妃也在這裡,便提起來了,“對了,寧妃,毛苑那邊的份例爲何給停了?”
寧妃沒想到王妃會忽然說起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她只是想好了怎麼跟慶王說,卻沒想過跟太妃交代。她跟慶王說是毛樂言親口說不要份例的,但是如今毛樂言在場,她也不能用同一套說辭。
太妃詫異地問道:“什麼停了毛苑的份例?寧妃,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寧妃也不愧在青樓混過些日子,臨危不亂,她微笑着解釋道:“這件事情也正要跟母妃說的,這件事情也確實是我處理不當。我剛接手賬房的事情,管理這麼大一筆開銷,所以便下令但凡府內的開支,一切都要問過我,而府外的一切無關緊要的開支,能省就省了。當時我不也是沒記起來到咱們王府外還有一位姨奶奶嗎?所以賬房先生便誤會了我的話,不再給毛苑那邊份例。如今事情我已經瞭解清楚,命賬房的重新覈算這些日子欠下毛苑的份例,打算親自送過去的。十八妹妹今日也在這裡,我就正式給妹妹道歉,姐姐也是無心的。”
太妃怒道:“這賬房先生也真是的,竟然這麼糊塗,莫不知道毛苑那位是我老太婆的心肝寶貝麼?馬上命人開了。”
寧妃心中一驚,連忙爲賬房說話,道:“也是我說得不清楚,賬房先生是新來的,我也是新接手這些事情。說來真是汗顏,比起王妃姐姐,我真是一無是處啊。”如此謙卑的自貶,倒是讓太妃對她沒有絲毫懷疑,反倒安慰了幾句:“這是什麼話?你剛接手難免混亂,這樣吧,以後不明白的事兒多問問王妃,她管了這麼些年,自然得心應手,王府上下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等明年開春,她身子好轉了你再交還給她。不過她身子也不大好,你多從旁幫襯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