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後事?
聽到霍利的這句話,蘇莫黎的眼睛驟然瞪大,狠狠地盯着他,“你在說一句試試!”
“冷犀月那麼頑強,怎麼會死!你最好給我閉上你的烏鴉嘴!”她瞪着他,幾乎咬牙啓齒。
穆清遠嘆了口氣,印象裡,從來沒有見過蘇莫黎這麼激動。
而現在……
他輕輕地拍了拍蘇莫黎的肩膀,從她顫抖的身體來看,她很激動。
三年前的花花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單純地有些孤單,而現在,看着她對冷犀月的態度,他是該欣慰她終於有了生死之交還是該和她一起傷心……
看到蘇莫黎這樣的態度,霍利嘆了口氣,“年輕人,有種死亡叫心死。她的心已經死了,留下這句軀殼也只是在苟延殘喘。”
“你、說、什、麼?”蘇莫黎咬了咬牙,一個擡手掏出腰間的手槍,“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冰冷的槍口抵着霍利的額頭,他無奈地聳了聳肩,“年輕人,太沖動可不好。”
“絃歌……”正在僵持間,一個微弱的女聲慢慢地插進了空氣中。
蘇莫黎慌忙扔下手槍,一把上前伏在冷犀月身邊,握着她的手,“犀月!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你別嚇我……我還等着你去吃我和大叔的喜酒呢……”
“呵……”冷犀月艱難地睜開眼睛,聲音微弱地似乎下一秒就要離去,“別吵……他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快死了……心早就死了……”
“這次任務……我根本就沒打算活着回去……”
“請幫我……把我的骨灰帶回中國……帶回糖塢……我是在那裡長大的……”
“下輩子……我要做一個在糖塢務農的農民……自給自足……沒有那麼多打打殺殺……”
“絃歌……”她握着蘇莫黎的手努力地讓自己發出聲音,“我在人世間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完成……你可以幫我麼……”
握着她冰涼的手,蘇莫黎已經泣不成聲,“犀月,你撐着,我們很快就到美國了……到了美國我們直接去醫院!”
“你答應我……”冷犀月猛地又吐出一口鮮血,“你答應我……”
“我答應你!”蘇莫黎咬了咬脣,眼淚縱橫,“我什麼都答應你……”
“謝謝你……”她努力地牽起脣角,勾起一抹蒼白的笑容,“我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星洌……”
“雖然我不是他親姐姐……但是在我心裡……他是我這輩子唯一的親人……”
“絃歌……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完成……你知道的……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和星洌在一起……”
“答應我……嫁給星洌……代替我照顧他的下半生……”
話音剛落,飛機一陣顫抖。
霍利怒目地瞪着夏銘辰,“你專心點!”
夏銘辰皺了皺眉,沒有反駁他,從後視鏡裡看着穆清遠的表情。
他沒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從他眸子裡黯淡的光芒和緊握的拳頭來看,他還是很在意很緊張的……
如果小嫂子答應了她,那麼清遠哥他……
蘇莫黎握着冷犀月的手,沉默了半晌,才慢慢擡起頭,咬了咬脣,目光堅定地看着她,“我答應你……”
“謝謝你……”冷犀月悽然一笑,瞳孔漸漸渙散,那隻被蘇莫黎握在手中的手終於冷冰冰地垂下……
“犀月!犀月!”蘇莫黎慌忙地握着她的手,淚水像絕了堤的海水,奔涌而出。
以往,她流淚的時候都會窩進穆清遠懷裡,而這一次,沒有。
穆清遠看着她抱着冷犀月哭得悲痛欲絕的樣子,眸子裡的暗色越來越沉。
最終,他嘆了口氣從一旁拿出紙巾來,一張一張地遞給她。
蘇莫黎接過紙巾,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用苦澀的聲音應他,“謝謝。”
一句謝謝,就把兩個人的距離驟然拉得遠了。
穆清遠苦澀地笑了一聲,“不客氣……”
坐在一旁,他靜靜地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樣子,身體裡的某個叫做心臟的地方痛得無以復加。
比他身上的傷……還要讓他難受……
可是他無法改變。
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改變了就是改變了……
他這輩子,在這一刻,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無奈……
飛機上一陣沉寂,只有她不斷的抽泣聲……
兩個小時後,直升機穩穩地停在了美國南部的一家醫院頂樓。
穆清遠抱着冷犀月飛快地奔向了急診室,蘇莫黎在後面緊緊地跟着。
按照霍利的說法,冷犀月已經不需要任何搶救了,死了就是死了。
可是蘇莫黎不甘心,她像瘋了一樣地要求夏銘辰停在醫院上空。
穆清遠嘆了口氣,他能夠理解蘇莫黎心裡的那種悲痛,所以,他願意和她一起發瘋。
“所有的搶救方法都用一遍吧……”看了一眼一旁長椅上魂不守舍的蘇莫黎,“錢我付得起,你們就都試試吧!”
藍眼金髮的醫生表示很爲難,他用英語飛快地解釋着,“她已經死了!你這是在浪費資源浪費錢財!”
他搖了搖頭,“照我說的辦,否則的話,你們會逼瘋我老婆的。”
“你們已經逼瘋我們了!”醫生抱怨了一聲之後才慢慢地嘆着氣進了急救室。
急救室上面“手術中”三個字終於亮了起來。
穆清遠嘆了口氣,半蹲在蘇莫黎面前,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花花,你的朋友已經進去搶救了……你放心……”
蘇莫黎目光呆滯地看着前方,輕輕地抽回自己的手,“冷犀月……怎麼會死……”
那個槍法奇準的女孩,那個整個噩夢訓練營裡面最刻苦的女孩……
那個一直記掛着自己的弟弟的女孩,那個對她像家人一樣的冷犀月……
穆清遠有些尷尬地收回自己被晾在半空中的手,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他根本就不需要去問,她的選擇,很明顯。
“花花……”顫了顫脣,他閉着眼睛嘆氣,“讓我陪你最後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