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深雲站起來,來回走動了幾圈,說道:“在我小時候,我娘就指着你娘鼓起的肚子說,那裡面有你未來的媳婦兒,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感受嗎?”
“什麼感受?”魏瑜問。
“用你的話說,很鬱悶。因爲那時候我喜歡我們家隔壁的小花,本想等她長大了娶她的。”
“哦……”
“後來,你出生了,長得跟個白白胖胖的包子一樣,還蠻可愛的,隔壁的小花也許配人家了,我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現實。”
“嗯……”
“結果,家裡人又告訴我,說皇帝下旨,把你許配給李元睿了!”
“……後來呢?”
“再後來,我看你跟他兩情相悅,所以,再一次接受了現實。”
葛深雲停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問:“如今你卻又說,你想離開他?讓我幫你?呵呵,你覺得,你這輩子都能耍我玩是嗎?”
魏瑜眨眨眼說:“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
葛深雲看着她那明亮的,毛絨絨的眼睛,沉默了半晌,問道:“你真不想做皇后?真的要走?”
魏瑜堅定地點點頭。
“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嗎?”
“不知道……”
“開心!從沒有過的開心!”葛深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正愁一個人上路寂寞呢!有了你,就不寂寞了!”
“你的意思是?”
“我們一起逃吧!管他朝廷也好,明月樓也好,都丟給他!只要想到他那氣得發瘋的模樣,我就很開心!哈哈哈!”
“……”
“他還威脅我,讓我在封后之前正式到位,去做那勞什子國師。這會,他的國師也跑了!皇后也跑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拿我們怎麼辦!哈哈哈!”
“……”
看着狀若瘋癲的葛深雲,她就知道,她找對人了。
雲樓主出手,連皇宮都能攻進去,更別說帶着魏瑜逃跑。
李元睿拿着手裡的留書,笑了又笑,笑了又笑。
魏瑜的信是這樣寫的:
爺,世事變化,往往叫人措手不及。
這些年來,魚兒有爺,有父皇,有姑姑,有表姐,有哥哥,有雪青、福伯他們……
魚兒在王府,生活得很開心。
我做夢也沒想過,竟然有一天可以做皇后!
我一直沒告訴您,皇宮,對我來說,是個可怕的地方。
文宗十六年,純妃在宮宴上小產了。當時,有人在她的膳食中加了紅花精。
文宗十七年,王美人的侍女懷孕了,被封了寶林,卻因花粉過敏滑胎,後來更是失足落水而死!
文宗十八年,德嬪招來口舌之禍,被處拔舌之刑!
……
這些,只是我作爲一個宮外婦人,偶然進宮所見。
其中還有多少,是我看不見的。
偏偏,不管是爲權,爲利,爲情,爲孩子……只要身在其中,都避無可避!
每每想起來,總覺那座巨大的城池陰森詭異,是少數人的榮寵,大多數人的不幸。
若在王府之中,還能爲女子間的種種算計忍受應對,但是魚兒真的不想進宮!即便以皇后之尊!
皇權,從來都是由血鑄就的。
它能帶給人多大的榮耀,就能將人性扭曲到什麼程度。
我怕別人害我,怕別人害我的孩兒,害我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