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再沒有孫瑜的消息了?”夏候熠又問。
舒沫心念電轉,小心探問:“莫非,你跟二舅有聯繫?”
“孫家二老爺,好象年前已回了家。”夏候熠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若沒記錯,應該是臘月二十七抵的京。”
舒沫很是意外:“不可能!若二舅回來,大舅爲何不通知我?”
邵惟明見她表情不似做假,委婉地道:“大過年的,想是不願你爲這種小事操心吧?”
怎麼說,孫瑜也是從幽州越的獄,如今潛逃回京,怎麼敢大搖大擺地跑到睿王府去?
夏候熠微微一笑,將話題兜了回去:“空白路引,還要不要呢?”
舒沫沉吟未覺,腦子裡飛快地盤算着。
既然孫瑜已安全抵京,這個藉口自然就不能再用了。
然而,路引卻是必備之物,她好容易開了口,自然不想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還沒盤算好呢,邵惟明已先笑了起來:“嗐!她要那玩意做甚?放心,燁若真敢找孫瑜麻煩,本少爺第一個饒不了他!”
舒沫只得訕訕地笑道:“既是二舅已平安回來,自然不需要了~”
夏候熠沒再追問,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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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燁本以爲舒沫一個女子,就算走得再快,也是有限,最多過一條街就能追上。哪知一路找到河邊,竟然不見蹤影。
他按住焦躁之情,正欲轉回去再仔細找一遍,卻見身邊人羣忽然騷動起來,人人爭先恐後往河邊奔跑。
初時不知所云,只知嘈雜不已,因此並不理睬,待走得幾步,忽然聽到人羣中有人議論:“喂,聽說沒有?河邊有個年輕女子失足落水了!”
“舒沫!”他一驚,轉過身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了河堤上一看,堤上堤下人頭躥動,哪裡有舒沫的影子?
“可憐,聽說是被人拋棄,投水輕生呢!”
“瞧着眉清目秀,挺標緻的小媳婦呀!”
感嘆聲此起彼伏,夏候燁的心象被無形的手緊緊揪着。
不,不會的,他的舒沫不是那種爲了一點小事,投水輕生的女子!
然,一種莫名不安的情緒,還是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臟,令他呼吸不暢。
他俊顏冰冷,凜着容默默地望着面前的清水河。
暗夜中的清水河蜿蜒起伏着,夜風輕柔,河面上飄浮着盞盞河燈,蜿蜒着,閃爍着,宛如鑲嵌着一長串明珠。
在那一長串的明珠之間,隱隱約約的,有幾顆人頭起伏不定,順着那串人影看過去,河心中隱隱似有一團黑影飄浮着。
夏候燁眼中掠過一絲光芒,當即毫不猶豫,疾如飛鳥般疾掠過去,在水面沉浮的人頭上輕點一下,交錯前行,很快便掠到那團黑影前,伸手將她提了起來。
恰在此時,體內一口氣用盡,身體也在此時,無聲地落入水中。
“啊呀!”岸邊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不過片刻之後,伴着嘩啦一聲水響,夏候燁衝出水面,空中一個漂亮的轉體,再度提着溺水之人,老實不客氣地踩着河中人頭,迅速掠回岸邊。
“快看,救上來了~”好事者很快圍了過來。
“哎呀,好象沒氣了~”婉惜聲,感嘆聲,如潮涌來。
夏候燁如遭雷殛,腳下一軟,竟然差點跌倒,任人從他手裡接走了溺水者。
“睿王!”一隻手,從身側及時穩穩地扶住了他。
夏候燁擡眼一看,鄭竣一臉擔心地瞧着他:“你沒事吧?”
本來只是好奇夏候燁所謂的急事是什麼,這才偷偷尾隨,沒想到適逢其會,目睹了冷麪王爺的熱心之舉。
“沒事~”夏候燁深吸一口氣,面上鎮定自若,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薄脣輕啓,短短數字幾乎耗盡所有勇氣:“溺水者情況如何?”
鄭竣只道他因落水寒冷,急忙解了自己的披風裹到他身上,這才輕嘆一聲,搖頭:“太遲了!”
再瞥一眼死者,忍不住又補了一句:“真搞不懂女人,只是一盞荷花燈,幹嘛拼了性命?”
夏候燁心中一涼,如鋼澆鐵鑄的脊樑,瞬間軟了。
冷麪閻王,以刻薄寡情,狠戾殘酷著稱的睿王,忽然間無聲地伏在了鄭竣的肩上。
鄭竣猝不及防,被他身體的重量帶得一個趔趄,幾乎跌倒。
幸得反應靈敏,反手扶着他的腰,驚疑不定地輕喚:“睿,睿王?”
夏候燁伏在他肩上,久久不語,只覺五臟六腑,比腳下的清水河還更冷上幾分。
“娘子!”撕心裂肺的哭聲,突兀地響起:“你怎麼這麼傻呀!”
“嗚嗚嗚,我要孃親……”幼童的哭聲,令聞者心酸。
傳到夏候燁耳中,卻有如天籟之音。
他驀地擡起頭來,利如鷹隼般的目光,急切地穿過人羣,精準地落在伏屍痛哭的男子身上。
鄭竣還未反應過來,他已摔開他,大步過去。
人羣被他的氣勢嚇倒,紛紛走避,讓開一條通道。
夏候燁在男子面前站定,面沉如水,冷冷地問:“死的,是你娘子?”
“呃?”男子滿眼哀悽,愣愣地擡起頭來看他。
夏候燁一言不發,揮拳,將他擊得暈死在地,在衆人的驚呼聲裡,轉身揚長而去。
鄭竣瞧得莫名其妙,摸着頭不解地低喃:“這傢伙,吃錯藥了嗎?”
夏候燁上了河堤,瞧見岸邊繫着一匹駿馬,當即解了繮繩,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獨留鄭竣在後面頓足狂呼:“那是我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