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見得?”夏侯燁問。
“我問你,若非親眼所見,你會相信秦姨娘給福妃的是香灰不是毒藥嗎?”
夏侯燁不吭聲。
“我是不信的,”舒沫也不要他的答案,自顧自地道:“相信府裡絕大多數人,都是不信的。那人既然苦心孤詣,設計陷害我們三人,對秦姨娘的行蹤和計劃,不可能一無所知。既然秦姨娘已對福妃下了手,她坐收漁人之利即可,何必畫蛇添足,給福妃換一種毒藥?”
“也許,她跟你一樣,知道了妙慧師太的底細,所以才冒險更換毒藥?”
舒沫微微一笑:“若真是這樣,我只能說這個人實在太可怕,太聰明。”
不但熟悉府中各人的性情,精通藥理,擅長使毒,還心思縝密,深謀遠慮,才能設出一個如此複雜而精巧的局。
夏侯燁莞爾:“比你還聰明?”
“但既是這麼聰明的人,便更不應該留那麼明顯的漏洞。”舒沫淡淡的道。
“什麼漏洞?”夏侯燁一半好奇,一半也想知道,她想得到底有多深?
“秦姨娘的死。”
“什麼意思?”
“她布的局,她下的毒,她熟知每個人的性格,又豈能不知道你的行事作風和能力?福妃一死,你必定立刻封鎖各院。我若是她,便會把秦姨娘服毒的時間,訂在你去見她之後,而不是半夜,未知福妃已死之前。完全不符合秦姨娘的個性,憑白讓人生疑。”
“也許,有人走漏了消息?”夏侯燁偏跟她擡槓:“她既能布這麼精妙的局,這種事豈不是小菜一碟?”
“若是你,會爲了讓人早幾小時死,而冒讓自己身份曝露的危險嗎?”舒沫冷聲反問。
夏侯燁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因此,”舒沫冷冷地看着他:“我有理由相信,福妃和秦姨娘的死,別有玄機。”
“什麼玄機?”
“若我猜得不錯,”舒沫嘆了口氣:“福妃,是死於自殺。”
她曾找過林景回,詢問福妃的遺言,想從中得到些線索,結果卻令她失望,也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明知是秦姨娘下毒,爲何不在夏侯燁面前指證她?
直到今天,她才總算明白過來。
卻,是那麼的令人遺憾!
夏侯燁心“咚”地一跳:“爲什麼?”
“我記得,”舒沫不答,反問:“福妃死的那天下午,我去書房找過你。我到了那裡,明顯感覺氣氛不對,你的情緒很壞。後來才知道,在此之前,福妃在書房,跟王爺大吵了一架。最後是被巴將軍架着,強行拖走的。”
夏侯燁眸光一冷:“你倒查得清楚。”
舒沫的表情很沉重:“那天你告訴我,福妃的假孕是你布的局。我想,這也許就是你們起爭執的原因,更是福妃自殺最直接的理由。”
福妃一方面假孕之事曝光被秦姨娘威脅,另一方面生子的希望破滅,前途渺茫。
而最最重要的理由,莫過於她被夏侯燁利用,已心如死灰吧?
“別說了~”夏侯燁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沉聲喝止。
舒沫上前,輕輕地擁住他:“我知道,你並不想要她死。一切,都是天意。”
她之前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若不是如萱的一番話令她矛塞頓開,怕現在還在迷團之中。
什麼計劃周密,佈局精妙,都敵不過一個意外。
而她,總以爲這也是計劃好的一部份,差一點聰明反被聰明誤。
夏侯燁垂眸看着腳下的泥地,輕輕地道:“不錯,福妃是自殺,服的,是西涼貴族纔能有的烈陽丹。”
“所以,你沒在第一時間去連玥閣。”舒沫微笑:“因爲你知道,秦姨娘不可能有烈陽丹。但是,調查必需要做,又不想別人懷疑我,所以纔去了歸燕閣。”
頓了頓,見夏侯燁沒有反駁,她接着又問:“不過……”
“你不明白,福妃爲何會有烈陽丹?”
“是~”舒沫點頭,遲疑一下,又道:“若你不想解釋……”
“福妃,本就是西涼人。”夏侯燁淡淡地道。
舒沫大吃一驚,擡了眼看他,欲言又止。
夏侯燁二十七年的歲月裡,絕大部份時間都在與西涼交戰,說是死敵也不爲過。
又怎會娶個西涼女子進門?
就是太妃,也不會答應呀!
“她救了凝香的命,”夏侯燁苦笑:“是凝香帶她進府,西涼人大多深眉凹目,她長得完全不象……”
舒沫明白了:“怪不得福妃五官這麼精緻,美豔無雙,原來是混血兒。”
他被美色所惑,一時昏了頭,把她娶進來後才發現她的身世。
他礙於面子,不能公之於衆,因她有恩於睿王妃,也不能將她逐出家門,只好啞巴吃黃連。
怪不得這些年,一直待她冷若冰霜,視同無物。
夏侯燁頗不自在地道:“我只聽凝香提過一回,她母親是從西涼逃出來的,一直也沒有細問過,不知是不是混血,混了多少血?”
能有烈陽丹,想來身份也不低吧?
可惜,福妃已死,這卻是個不解之迷了。
“福妃就罷了~”舒沫話鋒一轉:“秦姨娘呢,你難道沒什麼要跟我說的?”
“這個,還在調查中。”夏侯燁道:“雖然有幾個人可疑,但都缺乏直接的證據無法下結論。因此,怕是很難查出來了。”
“怕,不是查不出,是不想查吧?”舒沫望着他,緩緩地道:“又或者,是已經查到了,卻不想宣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