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見勢不好,扭頭就跑,飛快地往後面報信去了。
那名着青色比甲的婦人,捋了袖子,掄圓了巴掌照着立夏的臉括下去。
“啪,啪”幾聲,又響又脆,立夏的臉立刻腫了起來。
“住手!”清清脆脆的聲音,如珠落玉盤。
舒沫急匆匆地從後院跑了出來,因走得急,額上已微微見了汗。
比甲婦人,微微一愣,揚起的手停在空中。
“給我繼續打!”轎子裡,傳出威嚴冷厲的女聲。
“不準打!”舒沫臉一沉,快步到了轎前。
碧痕大喝一聲:“夫人在此,還不下跪?”
舒沫淡淡地道:“請恕舒沫眼拙,不知轎中何人?”
“我家夫人乃步軍九門提督沈大人的夫人。”碧痕一臉驕傲地道。
“哦,”舒沫點了點頭,神情自若地道:“原來是沈夫人,失敬。”
碧痕見她嘴裡說“失敬”,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半點敬畏,慌亂之態,很是不滿,喝道:“大膽刁婦,見了夫人還不下跪?”
舒沫微微一笑:“舒沫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師尊,中間跪聖上。沈夫人,似還當不起我一跪!”
“好個牙尖嘴利的刁婦!”轎簾一掀,從裡面走出一位中年貴婦,睨着舒沫,眼冒寒光:“舒元琛沒有教過你,什麼是長者爲尊嗎?”
她眯了眼睛,上下打量舒沫。
舒沫穿着淺藍的裙子,粉色短襖,鬆綠的褙子,外罩大紅的長毛斗篷。
圓長的臉蛋上,嵌着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星星一樣燃着火,一眨不眨地瞪着她。
“家父不但教我長者爲尊,還教我來者是客。”舒沫不急不慢地道:“不過,長者便該有個長者的樣子,上門尋恤滋事的,自然也不是客了!”
沈夫人面沉如水:“京中傳聞,舒家七小姐,不知廉恥,言詞輕浮,行爲孟浪,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舒沫冷笑:“我與夫人素不相識,夫人不由分說,上來就懲戒我的丫頭,倒不知是哪裡的規矩?”
“大膽!”碧痕一驚,厲聲喝叱。
沈夫人望着舒沫陰冷一笑:“本夫人,今日就要代舒元琛,好好教教你,什麼叫規矩!”
說着話,她將頭一揚。
身後的上來兩名家丁,就要去按舒沫的臂。
“誰敢動手?”大虎急了,把身上的短褂往地上一甩,猛地衝了出來,張開雙臂,擋在舒沫的身前。
沈夫人冷不丁見他老虎似地衝了過來,吃了一驚,生恐這個莽漢不知輕重,要出手打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不料農家地面不比提督府麻石鋪就,又平又整。
本就是泥地,前幾天又都是大雪,這二天出了太陽,雪遇熱化開,滑不留腳,再加上坑窪,立足不穩。
她尖叫一聲,往後就倒。
“夫人!”碧痕慌忙撲過去拉她。
不料,忙中出錯,一把拽住她的袖口。
沈夫人又是個身材高壯結實的,輕薄的絲綢哪裡承受得起她的重量,噝地一聲響,半幅袖子應聲到了碧痕的手中。
沈夫人撲通一聲,仰面朝天結結實實摔在地上,生生在雪地上砸出個人形的大坑!
碧痕慌得臉色慘白,忙和碧水合力去扶,哪裡扶得動?
家丁們又不敢動手,個個大眼瞪小眼。
“沈夫人,沒摔壞吧?”舒沫憋住笑,示意綠柳上前,幫着將人扶起來。
“踐人,滾開!”沈夫人羞怒交加,厲聲喝叱。
“好吧,我滾!”舒沫撇撇嘴,果然鬆了手,退到一旁。
碧痕和碧水兩人哪裡扶得動?可憐沈夫人,撲通一聲,又跌了回去。
積雪混着泥漿,濺到她白淨胖大的臉上,再被陽光一照,說不出的滑稽!
也不知是誰,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這下子,仿如在沸油裡倒了一瓢冷水。
“嘻嘻~”“哈哈~”“嘿嘿~”“呵呵~”
那些聞訊而來,躲在暗處偷看的,嘩地笑了開來。
“大膽刁民!竟敢當衆羞辱朝廷命婦!”沈夫人惱羞成怒,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坐了起來,指着舒沫,厲聲嘶吼:“來人,給我打,往死裡打!”
“是!”那些家丁發一聲吼,撥了腰間朴刀,就往前衝。
舒沫也是一聲冷笑:“來人啊,把這羣冒充朝騙子抓起來,送到步軍衙門去見官!”
“是!”大虎二牛一聲喊,幾十個佃戶拿着扁擔,抄起鋤頭衝了出來。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你,”沈夫人沒料到舒沫竟然敢反抗,胖臉白轉紅,紅轉青,青轉紫:“你好大的膽子!”
“你才大膽!”舒沫冷笑道:“天子腳下,朗朗乾坤,竟敢冒充提督府夫人?我好歹也是永安候府的小姐,堂堂一品大員的夫人,豈是你這般尊容?”
沈夫人被她一句話,嗆得差點翻白。
碧痕罵道:“無知刁民,竟敢污衊我家夫人?”
“好,”舒沫將眉一挑:“你非說是提督府的,可有憑據?”
“我家夫人就是憑據,還要什麼證明?”碧痕一怔,強橫地回。
“笑話,”二牛叉着腰,指着渾身髒污,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凍的,一直在打顫的沈夫人:“她要是提督府夫人,我家小姐就是王妃了!立夏姑娘,就是相府千金了!”
“哈哈哈,”從佃戶笑得前仰後合,紛紛附和:“是,我還想當將軍呢!”
“你,你們!”碧痕又急又羞,偏又拿不出證據,氣得直髮抖:“你們血口噴人!”
“下次再要行騙,可要裝得象些!”大虎指着她們奚落。
舒沫將臉一沉,冷冷地道:“還不走,真等着見官不成?”
她料定了沈夫人如此狼狽,絕不肯同她一起見官,到時丟人現眼的可不是她!
“踐人,你等着!”沈夫人見舒沫扣死她騙子的身份,便知今日定然討不了好,恨恨地一咬牙,返身上了轎:“我們走!”
“快滾!”
在衆人的轟笑聲中,沈夫人帶着一衆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陳東見事情鬧大,心中惴惴,悄聲問舒沫:“東家小姐,這可怎生是好?”
那些佃戶心思單純,當真以爲她是打着提督夫人的名頭行騙的,他卻瞧着不對勁。
騙子哪裡來的這麼足的氣勢?
舒沫淺淺一笑:“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堂堂正正,沒作殲犯科!她上門挑釁,無理取鬧在先;我眼拙誤將她當了騙子在後,大不了,給她認個錯,還能怎樣?”
“這麼簡單?”陳東狐疑。
“事情本就簡單,何必將它複雜化?”舒沫輕笑,並未放在心上。
然,掌燈時分,莊外忽然鬧轟轟地吵了起來。
“小姐,不好了!”綠柳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慌什麼?”舒沫不悅地入下手中書卷。
“林瑞家的,帶着好些僕婦來了!氣勢洶洶的,直嚷着要小姐出去!”綠柳面色蒼白:“肯定是沈夫人回去,在夫人面前告了狀了!”
“只林瑞家的來了,還是連夫人也來了?”舒沫問。
若是李氏親自出馬,倒有些棘手,她是嫡母,總要給她幾分薄面。
“這種鄉下地方,夫人哪裡會來?”綠柳道。
舒沫點頭,隨她一起出門。
林瑞家的帶了二三十個僕婦,正跟陳東家的在外面推推搡搡。
舒沫剛一露面,林瑞家的立刻舍了陳東家的,衝過來揪了舒沫的衣服:“七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舒沫將臉一沉:“你是個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
林瑞家的作威作福慣了,印象裡這個七小姐一直是個軟麪糰,任人搓扁捏圓的。
外面傳得再厲害,她也只當是笑話,認定只要她一出馬,立刻手到擒來。
因此,李氏一派人,她立刻自告奮勇來了。
想着,她跟那麼多貴公子交好,來這鎖人,定然可以大撈一把。
不料,舒沫竟半點情面也不給,幾十年的老臉丟乾淨,當場惱羞成怒:“我尊你一聲姑娘,別以爲真的成了主子!來人,把沒羞沒臊的踐人綁了去見夫人!”
那些僕婦發一聲喊,果然衝了過來,七手八腳將舒沫按住。
舒沫也不掙扎,輕啓朱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