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走數日,來到一個小城,在此略作休整。
“兩位大哥,剛纔小弟出去買了份報紙,你們看,果然被寬夫兄言中了!看來咱們的行程得到此爲止了。”韓琦一手舉着報紙,一手提着褲擺衝進了三人的客房。
“呃,報紙刊登了什麼消息?”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兩位兄臺看看吧!聖上下令,明年開恩科,春闈暫取消,應試者秋季直接參加省試和殿試,往年所有解試合格者以及各地推薦孝廉均可參加,但此次考試全部由聖上出題,且特別說明考試內容包含一層到兩層新學。新學教師也前往各路坐鎮,所有士子可就地求學。”
“該來的始終要來呀,咱們得趕緊到京城去,去晚了可沒位子了……”
三人收拾妥當就忙不停蹄地向京師趕去,各地也有不少學子跟他們一樣,當然也還有些在觀望。
“寬夫兄,你的意思是咱們也去那個什麼皇家學院學習麼?小弟覺得聖上如此做法很可能會引起天下士子公憤吧!”
“稚圭你就是對這人心的把握還有所欠缺呀!從現在的形式來看,此番必有人會藉機生事,或許這正是我等一舉成名的大好時機……咱們且到京師坐看天下風雲變幻!”
“寬夫賢弟的意思是,咱們也來個渾水摸魚?”富弼對文彥博的話似懂非懂,只好出言問道。
“確實是渾水摸魚,只不過這摸的人可不是咱們啊!”
“那是誰?”
“皇上!”
“皇上?”
“沒錯,正是當今聖上。表面看似聖上此番做法有犯衆怒之嫌,愚認爲實則不然,聖上是故意要把大宋這潭水攪渾,纔好抓取他要的魚。”
“那你我兄弟該當如何?”
“雖然都是魚,但這魚不是也分好壞麼,只要咱們對聖上來說是條好魚不就結了麼!”文彥博悠悠地說道。
“可那樣……咱們不就與我朝士子爲敵了麼?”富弼略顯猶豫的問道。
“怕啥,有咱們這無敵組合還怕誰!”
“這我相信,有稚圭在打架咱是不用怕,哈哈……”
“嘿嘿……小弟就隨便說說,調解下氣氛嘛!”韓琦扭捏地說道。
“唷!這可難得哇!”文彥博也佯裝調笑了一下他,才繼續說道:“彥國兄多慮了,你們仔細看看聖上頒佈的內容,這次參加科考的限制可是大大放寬了,你覺得這些人會反對對他們有利的事嗎……我想是不會的,他不但不反對,反而還會擁護,要說起來,跟咱們作對的對象極可能是那些本來就通過了會試的人,但他們能有幾個人?”
“聽君一席話,勝讀百年書啊,你這麼一分析,愚兄深以爲然,咱們大宋能夠通過會試者不過千餘人罷了,根本翻不起什麼大浪。”富弼也喜笑顏開地說道。
“說實在話,此刻真想面見聖上,看看咱們這位小天子到底何方神聖,這一套組合拳下來,打得衆人毫無還手之力呀!”文彥博感嘆地說道。
“不用感嘆了,以咱們的能力考個進士還不跟玩似得嗎!寬夫兄你這心意很快就能達成的。”韓琦還是一貫的心直口快,樂觀向上。
“話雖如此,但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還得抓緊學學聖上的新學纔是!”
“大善!”
三人一邊探討,一邊趕路,時間過得也真快……
“皇上,微臣陸續接到各地多份文章要求發表到咱們的時報上面,但這些文章的內容多有抨擊您對明年恩科的舉措,微臣不知該如何處理,特來請示您!”王曾在垂拱殿中恭敬地對趙禎說道。
“喔,簡單說說看,寄送這些文章的都是些什麼人啊?”趙禎頭也沒擡地問道,似乎對此毫不在意,仍然在琢磨着自己桌上的奏章,心想早點幹完纔好下班,加班又沒人發工資,太不划算了。
“回皇上,這些人大多是各地名仕和歷屆貢生,還有一些官員……”王曾一邊降低語氣一邊觀察趙禎的臉色。
“愛卿一直盯着朕,難道朕有何不妥?”趙禎突然擡頭看着他,露出自己那標誌性的大板牙和人畜無害的笑容。
“咳咳……沒有,沒有!”
“朕還以爲是今日穿着有問題呢!既然他們辛辛苦苦寫了文章,只要沒有危害國家安全的,愛卿就讓他們都刊登出了吧!記得把這些文章都留檔。”
“微臣遵旨!”
“一個月後,愛卿在時報上公佈一則消息,就說朕覺得自己開恩科的舉措招到了諸多反對,特邀全國各地孝廉和解元以上者寄送自己對恩科是支持還是反對的意見到各時報駐點,屆時將對大家意見進行統計,如果反對這佔多數,那麼朕就從善如流,取消此次恩科,並且決定十年之後正式開啓科舉,科舉內容爲聖學新學各半。記下了嗎?”趙禎仍是一副淡淡的口氣,貌似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也確實沒啥關係,反正自己又不用考。
“臣……臣記下了!”王曾越聽似乎覺得越恐懼,不停的擦着額頭的汗水。
“愛卿很熱嗎,這不都今日秋天了還這麼熱呀,朕咋沒有感覺呢?”
“皇上說笑了,臣不熱!”
“不熱就好,還記得保密條例吧!”
“臣不敢忘!”
“那就好,快去辦吧!”
“微臣告退!”
且說富弼三人磨蹭了近一個月終於趕到了京師,各自找地住下後,韓琦與文彥博就先去了皇家學院,而富弼則先去拜訪自己的老丈人。
“孩兒拜見岳父大人!”富弼來到晏殊府上經過一番通報後來到了晏殊的書房又是一番叩拜大禮。
“賢胥快快起來,怎麼突然到京城了來了,也沒有提前告知一聲呢!小女沒有一起回來麼?”誰說只有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的,這老丈人看女婿也差不多嘛。
“回岳父大人,孩兒此番並非專程來京,本是準備與兩位好友一起遊歷一番的,不曾想剛走到京東西路地界就看到聖上開恩科的通告,我等商議一番決定到京師來學習聖上新學。孩兒一到京城就到府上請安了,岳父岳母身體可好?”
“哎,人老了雖然沒啥大毛病,但小病小痛總是免不了的,你就不用擔心了。賢胥對聖上此次恩科可有何看法?”
“孩兒本以爲聖上此番做法可能會引起天下士子公憤,最後會迫於壓力不了了之。但孩兒的一位好友給出了不同的看法,經過他的一番分析,孩兒覺得甚有道理,所以我們才結伴來京求學的。”
“額,還有此事,說來聽聽?”
“孩兒這位朋友認爲聖上此番乃故意爲之,其目的很有可能是想渾水摸魚……”隨後他把文彥博的言論又給老丈人重複了一遍。
“後生可畏呀!”晏殊聽完感嘆了一聲:“聖上登基以來,行事通常天馬行空,不着痕跡,吾等雖爲朝中大臣,但對聖意揣測卻遠不如此子。時至今日,老夫方纔明白,我朝能力出衆,得財兼備者甚多,爲何獨選老夫爲宰啊!”
看着自個老丈人略顯落寞的神態,富弼卻不知從何勸起。
“岳父大人,您這是……”
“不用說了,老夫這點心境還是有的,你們以後也好自爲之,正正經經的參加科舉吧!”
“孩兒遵命!您老主意休息,孩兒改日再來看望您!”
“去吧,去吧……好好讀書!”
富弼離開了晏府就急忙趕去於兩位同窗匯合。
“嘖嘖,這才霸氣嘛!比咱們書院可強多了!”韓琦一邊四顧一邊向旁邊的兩位同伴誇讚道。
“確實讓我等大開眼界,咱們以前都是井底之蛙,看了這學院的佈置,課程安排,還有那豐厚的藏書,這才叫真正的學院吶!”文彥博也附和道。
富弼點點頭,沒有說話,腦中還在想着與岳父見面的場景,想了想還是對兩位同伴說道:“愚兄剛去拜見了家嶽,他對寬夫的推斷評價甚高,而且家嶽還告訴愚兄,他雖爲宰輔卻對聖意知之甚少,告誡我等好自爲之。”
“如此看來,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我想咱們也得改變一下以前的想法了。”文彥博摸着還沒有鬍鬚的下巴意味深長的說了一聲。
“寬夫兄的意思……”
“我認爲這個新學咱們真得用心去學學了,不然就算是科舉得中以後也難有大作爲呀!就現在聖上的表現來看,新學會越來越受重視。”
“不一定吧!在剛纔來的路上我買了剛出的時報,你看看上面的內容,上面刊登的基本上都是反對聖上此番做法的文章,而且這些人都是各地名仕吶!”富弼把手中報紙遞給兩人,想以此證明自己的論斷。
文彥博打開報紙,仔細的看了看裡面的文章和署名,眉頭越皺越深,不自覺問了一聲:“這個皇家時報是聖上創建的吧?”
“是啊!我就納悶了,聖上怎麼會讓這些反對自己的文章在這個時報上面發表呢?”韓琦也感覺自己邏輯有些混亂了,這是要毀了自己人生觀的節奏麼。
“聖上敢這麼做肯定有他們的打算,此舉不過是藉機體現其大度罷了,咱們還是專心讀咱們的書吧!”
“說得也是!看書去!”
“同去!”
仙源縣內,還是那個涼亭,還是那兩位老人,仍是一邊對弈一邊閒聊。
“大方兄,這事態的發展似乎比咱們預想的還要順利呢!”孔道輔一邊落子一邊說道。
劉承珪點點頭應承:“聖上畢竟年幼,可能還不瞭解如今之時局,居然還大肆發表咱們寄去的文章,可笑,可笑!”
“不過我還有點擔心,這樣一來,估計全國很快就會燃起反對烽火,到時聖上可能會覺得臉上難堪,而聖上又年幼,做事衝動,我怕聖上到時候會窮圖匕現啊!咱們做臣子的這麼做是不是……”
“原魯之言也不無道理,聖上來這麼一手可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這火候可能就不說咱們能掌控得了,愚兄認爲咱們得在適當的時候站出來替聖上解圍,畢竟還是個孩子嘛,咱們只要能夠給他一個體面的藉口,想必不是難事!”
“有道理,來來,不說了,咱們好好殺幾盤!”
“來就來,你以爲老夫還怕你那棋藝乎!大戰三百回合滴走起……”
兩人酣戰不休,卻沒有發現不遠處一對隱藏的目光在不停的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