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跟孟德公說?
不可能的!那樣太丟面子, 而且一點轉寰的餘地都沒有。
——還是,找找丁夫人吧。
雖然幾個孩子大多都是卞夫人所出,但是丁夫人好歹是正妻, 這種事還是找她說比較好。
但是一問之下才發現, 原來丁夫人已經回了孃家——曹昂的死, 讓丁夫人傷心欲絕, 毅然決然地回了孃家, 與曹操決裂。曹操請過她幾次,卻請不回丁夫人,也只得作罷——以勢壓人, 並不是曹操愛作的事情。
再次提到曹昂,讓蘇青的心神又是一陣恍惚——子脩, 雖然丁夫人不是你的生母, 但對你的感情, 卻是真摯的呢!
蘇青並不認爲丁夫人與曹操的決裂,像有些人所說的那樣, 完全是因爲對曹操用情不專的痛恨。雖然她曾愛過曹操,但曹操是什麼樣的人,丁夫人應該早就清楚。當年在譙,丁夫人那樣的排濟卞夫人,甚至連年少的自己也防範甚深, 但是這麼多年來, 卞夫人一直對丁夫人很恭順, 丁夫人想來也早就看透了。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養子曹昂的身上, 卻沒想到曹操因爲貪戀美色, 惹怒了張繡,導致了曹昂的殞命。這樣的打擊讓丁夫人無法承受, 與曹操決裂是遲早的事。丁夫人性格剛強,在愛情與親情都失去後,她不可能在待在曹操身邊了。
貪戀美色,是曹操的一個弱點。或許在曹操看來,像他這樣的強者,擁有幾個美女是應當的。而且,就蘇青所知,不管是當年在濟南相的位置上,還是回家鄉閒居之時,或者是回到洛陽任典軍校尉時,曹操的壓力都很大,大到他常常頭痛欲裂,生不如死。如今他在這個位置上,想必這個頭痛的毛病會更厲害。而用美女來爲自己減壓,恐怕也是曹操的一種寄託精神的法子,就像有些人在壓力大的時候愛喝酒一樣。只是酒能誤事,曹操很少喝酒,他的精力,大多還是以美女來轉移。
蘇青嘆了口氣,打發掉幾個僕人——蘇青的美色讓這樣人的神魂顛倒之下,搶着把自己所知道的事都說了出來。蘇青並沒有特意地用美色去作什麼,就算想做,也不可能在這些下人身上來個□□,只是這張臉是天生的,她也沒有辦法。
移步去找了卞夫人——卞夫人還是那樣的溫婉嫺靜,對蘇青熱情又不失矜持。既有當年貧賤時的親切,又不失如今司徒夫人的高傲。看看卞夫人的模樣,蘇青知道也無法把那種話說出口,也只是閒聊了幾句當初在譙別離後的話。最後卞夫人又把曹操的另幾個妾室也叫了過來,替她們一一引見。
引起蘇青注意的是,卞夫人沒有任何的異常,倒是另幾位夫人,看蘇青的眼神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蘇青心裡奇怪,再仔細看看,連卞夫人的一些侍女和侍從,看蘇青的臉色都有點怪異。細想想,好像丞相府裡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點奇怪。不是躲躲閃閃就是大吃一驚。一開始還以爲是自己的容貌問題,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再仔細想想,好像那天孟德公的幾位公子小姐,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對。不過,好像曹丕和曹衝的眼神又與其他人不同。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該去問誰呢?
考慮了半天,決定還是去問曹丕——畢竟這是個年紀較大的孩子,曹衝太小了,就是有什麼話,恐怕也說不清楚。
但是,自己和曹丕又不熟,僅僅起了個表字而已,怎麼就能急哧白咧地去問人家呢?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不是天真的孩子了,想轉彎抹角地問,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於是心不在焉地與卞夫人聊了幾句後就告退了,出門時卻正撞見曹操。
曹操顯然是得知了蘇青前來的消息的,所以見了蘇青,也沒有太大的吃驚:“子矜,要走了麼?”
蘇青點了點頭:“是啊,與夫人閒談了許久了,我看夫人也乏了,便告辭了。”
曹操“哦”了一聲,道:“你先去書房等我,我還有事找你。”
蘇青愣了一下——她本來想回去陪尚香的,現在好像越來越離不開這小丫頭了,一段時間沒見,就想。想得心裡癢癢的,像是一隻貓在用那根最長的指甲在她的心上畫圈圈。一下一下的,讓蘇青伸展着身軀,盡長着雙手,卻總也撓不着,抓不到,只能任那處在心裡癢着,搔擾着……
但是,這是孟德公的要求。那麼,稍稍耽擱一下,也還是可以的!
於是便輕車熟路地走向孟德公的書房——算然貴爲司空,貴爲大漢朝實際上的掌權者,但是曹操的府邸並不是非常的富麗堂皇,裡面的景緻與譙縣老家也大致相同,所差的只是具體的細節而已。所以之前只被領過一次路的蘇青,還是很快地就來到了曹操的書房。
在孟德公的書房,蘇青隨意地翻看着書桌上的一些公文和信件。直到聽見門外的腳步聲,才猛地省起,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多年前一直跟在孟德公身邊的小姑娘,可以肆無忌憚地翻看他所有的文書字畫和信件了。
飛快地掩上公文,站起身來,想要立到一旁,卻發現進來的不是曹操,而是曹丕。
曹丕見蘇青在自己父親的書房裡,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掃了一眼書桌上的文件,便站到了一邊去。
蘇青有心想與他說兩句話吧,但看看對方那好像不願理睬自己的模樣,也就罷了——反正對曹丕,蘇青是沒多少興趣的。
不一會兒,曹彰、曹植、曹熊、曹衝都來了,蘇青有些奇怪,不知爲什麼曹操會把這幾個很喜歡的兒子和自己一起叫到書房來。
不一會兒,曹操也到了,看到諸人都在,臉上露出笑容,點着頭接受了兒子們的見禮,蘇青也上前見了禮,執的也是子侄輩的禮數,卻被曹操阻止了。
“子矜莫行此大禮,我今日叫他們都來,就是想讓你作他們的老師,好好教導他們。”
聽了曹操的話,蘇青一愣,不假思索地道:“可以當然是可以,可是,以孟德公您的大才,怎麼不親自教他們呢?而且以您現在的地位,想找一位比我高明的老師,那是輕而易舉的啊!”
“別人不是你。”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蘇青無話可說。
但是看看曹操的兒子們,卻表情各異,有無所謂的,有躍躍欲試的,有皺眉的,更有露出譏諷式的笑容的。
細看了看,無所謂的是曹熊,躍躍欲試的是曹沖和曹彰,皺眉的是曹植,露出譏諷之笑的是曹丕。
蘇青本不想作這麼麻煩的事,況且大家又都不甚高興的樣子,但是孟德公開了口,總不好一點面子也不給,便道:“孟德公來日不是還要去官渡麼?我還想隨侍左右呢,等勝了袁紹,再來談這件中吧。”
沒想到曹操打蛇隨棍上:“那好吧,先把拜師禮見了吧!”
蘇青嚇了一跳:“這就不必了吧?我與孟德公的諸位公子,都是平輩論交的呢!何必行此大禮!”
曹操卻是很堅持,一定要讓他的兒子們拜師見禮。蘇青也無奈,便道:“孟德公,您的諸位公子各有擅長與愛好,我可不是樣樣都精通的,還是看目的地誰的愛好與我有緣再說吧。讓我們先相處一段時間,等我們從官渡回來,再行此大禮吧。”
曹操見蘇青無論如何不肯,也只得見好就收,揮手讓幾個兒子都退下,然後來與蘇青討論北上抗袁的事。
實際上這些東西曹操與他的幾個謀士都進行了詳盡的討論,現在來問蘇青,也不過是就這些討論的結果來與蘇青探討一番,也沒有完全指望蘇青還能看出什麼破綻或提出什麼更好的建議。
蘇青對此也是心知肚明,而且曹操手下的謀士也都是不簡單的人物,所以蘇青也就沒有提出什麼不同的建議。只是在最後,蘇青要求讓自己也一起隨軍前往官渡。
“這是自然的,我一直就想帶你上戰場,來看看你在戰場上實際的應變。紙上談兵,可不是什麼好法子。”
“嗯,那麼,我想再帶上幾個人。”
曹操揚了揚眉:“哦?什麼人?”
“我的兩個婢女,還有一個僕人……”
“子矜你現在也講排場了呀!”
蘇青笑着搖搖頭,繼續道:“還有劉曄。”
“劉曄?”
曹操皺起了眉頭。
蘇青點了點頭:“他可是員不可多得的賢臣謀士,孟德公怎麼會將他投閒置散呢?”
曹操皺着眉:“此事,我別有計較,子矜不需多言。”
“孟德公,如果不能用他,就將他除掉。何必留一個心思不在這兒的人在身邊呢?”
曹操斜着眼看着蘇青:“沒想到劉子揚居然也會找人託關係,倒是讓我很意外啊!”
蘇青搖了搖頭:“我並不是隨便會爲別人說項的人。他的確有能力,而且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暗地裡投靠袁紹——重要的是,就算他想投靠袁紹,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他。所以他只能一門心思爲你效力。況且就算你敗了,他也不會受到什麼牽連。他只是剛剛從江南投過來的,不遭人忌,不會有人想要他的命的。所以孟德公最好還是把他不定期在身邊,或許能有什麼幫助也不一定。”
曹操閉上雙眼想了想,道:“好吧,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蘇青看了看曹操略顯老態的臉——不久前,還是一臉的盛氣呢!是因爲,即將到來的大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