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對許攸的做法相當地鄙夷——明明是你自己降了曹, 怕日後在淳于瓊面前擡不起頭來,何必如此!本想出言相救,但想想自己與淳于瓊本無交情, 且馬上又要離開孟德公了, 何必還要擔孟德公一個人情來救一個自己不熟的人, 便閉口不言了。
其實, 蘇青也算是一個自私的人。對於跟自己沒有什麼關係的人, 是沒有出手相助的習慣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烏巢是是完了,袁軍好不容易湊到的糧食付之一炬。這下恐怕軍心將心都要亂了, 曹操的勝利也指日可待了。
在從烏巢回軍的路上,這一點就體現出來了。
有幾拔小股的救援烏巢的軍隊, 看到烏巢火起, 都一觸即潰, 有的甚至打都不打,直接掉頭就走了。
回到官渡曹軍大營時, 居然還有支軍隊在攻打官渡大營,這讓蘇青也感到意外。仔細一看,袁軍的旗子上寫着一個斗大的“張”字。
——是張郃?
——居然不去救烏巢,還在這裡浪費時間。難道不知道烏巢的重要性麼?還是以爲這種程度的圍魏救趙之計能夠奏效?
蘇青也無語了。
而在看到曹操軍順利地從烏巢返回,張郃也失去了攻擊的興趣, 開始整軍後撤。
而進入官渡大營的曹操, 剛剛開始準備慶祝的時候, 就傳來了張郃與他的副將高覽請求投降的消息。
——連張郃, 對袁紹也失去信心了呀!
做爲袁軍名將的顏良文丑張郃高覽淳于瓊全歿, 恐怕這對袁軍來說,是個比烏巢陷落更大的打擊。
曹操很高興地接受了張郃的投降, 並說:“當年伍子胥不早醒悟,使得身處險境,怎麼比得上像微子去殷、韓信歸漢呢?”
這是把張郃比作微子和韓信了,而且說連伍子胥也比不上張郃。這樣的褒獎,讓張郃怎麼感激涕零!
曹操並且當場封張郃爲偏將軍,都亭侯。
要知道,關羽在臨去前爲曹操立了那樣的大功,也不過是受封了偏將軍漢壽亭侯而已。張郃的封賞,不可謂不厚了。
而見到故人的蘇青,也算是放下了一顆有些忐忑的心——原先想着要袁軍兵敗後,救一下張郃呢。畢竟當年張郃也曾放過蘇青一馬。
而之後與張郃的交談中,也的確印證了蘇青的想法。袁紹果然是想用圍魏救趙之法,張郃要求帶兵去救烏巢,並說曹操一定在大營留有重兵,急切間不得下。誰知袁紹居然對張郃說:
“我也給你重兵,讓你去攻打曹軍大營,如何?”
作爲武將的張郃,不可能說出不行的話,只能硬着頭皮帶着那所謂的“重兵”來攻曹軍的官渡大營,而之後的一切,也就是那樣了。在張郃退兵後,強烈建議袁紹用圍魏救趙之計的謀士郭圖,怕被張郃責難,就向袁紹進讒,說張郃見袁紹不從己計,攻打曹軍大營就不故意用全力,讓袁紹之計不成。
張郃驚懼,沒有辦法,只得降了曹操。
在張郃來降之後的短短几天內,袁軍逃兵四起,軍心張惶,曹操抓緊機會,連連攻打袁軍大營,袁軍全線崩潰,袁紹僅與其長子袁譚率八百騎北渡黃河而逃,餘衆近八萬人投降。
而後,曹操幾乎又陷入了一個境。
這是一個精神上的絕境,而不是物質上或軍事上的。
因爲,曹軍本身也乏糧草,這憑空多出的八萬人,怎麼辦?給他們吃糧?沒有糧食!不給吃?譁變了怎麼辦?曹軍滿打滿算也不過五萬人,還要扣掉在青州的臧霸軍與河內的一部分士兵。放他們走?那不是平白地資助了袁紹?
在抉擇了一個晚上之後,曹操終於下了決心——把這八萬人全部坑殺!
這大約就是戰爭的殘酷吧!
曹操能走到如今這一步,是不會有什麼婦人之仁的。
蘇青也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根本就沒有開口爲那八萬人求情。或者說,蘇青有時候也的確是一個自私而冷酷的人,與她無關的人,她根本就不會去救。
而人的兩面性在這個時候又有了新的註解。在打掃袁紹軍帳時,發現了大批曹操這邊的人,以及許昌的人寫給袁紹的信——這是通敵的好證據,但是曹操卻沒有追究,把這些全都燒了。並且說:“面對袁紹這樣的強大敵人,孤猶不能自保,而況衆人乎!”
這是模仿光武帝劉秀的做法,但沒有過人的胸襟,也是很難做到的。
而在官渡這邊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後,曹操也就見好就收地退了兵。他不是不想趁勝追擊,而是己方實力還是太弱,而且也仍處於缺糧的境地中,怎麼能去一口氣吞掉北方四州?
於是在退兵後,蘇青開始找機會要離開曹操。
這邊的事已了,雖然袁紹的實力仍在,但強弱的對比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曹操一統北方,已經是時間的問題了。
而這時從荊州方面傳來的消息,是劉表已經攻滅了張懌,收復了長沙零陵桂陽三郡。而孫權,也完全穩定了孫策所留下的地盤。至於徐州方面,劉馥和陳登精誠合作,把廣陵至合肥一帶經營得固若金湯。
而蘇青,卻在許昌遇到了小小的麻煩。
因爲曹操讓她住在自己府內,並且看管得很嚴,讓蘇青沒有辦法離去。蘇青幾次開口求去,都被曹操無言而拒。
思念尚香的心,在這種環境下愈加強烈,幾乎把蘇青折磨得要瘋掉!
雖然,並不後悔這次的北上,也沒有怨恨過孟德公。
孟德公自是待她極好的,府中沒有一個人敢怠慢於她,而對於曹植曹彰曹衝三人的教導,也是蘇青爲數不多的略爲開心的時候。
曹植只是愛讀書,愛吟詩作賦罷了,蘇青對此沒有什麼興趣,只是讓他獨自看書。而且她發現,曹植有種發自內心深處的自卑——所以小小年紀的他,就有一種故意發出來的狂傲。其實,這只是因爲內心深處的不安感罷了。
曹彰是個習武的好手,不過他對於兵書戰略興趣不大,只喜歡習武。也虧得他生得高大,與五短身材的父親完全不一樣,就是兄弟間,也沒有這樣高大的。這正好是習練呂布武藝的好材料,而蘇青,雖然不曾習得呂布那一路的武藝,但是對於呂布的功夫,卻是瞭解甚深的。所以曹彰的武藝,很快就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至於曹衝,這是一個讓蘇青難以相信的天才兒童。不論蘇青說什麼,他都能一點就通,而且還能過目不忘。蘇青簡直覺得這就是一個完美版的曹操。
之所以稱其爲完美,是因爲他比曹操要仁厚。小小年紀,已經懂得爲下人說情着想。有僕人曾因爲讓曹操的馬鞍被鼠咬了而發愁,曹衝聽了,便將自己的衣服弄出幾個洞來,見了曹操,僞稱是被鼠咬了,說是不吉之兆。曹操笑言這都是迷信,不必當真。這時那個僕人依計前去請罪,當着曹衝的面,曹操怎麼可能食言處罰這個僕人,只是笑着讓他退下,說我兒子帖身之衣尚被鼠咬,何況置於庫中的馬鞍。
蘇青當時正在曹操身側,一眼就看穿了曹衝的小把戲,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心裡也知道,這種事這能瞞曹操一時,哪能瞞得了一世。不過,蘇青想了想自己所認識的幾個智謀高絕的人——
賈詡,是個洞察一切的妖怪。
諸葛亮,是個謀而後動的智者,在普通人看來,幾乎可以說得上是未卜先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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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是個用心收集情報,而後分析,再在事到臨頭時做出最好的選擇和判斷的人,大概,能稱得上一句事發而知吧。
至於曹操,卻因爲年紀日大,反應與精力都不如年青之時,遇到變故時,只能見招拆招,有時還會上當,要到事後冷靜下來,才能體會到自己的失誤。這個,也許只能稱得上後知而後覺吧!
像他們這樣的智謀之士,只怕一百年也難得出一個,如今居然一下冒出來這麼多,真不知是這亂世的幸還是不幸。如果只有一個這樣的智者,或許這天下早平了,哪裡還有這麼多戰亂!
但是若沒有他們,說不定在這亂世中,死的人會更多。
唉,這也是天道難明的地方之一吧!
不過,對於曹衝的喜愛,也正因爲前前後後這樣的類似事件而加大了許多。
於是,對於曹衝的教導,也更盡心了起來。而曹衝,也對蘇青日益親密,似乎將蘇青當作母親一般。這倒是蘇青想見到的——她在內心深處,還是不想與曹操拉近輩份的,內心那份隱隱的不安,她並不願意去多想,也更不願意靠近,更不願意它變成現實!
只是,好像曹府的人,對於蘇青和曹沖走得越來越近,而變得有點奇怪起來,更是漸漸的只要看到蘇青,曹府的人眼神就會變得怪異。在蘇青看來,這是很可笑的事——難道自己還會把曹衝帶壞了不成?曹操早說過自己是他本人的學生,更是盧植的弟子,置疑自己,就是置疑曹操本人!
可後來,漸漸地連曹操的幾個兒女,對自己的眼神也不對起來,這才讓蘇青隱隱感到不對。
好像之前到孟德公的府上時,衆人對自己也有過這種反應,只是那時對自己的眼神,更爲直接,如今,卻是有點閃閃躲躲罷了。
可是,真要去問他們,卻又知道他們不可能告訴自己。想要問曹操,那是更不可能的事。想拜訪一下曹操的姬妾們,卻都不得而見。只有卞夫人與蘇青見過幾次,卻對蘇青的旁敲側擊顧左右而言他。
終於有一天,蘇青抓住機會,捉到了從父親書房中出來的曹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