醮墨水的筆尖在羊上皮紙上溜動,優雅線條連貫成詞,批註文件閱後意見,一行到最後以點句號結束,只是筆束下去了就忘記了收回來,墨色暈開,微黃羊皮紙上多了豆大一點污跡。
撒旦回過神來,收筆已經來不及,他略略蹙眉,以指輕點就將那墨色吸走,重新點落句號。
擱下筆,薩麥爾攝弄眉心舒緩長期批閱文件帶來的疲累,不經意地撫向胸前墜子,脣角不覺微微勾起,只是他本人似乎沒注意。他小心地左右顧盼,確認那隻豬不會突然衝進來,這才悄悄撫按腹部,嘴脣微微抿緊。
“風貝貝?虧他想的出來,叫什麼名字呢?伊莎貝拉?雅典娜?赫拉?”
薩麥爾心裡有了無數個草案,決定無論選擇哪一個都不要叫風貝貝,那死小子他愛叫風寶寶是他的事,這不行。而且孩子絕不能接近加百列,絕對不能。想法又從命名轉到教育,薩麥爾覺得身爲撒旦的孩子,定必多才多藝高人一等才行,心裡已經制定多種教育方案,只等孩子冒出來實行了。
放任思想遨遊,直至薩麥爾聽見門外動靜,魔侍們的招呼似乎起了頭,然後被壓下去了。薩麥爾心中一驚,連忙拎起筆裝作認真批閱那分明是已經批好的文件。
夜希在門外探頭探腦的觀察了一會,門裡的薩麥爾也悄悄關注這傢伙在幹什麼。直到許久以後,夜希看夠了才推門進來,嘴裡嚷嚷着:“薩麥爾,你的事都做不完嗎?不嫌悶嗎?”
薩麥爾脣角輕抽,如果不是爲了維持自己的假象,他實在想把筆扔到那人臉上……躲在門後半天就搞這種無聊事情嗎?
“你以爲我與你一般?只顧玩樂,不務正業。”
夜希完全沒有自覺惹了薩麥爾的嫌,聽到批語他也只是聳聳肩,一邊走還一邊扇着風:“我是去練習,加百列那傢伙真是狠心,把我扔到一羣魔龍裡頭,差點要被滅掉。”
說着,夜希扒了扒魔侍手裡端的瓶子,現竟然是酒,就嫌棄地撇了撇脣,讓魔侍去準備果汁和點心。
聽這話,薩麥爾微愕,他悄悄打量風夜希,看到這人果真是滿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痕。他蹙眉:“讓你不要接近他。”
“哎,但是我要練習,不然能幹什麼?讓我看你那些文件?哦,還是把我扔進龍羣裡吧。”嘴裡說着,風夜希毫不避諱,衣服一件一件地解,扔落一地,直接跳浴池裡去。
薩麥爾恨他不知好歹,這些文件可不是普通人有資格批閱,就他這頭豬不知道把握權力,淨知道把折騰身體。見那傢伙落了一身傷,在那洗澡還哼着奇怪的曲調,就忍不住諷刺:“別污了池水。”
池中人聽罷頓住搓洗動作,回十分做作地弄了個含羞帶怯欲拒還迎的挑逗姿勢,嬌聲嬌氣地說:“撒旦殿下要不要親自下來檢查池水乾淨不乾淨?”
碰……剛剛倒了果汁的魔侍把瓷壺砸了,一臉見鬼般表情,眼球爆突,張口結舌。
薩麥爾脣角微抽,拎起書架上最具份量的古代玉軸文獻砸過去,給風夜希的腦袋砸上一個包。夜希吃痛地倒進浴池裡,咕嚕嚕地喝了一肚子水,掙扎了老半天才穩住,捂着痛的額角苦笑:“我只是開玩笑。”
“你的幽默不值得欣賞。”薩麥爾一邊說着,微忿地拎起新的文件批閱。他的確需要日理萬基,他桌上文件從不少,他的領地各處派駐專員,一旦有大舉動或者大需求,權力需要下放,就會上傳文件待他審批。像現在看的這份,關於某些強力魔物侵襲城鎮,求下批增援的文件。
心裡估量分派任務,幾滴水落下,在紙張上暈開。薩麥爾閉了閉眼睛,也不用看,直接把湊在耳邊那顆溼漉漉的腦袋推開。
夜希就不死心,腦袋是退開一點,卻直接環抱着薩麥爾的肩頸,腦袋挨着他的,也不故溼意傳到那頭長上。薩麥爾也懶得管他,心裡已經有了定案,準備批註。
“要我去嗎?這個東西我殺過。”夜希指點着文件裡圖案:“這隻東西,以前我被莉莉絲扔進沼澤裡,殺過幾只。”
薩麥爾微訝,眉頭輕蹙:“你剛纔殺的是什麼龍?”
“什麼龍啊?這沒有問,就是在一座火山裡頭的,黑抹抹的一尾翼龍,比索騰的龍形酷一點就是了。”夜希可是十分唾棄索騰的哥斯拉笨重形態的。他想了想,抽過薩麥爾的筆,在廢紙上描繪,不一會就有大致形態:“吶,就這。”
“……”薩麥爾愕然瞠目,喃喃:“怎麼可能。”
“嗯?”夜希見他失神,乾脆鬆開他,半個屁股坐在撒旦的辦公案桌上,接過魔侍重新送上的食物托盤,享受美味餐點。
甜甜果汁入喉,衝去乾澀感,經受戰鬥勞累的夜希舒服地鬆了口氣。翹着腿吃了一會,夜希看薩麥爾仍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模樣,不覺好奇他爲何反應這般大,不過是一尾龍,之前還殺過更難搞的。
看他不反應,夜希頑皮地笑,含一口果汁,以鼻尖逗逗薩麥爾的。正在思考的薩麥爾直覺就張脣,立即被湊上來的脣堵住,鮮甜汁液哺入口中。薩麥爾大驚,只是他也沒有退路了,只好滾動喉結,將果汁全數送進食道。
確認薩麥爾喝光了果汁,夜希還糾纏了一下才放開他,意猶未盡地舔舔脣,風夜希輕嘆:“這果汁真鮮,是嗎?”
“你……”薩麥爾氣得不能成言,你了半天就重重甩手,把看旁邊垂着腦袋的魔侍遣退,這才忿然罵道:“風夜希,你別得寸進尺!”
啃着麪包的夜希無賴地聳肩:“當老婆的找老公親親有罪嗎?”他可是合法的妻方。
薩麥爾再次張口結舌,喉嚨現了半天沒出一句話來。
看他脣角還涎着淺紅的一行果汁,夜希不覺失笑,再次探身。這回薩麥爾可有防備,連忙伸手捂着脣,只是夜希這一回的目標不是脣,他以舌舔淨那果汁的痕跡,順着下巴舔落頸脖,直到鎖骨處,似乎作爲終點的紀念,風夜希在那裡種落一枚淺紅的草莓。
風夜希舌尖滑過之處,火熱的猶如烙鐵炙燙,可是過去以後又落下溼意微涼,讓他緩慢移動的舌頭是那麼的鮮明。薩麥爾不想示弱,可身體仍在熟悉的愛撫下輕抖,軀體不覺緊繃。
“你……”薩麥爾真不知道該氣惱還是該裝作不在意。
風夜希不去猜他彆扭的心思,自個掰了一塊麪包遞到他脣邊:“吃一點,你忙了一整天,先休息一會。”
烤得鬆軟的麪包香氣飄溢,薩麥爾也不覺食指大動,就沒有牴觸,接過來緩慢進食。夜希很滿意,又把自己喝過的果汁添上新的,遞過去。
“解渴。”
薩麥爾也想乘機整理一下思緒,就沒有反對,安靜地進食。一隻杯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盤子裡一大堆吃的,也給夜希解決了不少。食量大,度快的夜希甚至比薩麥爾更快吃飽,開始隨意翻弄桌上文件,挑一些出來。
“別弄亂了。”薩麥爾喝斥。
夜希揚了揚手上文件:“這些都是武力能解決的,我去吧,你不用批了。”
“……”
“其它的那些搞政治,搞資源的,我可不拿手,別找我。”
其實薩麥爾根本沒有想過動用風夜希,作爲魔妃只需要守在魔宮裡。可是風夜希明顯不準備聽他的,徑自將文件拿去包裝,顯然是主意已決。
“不要干涉我的事,你沒有權力。”薩麥爾阻止,反正他覺得沒有必要讓這人冒險,他可是……可是魔妃,受點傷都會成爲他人話柄。
彷彿已經習慣了薩麥爾的彆扭,夜希也知道迂迴應對,他十分合作地點頭:“好啊,我看完再還給你,那麼閒着沒事的我恰巧跑去把那些東西滅掉,也就不是干涉你啦。”說罷,夜希十分自滿地叉腰哈哈一笑。
薩麥爾額上落了一排黑線,他蹙着眉,不知是怒還是愁:“你要是變成加百列Ⅱ,我會立即滅了你。”
夜希被嗆到了,難以置住地嘆道:“開玩笑!我怎麼可能變成那變態啦?”
薩麥爾現風夜希是真的沒有自覺。
不再與他爭辯這問題,薩麥爾狀似無意地寫落一張字條,印上撒旦的印記:“你要去就帶上這些人。”
薩麥爾稍稍一看,竟然是允許支出一支百人隊伍……聲勢浩大了。
不過他不爲這權力高興,而是爲這心意,笑露一口牙齒,夜希狀似玩笑地說:“我不在家,你可不許到後宮去。”